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秦可卿要给惜春再找个教养嬷嬷这事，惜春大嘴巴的已经告诉了刘嬷嬷。但是刘嬷嬷却并未放在心上。

资历，年纪都在那里摆着呢。而惜春对刘嬷嬷的依赖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那人就真的像她们所说的那样，是给刘嬷嬷打个下手，将来备用的。

“姑娘，我的好姑娘快下来，嬷嬷是真的抱不动你了。”怀里的坏丫头又借题发挥，一个荷包值得什么。

“不嘛，不嘛。嬷嬷不疼我了，我好可怜的。”惜春跟个麻花似的扭在刘嬷嬷身上就是不下来。

“行了，我的小祖宗。从现在开始就给你放假，年前再不动针线了，成了吧？”

惜春眼睛尤然一亮，“真的？嬷嬷说话算数？”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没好气地瞪了惜春一眼，“算数。好了吧，快下来吧。”大手拍了拍惜春的小肉屁股，一脸的拿你没办法。

向上一跳，亲了刘嬷嬷一大口，惜春这才心满意足的从刘嬷嬷身上下来。

“唉，长日漫漫，嬷嬷连针线都不叫做了，我只能找蓉哥媳妇说说话，找发一下时间去了。”惜春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等刘嬷嬷说什么，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看到惜春连外面的大衣裳都没有穿，刘嬷嬷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朝外面喊去，“姑娘且慢着走，柳儿，快将姑娘的厚衣裳取了来。”

这小不省心的，若是冻坏了，还不是自己心疼。

......

过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可是一年中最大的事情。再不像惜春所知道的，过年放上七天假，吃饭上网泡酒吧。

一大早，惜春便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吃了点早饭，便开始收拾。

先是一件大红小袄，同色的洋绉银鼠皮裙，外面一件嫩黄绣花褙子。一双垫了厚底的小鹿皮靴子。

至于头上，刘嬷嬷看了半天，仍是只做了简单的双丫髻。上面只各缠了两色宝石串成的珠串。

不过应惜春的要求，刘嬷嬷还是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了一对绢花戴在上面。

...这爱臭美的小丫头。

“沉甸甸的，回头让人打个空心镂刻的来。”在柳儿给惜春带璎珞时，惜春不满地吩咐了一句。

“赤金盘螭璎珞圈好看是好看，就是重了些。小姑姑也不用等明日，我那里正好有一个小一点又轻巧别致的璎珞，既好看，又轻巧。瑞珠，你回去给姑娘取了来。”

今天是三十祭祖，对于宁国府来说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秦可卿忙完了自己，便扶着丫头的手到了惜春这里。

这一会儿先是贾家各房的爷们祭祖，然后是族中一年一聚的全族大宴。所以也就这会儿子族人还没有来的时辰，有时间过来看看了。

那小姑奶奶可是个太阳不晒屁股，坚决不起床的主。今天可不能让她像往常那般胡来了。

正巧秦可卿一走进屋院子，还不等丫头通报，便听到惜春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当即便扬声出来。

且不说瑞珠自去取来予惜春不提。只说秦可卿一进屋子便看到穿着喜庆的惜春。心下便是一个满意。

穿的越好，越是说明她的待遇好。她们这些人侍候的好。更能好好的打一打西府人的眼。

惜春一张脸长的非常的喜庆，那真真是丹唇未启笑先见。穿上一身艳红，那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你怎么过来了？昨儿晚上还下了轻雪呢。路上多难走？小心累着了怀里的宝宝。”

秦可卿看着柳儿要给惜春带镯子，伸手过来接了，自己帮惜春戴上。一边戴，一边笑着回她，“一大早，就让人扫出路来了。从我们院到姑姑这院子，又都铺了毡子。姑姑放心吧。”

之前秦可卿和惜春去库房，看到库房最里面竟然放着好多的毡子。不过都被虫子嗑出了大小不一的洞。

听说是贾家老祖宗当年上战场时留下的‘军用物资’。

可见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有根据的。贾家从上到小都是捞手呢。

秦可卿让人丢出去，惜春便拦了下来。“这东西正好，且收拾出来留着东西铺路用。且你有了身子，下雪的日子，就用来铺院子。这么多，便是你所过之处都铺上，还能富裕出一倍来呢。”

