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向南三环那边。

小娇和云清在那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小娇觉得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啊。她舍不得下车，突然抱住肚子，呜呜啊啊地低声叫起来。

云清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柯震也拧了拧眉，将车子开慢一些，关注后面的动静。

小娇又再抱住肚子，咬牙道：“痛，有点痛！”

“怎么突然就痛了？到底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云清蹙眉问道。

小娇摇头，一副痛狠了的神情：“唔，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痛。呀，好痛！”

柯震拧眉，沉声道：“去医院吧！”

“可是你赶时间么？”田小娇立即问道。

“我不赶时间！”柯震答。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

他突然意识到，他再也不必像从前那样，像只旋转的陀螺了。

从前，他脑子清醒的每一刻，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自己。因为他怕他一放松，他就被柯爵超越。

现在突然发现，他不必再去拼命了，一切，他的生活，完全可以放松下来，不必再像从前，随时绷紧所有的神经。

接下来，不管是公司的事情，还是十七堂的事情，他都不必太上心。

他只要应付好七爷，再慢慢地查妈妈的死因。

他再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小娇听柯震不赶时间，又哼哼了两声，说道：“那就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医院。呜呜，痛！”

云清一脸着急的神情扶着小娇，不时地问她怎么样？

柯震将车子开得快了一些，直奔叶氏医院而去。

快到医院的时候，小娇的眸子里又再闪过一抹幽光，她突然啊啊地大叫了几声，一副痛得实在是很厉害的样子。

等到车子停稳，小娇干脆装作一副就要晕过去虚弱无力的样子。

云清急得不行。

柯震将车子停好以后，拉开后排的车门，直接将小娇从车里抱出来。

小娇心里那个欢喜啊。

看云清急得快哭了的神情，她冲着着一眨眼。

云清顿时明白小娇是装痛，她真是哭笑不得。她想，这世上，绝对没有比小娇更可爱的人了。这种装肚子痛的事情，她十岁以后就没有再做过了。多幼稚啊！

按医生的意思，要做各项检查。

柯震抱着小娇，询问：“以前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小娇跟林妹妹似的窝在柯震怀里，虚弱道：“没，今天，是突然痛的。”

说完这句话，她又心虚起来。这要是被柯震知道她是装的，就为了和他多呆一会儿，然后蹭个抱抱，会不会被他打死？

想想小娇便在心里偷偷笑起来。

云清看着小娇脸上闪过坏坏的神情，不由地勾了勾唇角。

看着柯震抱着小娇去检查，她突然有点感慨。其实柯震也是个好男人，不比柯爵差，可惜郑可婉不懂珍惜。也许，爱情真的勉强不来，所以郑可婉才会偏激到非要置千寻肚子里的孩子于死地，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郑可婉死了，留下柯震一个人独自难过。

怎么知道他难过呢？

因为她也曾为了一个人伤心难过，只是两个星期的时间，她就瘦了十斤。

而柯震，与她上次见到，完全不一样了，脸色很差，苍白，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了。失去，是很沉痛的两个字。柯震一定比她痛得狠，因为那时候，她虽然失去，但至少她爱的人还活着。而他，爱的人已经去世！

不知道小娇能不能和他修成正果。小娇那样阳光的个性，其实挺适合柯震的。

想了想，云清再微微一笑。

这抹笑容，恰恰被转过身来的柯震看到，他一时怔住。

回忆，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很多年以前，有个女人，就是这样，微微一笑，乱了他的心跳。

后来，他知道，她那一笑，并不是对他，而是因为柯爵站在他的身后。

可是，他偏激地就是不愿意忘记那抹笑容，一条道，走到黑。偏激地走到了最终的悲剧。

心头发堵，酸涩得厉害，柯震一言不发，抱着田小娇去检查。

检查了几个项目以后，小娇尴尬地去取小便做尿检，原本还让她做大便检查的。她只得尴尬地告诉医生，没有！

于是，小便检查就怎么都免不了了。

要是连小便检查都拒绝的话，她又担心自己装病的事情穿帮，她只好去洗手间。

云清要扶着她去，被拒，要死了啊，真是尴尬死了，就算同样是女人，一个看着一个脱裤子，不尴尬么？

云清看着小娇一副尴尬的样子，她忍不住俯头微微一笑。

柯震又再看到云清的笑容，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特别爱笑，笑起来虽然不是特别灿烂，但是很暖，暖到心里去的那种。

