两个人在郴州也未待多久, 宁无愠县衙有公事, 方诺又惦记宁好音,急匆匆就回了安平县。

小姑娘见了母亲,老远便伸手要抱,这孩子一向不怎么爱哭闹,方诺快走两步, 将女儿抱在怀里。

“今晚让好音跟咱们睡, 也好让你睡安稳些。”

宁无愠这样讲,方诺自然愿意,晚上洗过澡,将好音放在床上逗弄, 宁无愠穿着中衣坐在罗汉床上, 瞧着这母女二人。

“重了些。”

“是么?”方诺这样说,宁无愠起身, 将女儿抱起来掂了掂:“确实重了,看来这十几日绿野她们照顾得不错。”

“对了,让那奶娘留下来,”一边说一边将头发从女儿手里解救出来:“瞧她还不错,马上便要忙碌起来,莫要饿着好音才是。”

果然,不到半个月, 汤继便带人过来了。

“少东家, 这便是咱们布庄织细麻布的师傅们。”

方诺从左至右地打量了一番, 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师傅, 想来跟着方致有些年头。

“辛苦各位师傅,”方诺笑:“先住在驿馆中稍作歇息,过几日再开工。”交待了一番之后留下汤继,汤管事的这个儿子比之宁无愠还小了两岁,行事稳妥得体。

“这次要让你在安平县多待些日子。”

汤继忙道:“万事听凭少东家吩咐。”

方诺笑着摆了摆手:“是我该跟你道谢,不过这次纺细麻布的事情,也莫要动静太大。”这件事情,想让它成,但是也该徐徐图之。

当晚方诺还坐在绣棚前面,宁无愠进来,瞧见她这般便皱了眉头:“说过晚上不点灯绣花。”

“我再添两针就好。”

说罢还真是只扎了两针就站起身来,瞧了一眼自己的绣棚,跟宁无愠说道:“这种针法不错,只是还要有人先穿出去。”

宁无愠侧耳,听她讲话。

“在安平县,我穿便是,不过在州府...”方诺说着,瞥了宁无愠一眼。

他自然心领神会:“诺诺的意思是,让上官的家眷先上身?”

“自然,秀坊本就是做那些有钱人家的生意,穿衣这件事情,女人都会互相模仿。”

“我瞧诺诺穿衣便跟旁人不同,好看许多。”

方诺笑睨了他一眼:“怎么,夫君还仔细观察过旁人的衣着?”

被反将了一军,宁无愠却没有半分狼狈,道:“见过些衣饰华丽之人,不过远看便不如诺诺,更不提多仔细去瞧了。”

“不过说到上官,邵知府的夫人如何?”

安平县辖于兴德府,邵夫人自然地位不凡。

方诺瞧了他一眼:“邵夫人能答应么?”

“我先与邵大人修书,若是可以,下次去府衙述职便一道过去。”

“邵夫人是在秀坊制过衣裳的,邵大人若能应下,我便早些动手。”

“他会答应的。”

又是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方诺忍不住问:“为何?”

“我为安平县百姓谋利,邵大人为何不答应?”

方诺缓缓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就动针。”

细麻布这件事情进行得按部就班,在璟朝做事,只要跟官府搞好关系都要简单许多,更何况方诺现下就住在安平县县衙后宅里。

宁好音现下会翻身能坐直,半岁的小娃娃看起来结实得很。现下两人都忙,多是青杏和奶娘带她,青杏一双鹿子眼极讨小孩子喜欢,方诺看过几次也就放下心来。

邵大人果然应允,还附了一封邵夫人的来信,内里有她现下穿衣的尺寸,方诺拿到手之后,还找了个看着跟邵夫人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来,又让宁无愠看过,他是见过邵夫人的。

“你跟我讲一讲邵夫人是怎样的人,我才好动手。”

“身量跟你找来的妇人差不多,不过毕竟一直在深闺养着,气度更雍容些,”想了想又道:“跟周兄的夫人感觉有些相似。”

许久都未曾提起云婉扬这人,便随口问了一句:“周夫人现下应该也在京城?”