秦可卿一听也是一愣，虽然丢掉可惜，可是这用来铺路，感觉太奢侈了些。让人知道，还不定怎么说嘴呢。

“都是大窟窿小眼子的，能做什么呢。除了丢掉，真没别的可干了。噢，也可以当墙纸糊在下人房。”可以起到保温的作用。

秦可卿想了想，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管它值千金万金，也没有她腹中的孩子来的重要。“姑姑说的是，我看这样便极好。”

于是这个冬天，东府这边就过得极为奢侈。内院凡是秦可卿会走动的地方，以及惜春会去的地方都用这毡子铺了一层。

因为东西够多，便是踩脏了，踩湿了也不要紧，直接再换一块便是。

......

“西府的人今天都会来，若是她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当成耳旁风。千万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自己个，高兴的还是她们。”

秦可卿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看着小大人似的惜春如此叮嘱，非常上道。“姑姑说的，我都晓得。今天可能要忙碌些，估计是顾不上姑姑了。姑姑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让您身边的人去弄便是。”秦可卿倒是想让惜春帮着一起管家来着，可是...年纪在那里罢着呢，还是太小了些。

其实也就是年末祭祖这一天，整个府里会忙碌一些。其他的时候，还真的没有什么大事。

贾敬的生日，算是大日子。可是人家都不回来过，你就是想忙碌也忙不起来。贾敬不过，贾珍就是有心过，也越不过自家老爹去。

这么一算，除了惜春的生日在这东贾府算是个日子外，还真的没有其他了。惜春才几岁，过个生日哪里还需要摆宴席。

而以惜春的小心思，几乎从来不在东府过生日。拿点银子在荣国府办生日宴，既省事，还能让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笑容满面的张落她的生日。

她最喜欢别人看不顺眼她，还不能无视她的样子了。

“我知道呢。这是我自己家，我还能被外道了。到是你才要注意呢。若是累了，你便去歇一歇。就算是她们挑理，又能有什么干系。”惜春想到了什么，便在心里呼唤了杨嬷嬷。让她一会儿便回府，跟在秦可卿身边就近保护照顾。

早上祭祖，中午族宴，到了晚上还要有守夜的家宴。这一天，可真够秦可卿忙的。

当然，荣国府那边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少了前两项罢了。

能在这个时候主持家务，那也是身份的象征，赵姨娘就是想，她也没那个资格。

后宅的手段防不胜防，踩下裙子，或是伸一脚绊一绊的。就秦可卿那小身板，呵呵，不要太酸爽了哦。

将秦可卿的安危交给了杨嬷嬷，惜春也就放下了心。然后带上瑞珠取来的璎珞打扮地美美地跟着秦可卿去了正院。

少时，仪式复杂的祭祖结束了。惜春跟着一干女眷去了正院用茶，等待稍后用膳。

“今天倒是辛苦蓉哥儿媳妇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快坐下吧。”王夫人笑着指着自己手边的椅子让着秦可卿。

“二太太厚爱，只是长辈们都在这里，哪有我这么个小辈坐下的理。”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还是蓉哥媳妇是个知礼的。你现在有了身子，又要管家，又要照顾四丫头，可还有精力侍候蓉哥儿。蓉哥这天天起早上衙门，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知暖的人侍候着。可给蓉哥安排了几个屋里人？”

王夫人长的真的是那种传说中的面憨刁。说起话来，那真真是让人恨不得生吃了她。

还安排几个人，一个都没有。这是两府都知道的事情，王夫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这种人多的场合提出来，其心真的是大大的坏掉了。

这种话题，秦可卿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可是看着贾家族中女眷看过来的视线，秦可卿便将视线对转到了惜春那里。

小姑姑，江湖告急！

惜春一接收到秦可卿的求救信号，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用她那还带着软糯的童声说道，“二太太不用问蓉哥媳妇，她不好意思呢。这事我知道，蓉哥媳妇那天提出来了，让我们老爷给骂回去了。我们老爷年前的时候就说了，家里不许再放那些个小妖精。

好好的身子骨都给败坏了。还有正经人家的姑娘，谁放着大房正室不做，跑去当妾室。就算男人再尊贵，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这种人家出生的姑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的。将姑娘送进来给爷们做屋里人，求的还不是父兄的前程，这种子孙不求自己上进，一味以裙带关系立世，家风实让人不耻。正所谓上梁不正下粮歪。......”