两个人坐在医院长廊上的椅子里等小娇。

都不说话，一时犯了尴尬。

突然，两个人同时开口。

柯震说：“你和我大嫂认识多久了？”

云清说：“你觉得小娇怎么样？”

柯震看着云清，沉声道：“你先说！”

云清看一眼柯震，再微微一笑，问道：“你觉得小娇怎么样？”

“她很阳光！”柯震实话实说，却又惜字如金。

云清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的，她很阳光，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

柯震再沉声道：“以前，我哥总对我说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了解一个人，可以看他身边有一群什么样的朋友！我到现在才理解这句话的真谛所在！”

云清赞同地点头，唇角轻轻扬起：“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也是失恋以后才理解的。以前，男友与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她提醒过不要与那些人混在一起，男友的说辞是：“谁还没有几个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

分手以后，她渐渐明白了。原本，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强扭在一起，终究也会走向陌路。

人生的路，很长，今天不遇到大事大非，明天呢？后天呢？谁说得准呢？

那个遇到事情就要走的人，原本就不该在一起！人，真的是以群分的。

看云清陷入沉思，柯震也不再说话。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理解的。

少顷，云清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柯震，问道：“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柯震拧眉，想了想，说道：“我问你和我大嫂认识多久了？”

云清又是一笑：“其实没有多久。就是这次来帝都，我才认识千寻。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很奇妙。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大多与认识的时间长短无关。有的人，认识很多年了，也没有办法成为朋友，没有办法成为恋人。而有的人，真的会一见如故。我和千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我很喜欢千寻那种温润与灵气。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很通透，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把很多事情看得很透彻。失意时，不卑不亢；得意时，也不沾沾自喜。这种淡看云舒云卷的气度，让人欣赏又羡慕！”

柯震听着云清说这番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滑过复杂的情愫。

这些道理，可婉大概就是到六十岁，都不会明白。

他曾经想，可婉是因为自幼养尊处优，养成了无忧无虑也口无遮拦嚣张刁蛮的大小姐脾气，失去了倚仗以后，也就会慢慢收敛。

后来，他渐明白，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不由地，柯震叹息了一声，如果他早一点明白这些，他就不会与可婉结婚，也就不至于害得她最终走向这样的结局。

云清一眼便从柯震的眸子里看到他的悲伤，她立即转移话题道：“对了，上次你说护肤品没有可送之人，现在我觉得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啊！”

柯震以为云清要把他和小娇说到一起去，心里反感，沉声问道：“谁？”

他拧着眉头想，要是她让他给田小娇送护肤品的话，他就直接拒绝！

却听云清笑着说道：“千寻啊。她是你大嫂，你给她送护肤品，是合适的！”

柯震拧眉看着云清。

云清再笑着说道：“我们的护肤品，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孕妇也可以使用。我想你都没有给千寻送过任何东西。虽然你性格内敛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需要有所表示的。”

柯震神情怪异地再看了一眼云清，不说话。

暗暗想着，要是他给夏千寻送护肤品，柯爵会是什么表情？

柯爵一定会用无比鄙视的神情看他。

甚至会跳到床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骂：“你他妈胆子肥了啊，敢觊觎你大嫂了，皮庠了是不是？想找死是不是？”

想着，他便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柯爵从小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豪门大少爷该有的样子。

现在再来回忆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竟处处充满了爱和乐趣。

柯爵最喜欢的就是跳到他的床上，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说：“我是你哥，你只能臣服于我！”

“别说我比你大了一岁，就是大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大一秒，我也永远是你哥，敢跟我叫板，皮庠了？”

“……”

看着柯震眸子里闪过一点笑意，云清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