“我也不知。”

他不知道也正常,方诺又道:“你这般说我心里也有些眉目,麻布本来就是春夏穿最适宜,绣莲花便好。”

这种事情宁无愠一向信得过方诺,便不多言。方诺说着说着倒是想起了李晏,细麻布加上这种针法,还真是有些合适来做广袖的长袍。

动针线多了便容易头胀,加上这种针法费眼睛,不过七八日,方诺吃晚饭的时候便开始在床上躲懒。

“我躺在床上歇一会儿,可比吃饭舒坦得多。”方诺闭着眼睛,听到床榻旁边传来脚步声,也不睁眼,嘟嘟囔囔地说道。

“吃过再睡才好。”

听是宁无愠的声音,方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不是在前面忙么,怎回来了?”

“怎么不吃?”

“头昏脑涨的,懒得动弹。”

“一会儿我给你揉一揉,先下来,用些粥食也好。”

方诺知道这人有耐心得很,也不再执拗,由着宁无愠牵着去了外间,饭菜已经摆好了,方诺环顾了一下几个丫鬟,心想是谁跑去跟宁无愠告了黑状,瞧着三人都是坦坦荡荡的,宁好音见她出来,坐在旁边的软塌上拍手直笑,方诺便也不多想,坐下用了一碗黄米红枣粥。

“好了?”

“好了。”

她放下筷子,宁无愠也不再添碗,道:“走吧,早些歇息。”

方诺散着头发趴在他腿上,不得不说这人在按摩这件事情上小有天赋,舒服得她直哼哼。

宁无愠瞧她跟个被挠痒痒的猫儿一般,笑:“你养过的那两只猫儿是不是随了主人?”

“这怎么能一样?”那两只小东西都被方诺留在了清水镇,她跟宁无愠还不算安定,搬来挪去的,加上又有了小娃娃,索性什么都不再养。

“我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做个针线就累成这般样子。

方诺似是自言自语,宁无愠却道:“生了好音后,诺诺稍见丰腴,却更年轻一些。”

“丰腴?”方诺可顾不得后面年轻两个字,抓着宁无愠的中衣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胖了?”

宁无愠笑得有些无奈:“胖和丰腴哪里相干?”说着还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方诺的前胸。

方诺正色,将衣衫拢紧:“我刚刚吃了回奶的方子,你莫要胡思乱想。”她不喂奶,留着奶水便有些胀痛,索性吃了药方,大夫也叮嘱了不能行房事。

“我知道。”宁无愠帮她理了理枕头,又道:“睡吧,若是辛苦便歇两日再做那衣裳。”

“做事情总歇息便会上瘾,还是一鼓作气好。”

方诺躺下,想了想跟宁无愠说:“本来还想给你做两件春天的衣裳,这又不得空,不如让绿野她们动手?”

“不必了,你先前做的都还在,够穿。”

宁无愠跟哄小娃娃一样拍着方诺的后背,不一会儿人便睡熟了,又起身披了衣裳往书房去,对方诺好这件事情与他而言成了习惯,听青杏来说方诺不用晚膳,便放下手里的公务来了后院,他喜欢这个女人,虽未去思索情深意浅,但做起这些事情甘之若饴。

成衣的时候,方诺剪去最后一根线头,高高兴兴地让绿野去请宁无愠过来。

“怎么样?”这件衣裳她还是极得意的,虽然是抽了麻线,但是又补了灰绿色的绣线,莲花极漂亮,中间点了嫩黄的花蕊,麻布更挺括,方诺就在衣领和束腰上做了文章。

“好好好!”宁无愠连赞了三个好字。

“你什么时候去府衙?”

“月末。”

“我跟你一道好不好?”这种针法现下秀坊的绣娘们都还不会,既然邵夫人穿了,想来不少人都会打听,怎样将细麻布推出去是最关键的事情。

宁无愠点头,方诺又道:“细麻布这次织了七十匹,我瞧过,成色都很好,先放着不着急卖。”

“立秋之后若能收麻便好,并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