说到这里看到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惜春便明白这两老妖婆是听出来了，这是骂元春和她们府里呢。

想到惜春的嘴炮本性，再想想这番话，两人坚决不承认这话是惜春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一至认为这真的很有可能是贾敬那混蛋说的。可是这话也着实太难听了。

她们荣国府的大姑娘，可不就是皇帝老儿的屋里人，所谓贵人，估计也就是外面大户人家里的通房姑娘。

贾母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碗子向小茶几上一磕，“四丫头，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这才离开人院里几天，这规矩就松散了。”

惜春可没有把贾母当回事，听她这么说，也不羞恼。“哎呀，人家还小吗？天天让蓉哥媳妇姑姑，姑姑地叫着，都忘记了年纪，只记得辈份了。老太太别恼，回头我就说说刘嬷嬷。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可不能看着我人小，就不拿我当主子姑娘侍候教导。

我老子还好好的在道观里修道，我哥哥也好好的呢。回头若是真的看我不努力学规矩，一定会生气的。还有呀，蓉哥媳妇身边也有好几个宫里的教养嬷嬷，可也不能太放纵了她们。蓉哥儿知道了，还不定要说什么呢。”

“小姑姑说的是，以后再不纵着她们了。”秦氏早就知道惜春出马，无论是啥楼都得歪掉。

啥是胡搅蛮缠？这就是了。

也不知道小姑姑是怎么长成这副性子的，让人欢喜的时候，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让人咬牙气愤时，恨不得生撕了她。

贾母说的是秦可卿带坏了惜春，而惜春却说她的教养是宫里的嬷嬷在出力。

然后又点名虽然过年的时候，皇上因为屁大点事训斥了太子，就连今天的年夜宴都让太子闭门思过。可就算是这样，太子仍然是太子，而且秦可卿的父兄都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轮不到别人来磋磨。

就算是有朝一日真的坏了事，她秦可卿也不是谁都可以踩两脚的。

秦可卿别管是什么身份，娘家如何，她都是她们贾家的宗妇。虽然辈份没有荣国府的一干人等高，但是身份却是贾家女眷中最高的。且不说宗妇这个身份，只说秦可卿身上还有袭爵得来的三等诰命在呢。

这些都是资本。

除了这些，惜春也不会让人欺负了秦可卿去。人家这两年是真的对惜春很好，投桃抱李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贾母被惜春话里话外噎的有些喘不上气来，鸳鸯见了，连忙上前去帮着扶背。

鸳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惜春，觉得这就是个白眼狼，若当初不是老太太接她去了荣国府，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未知数呢。

现在翅膀长硬了，就如此对待老太太。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惜春对于当初老太太的庇护也感激，可是被人当成质子，当成小猫小狗养的时间长了，是个人都不会再有感激之情。

就好比此时，惜春从来都不是见好就收的孩子，于是又立即叫道，“呀，老太太，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帮您叫太医，送您回府休息呀？这大过年的，虽说请大夫抓药不吉利，但是您老身子可比什么都重要。”

谁家大过年的会叫太医进府，人家太医也是要过年的。

还有为什么要送回府，是嫌她病在她们府里不吉利吗？

贾母越想越生气，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然今天可能就真的走不出这东府了。

“是呀，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呀。宝二叔还指着您老呢。”秦可卿刚刚吃了个小亏，这个时候，正是打嘴炮，给人添堵的好时候，哪能放过。

东府的惜春和秦可卿名为关心，实则气人的话，虽然也有人明白，可是众人却都怕失了表现的机会。

于是纷纷出言劝慰整个贾氏宗族身份最高的老太太，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