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听贾环不再帮自己了，宝玉一下子就惊了。自家老爷太可怕了，要不是环儿在前面挡着，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排头呢。

“这个，这个，环儿，二哥哥那里还有敏姑妈端午节送来的年礼呢，一块品相极好的胭脂玉雕刻的玉锁。前儿四妹妹喜欢，我都没给她呢。送给环儿好不好？”宝玉有些急切地自袖兜里翻找着。

贾环看了一眼袭人，低下头掩饰笑意。

这东西既然四姐姐惦记上了，又怎么可能跑得了。他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这块玉锁吗？

将玉锁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除了颜色以外，他还真的没有看出来这有什么好的。

嗯，雕功也算是一项了。

可是，四姐姐不是一项讨厌这什么金呀玉呀的嘛。说宝二哥脖子上带了那么多的东西，没把脖子坠断了，都是祖宗保护。

怎么还会让自己将这东西弄回去呢？真真是奇了怪了。

算了，不想了。

将玉锁握在手中，贾环满意自己这么迅速地完成了惜春交给他的任务。然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宝玉继续做着通风报信的工作。

“我记得敏姑妈家的林姐姐今年六岁，他们家的林表弟是三岁还是四岁来着？”贾环随口问宝玉。

宝玉一愣，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林妹妹六岁的事情，他却是记得非常的清楚。

“林妹妹，云林琳还有三妹妹今年都是六岁。只是林妹妹却是没有见过面，听老太太说，林妹妹长得非常的像敏姑妈，很是风流雅致的一个人。”

“环三爷说的是林家表少爷吧，正好是比三爷小一岁呢。”

袭人看着自家的宝二爷又被环三爷骗了东西，终于稳不住了。走到近前，正好听到两兄弟说起林家的哥儿。随即插话进来。

袭人今年正好十岁，不过侍候宝玉却是好几年了。想想她也不是不容易，一边要侍候宝玉，一边要猛刷贾府女眷的好感度，而私下里还要帮着已经到了卖儿卖女地步的家庭想方设法的往外倒腾外财。

可自从环三爷开始接近自家宝玉后，她哥之前捎话说想要买匹骡子的钱，到现在还差了好些。

所以，袭人是越看贾环越烦感。这个时候心中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去回太太的话了。

“二哥哥，你身边的下人，我看就袭人姐姐最不错，心里装着那么些主子，竟然还能记得住这些个琐事，回头二哥哥可要好好赏一赏袭人姐姐呢。”若不是四姐姐派人盯着，他还不知道惹得太太训斥的那顿骂竟是这个府里府外都夸好的人背地里打的小报告呢。

贾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袭人恨不得咬他一口泄愤。什么叫‘心里还装着那么些个主子’。这不是明晃晃的上眼药呢嘛。

“三爷这话不假，袭人却实是比我们有心。隔三差五的都要去太太的院子里说会儿话。幸好老太太院子和太太的院子不远，不然这腿还不得累瘦了。”晴雯一听是挤兑袭人的话，也不管手上的花如何了，直接也挤了过来。

“...二爷，您要的花采的也差不多了，天越来越热了，花也不新鲜了，不如我们先回去？”贾环是主子，她不能说什么。晴雯最近比自已受宠，又有赖家的情面在，自己又说不过她，袭人只能转移阵地。

“是呀，天热了起来。二哥哥体弱，确实是要回去了。对了，二哥哥，诗经中的《硕鼠》篇，要记得看噢。”贾环看看天，觉得一会儿可以去自家老爹那里敲敲边鼓了。

四姐姐亲自挑了一篇文章，他得上老爷那里透一透。明后天老爷就会想起来考一考自己这位好嫡兄了。

宝玉一听，眼睛瞬间睁大，“是《硕鼠》可是？”

“唉，也说不准呢，就是之前听人提了一嘴，也不知道呢。现在有办法了，回去了也能知道些了。不过以老爷的性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二哥哥还是准备准备吧。”贾环说这话的时候，一边拍拍装着玉锁的位置，一边对宝玉挤眉弄眼。

“好，好，我明白了。那环儿也快回去吧。”宝玉心领神会，连忙转头对着袭人和晴雯，“我们快点回去，我还要回去看书呢。”

袭人和晴雯相视一眼，都有些个莫明其妙，为什么每次贾三爷来见好们宝二爷，宝二爷就会想要去读书呢？

每次环三爷来找她们二爷，二爷总会将新得的物件送给环三爷，不但如此，那之后她们二爷还会抓紧一切时间背书。

再之后，...老爷就会来考校二爷。

袭人想到这里，眼睛瞬间睁大。

老爷？

难道是她误会了环三爷？

那今天还去不去太太那里打小报告呢？

这真是个问题。

正值端午前后，若是去太太那里，太太一定会再赏赐她一些东西。

就算是太太不穿的旧衣服也好，或是自己穿，或是捎回家给母亲穿，都够体面的。

太太的衣服，料子都是好料子，而且衣服都是七.八成新的。就算是败家一点都裁着料子，弄所绣品，也能卖个好价钱。

端午的时候，让哥哥出去卖香包，一定能多挣两个钱。

一时间想到这里，袭人就有了些纠结。

......

惜春拿到了那块玉锁，心下满足。“采枝，你明天去寺里，让人开个光，在佛前供上些日子，再请那里的高僧念回经。之后我有用。”

“知道了，姑娘。明儿去寺里，要不要给姑娘带些寺里出名的点心？”采枝笑着从惜春手里接过玉锁，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的包了起来。

“姑娘，大消息。”茜雪不等惜春说话，一蹦三尺高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惜春见她满脸是汗，也不怪她。竟然还用手指了指入画，让她给茜雪倒杯茶。

茜雪喝了茶，朝入画笑了笑。这才一副夸张神密的样子，小声地说道，“扬州的林姑老爷遇刺了。”

“你说什么，谁遇刺了？林如海？”惜春被茜雪的话弄得一下子就从榻上站了起来。

茜雪点头，“是呢，刚刚赖大家的跟老太太说的呢。说是三月份的事情，林姑老爷外出视察，被一伙强梁扎了刀子。听说当时留了好多的血，幸好救了下来，不过因为伤了心肺，现在还不能下地呢。听赖大家的说，林如爷要上折子请辞呢。”

惜春歪头不解，退回榻上，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支着下巴，满脸的困惑。

这节奏不对呀！

“敏姑妈呢？她如何了？林家姐弟怎么样了呢？”同人文中的同人吗？

茜雪摇头，“...奴婢听到了这里，就回来了。想来这会赖大家的还没说完，不如我再回去听听？”

茜雪自小长在内宅里，在她看来遇刺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哪还顾得上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必了，”惜春扫了一眼柳儿，柳儿略弯了弯身子，便出去了。

少时，柳儿回来，惜春也知道了扬州林家的具体事情。

三月份林如海外出，被人行刺。但是得救及时，在加上身体素质不错。倒是顺利地过了危险期。但是，可但是，那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直接扎在了心肺边缘处。

以后就是伤口好了，人也废了。

活着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呢，更何况是入朝为官了。

于是递折子退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为林如海可能不再是朝官的事情，贾家这个端午过得非常的萧条。

...又少一个高官亲戚。

但是在怎么萧条，也底不上差一点就要失去顶梁柱的林家。

“老爷，这折子一上去。我们家可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贾敏一旁研磨，一旁轻声地叹息。

林如海倒是轻轻一笑，“倒也不至于。我毕竟是因公受伤，又是伤在任上。圣人爱惜羽毛，毕竟是要给一份恩典的。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总不会寒了各位臣子的心。这样也好，我本就不耐烦那些琐事。以后也能安心陪陪你。”

贾敏一笑，斜了林如海一眼。“陪我做什么，我倒是天天在家里，哪像老爷呀。上次答应人家月下踏雪寻梅的，可最后老爷却陪着刘师爷前院武文弄墨。”

徐娘半老，别有风情。贾敏娇嗔的样子，让林如海心里一热，又想起了那些花前月下的事情。

拉过贾敏的手，轻轻地放在嘴边，“以后，我都陪着你。无论是踏雪寻梅，还是行舟摆渡夜月对饮。我们都有的是时间。这一回，再不失约于汝。”这么些年，也苦了她了。

贾敏靠近林如海的怀里，微微点头。

这样也好，甜也罢，苦也罢，总要一家人守在一起。

若是老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让他们孤儿寡母如何在这吃人的世上存活呢。

“老爷，妾身这就去安排回苏州老宅的事宜。争取早日过上老爷许诺给妾身的日子。”

林如海听到贾敏的话，身子不自然僵硬了一下。敏感如贾敏，立刻便发现了。

“老爷？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贾敏不解林如海的反应，是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是收拾行李，还是安排回苏州的事情？这两点，贾敏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林如海闻此，放开贾敏，叹了口气走到了窗前，窗外一轮新月，照得窗前的花树，都带着一丝朦胧的美感。

“敏儿吾妻，你我夫妻二人，可能有生之年，是回不到苏州老家了。若要回去，除非他年...”移骸骨。

贾敏嘴唇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