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嫔说话中带上了丝丝不忿,本来嘛,宁王做的好好的事情交给了齐王,让齐王抢功也就算了。如今齐王做不好,回头再让宁王背黑锅,这算什么事儿?纵然她们母子被皇上厌弃,也不该这样行事啊!
蓉嫔稳了稳心神,“另外,你们府上的宫女,我也让人打听清楚了。皇后是握住了那宫女一家子上下当要挟。你们若是能够寻出来,那宫女自然也就老实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更是低了三分,“只要那宫女的家人不见了踪影,为了小心谨慎,只怕皇后都不会留她!”
说话间,蓉嫔神色见带上了一丝杀气,倒是看得明华微微一愣。不过,她转瞬也就明白了过来。皇后自然不可能留着一个随时可能会反咬她一口的人在宁王手中了,她缓缓点头,低声道:“儿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蓉嫔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看你行事举止,很是喜欢,只怕你心软……”
明华抿唇微笑,低声道:“母亲放心,儿臣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若是怜悯翠竹轩里的人,那她等于是把自己和宁王推到更为危险的境地了。
皇室之事,向来没有所谓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的说法,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无第二条路可选。
婆媳两人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就见小宫女匆匆进来,笑着道:“宁王殿下来了。”说话间宁王就进了屋,明华连忙起身,等一通行礼问安之后才又分坐下来。
蓉嫔仔仔细细打量了宁王一番,见他脸色依然发白,却似乎精神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不由问起了皇上召见他的事情。
宁王笑着把事情略微一讲,话头一转道:“父皇说如今年末兵部过于忙碌,既然我已经好了就重新担起彻查军饷的事情,我已经应了。”
“你……你,你这才略微好些,怎么就不想着好好休息一番!”蓉嫔大急,“这般的烫手山芋,岂是那么好接的!”
宁王笑着安抚道:“母妃放心,不过是些许小事儿。齐王兄不曾去过军中,一时处理不来也是有的,儿臣却是在军中多年,自然懂得这里面的玄虚。”他说着语气一转,道:“再者,如今这般情况,又到了年节前,想要在年前把这事情处理完怕是难了,紧邻着过年又是一番耽搁,父皇体谅我,只说让我慢慢处理,免得再累坏了身子。因此,此事不急。”
蓉嫔神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些,又絮絮叨叨念了宁王许久。
明华在旁只安静看着,却不像蓉嫔想的那般简单。
齐王如今交出军饷一事,只怕并非是自愿。纵然军饷一事麻烦多多,但是利益更多。若不是御史台闹得太难堪,皇上怕伤及齐王名声,这才重新找了宁王来顶锅的吧。
然而,齐王这些天来之所以会惹来御史台,除了魏王暗中动手之外,只怕也有宁王安排的人把他的所作所为往外透出去的缘故。他收了好处,许下了承诺,这个时候却碍于御史台和皇上的意思从军饷一事中抽手,那之前那些人……
明华心中微微一动,抬眼看过去,见宁王神色从容、微笑着与蓉嫔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夫君真是面白腹黑,像极了元宵节吃的黑芝麻馅的汤圆!
他若是放慢了速度,只怕那些人还以为有生路可走,不断的寻了齐王商量。等到了最后绝望之时,齐王岂会好受?
两人留到用了晚膳,天色擦黑才出宫去。这一天的周折,夫妻两个皆是身心俱疲,回府之后只略微洗漱一番就躺下休息了。第二日一早,宁王出门准备接手军饷一事时,明华才想起蓉嫔说的有关翠竹轩那两个的事情。
她一边给宁王整理衣衫,一边把事情细细说了,见宁王眉头微皱,她自告奋勇道:“我手头还有些人,王爷要处理军饷一事,这些内宅的小事情,王爷若是放心就教由我来处置,如何?”
宁王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笑着道:“王妃素来妥帖,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明华捂脸,瞪了他一眼,这才道:“王爷快出门吧,别去晚了让人说故意摆架子,怠慢兄长!”等送走了宁王,她回头脸上还带着丝丝粉嫩,叫了红樱去寻孙半升,回头把事情仔仔细细嘱咐了下去,道:“这两个人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免得蠢笨的那个只是另外一个刻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不然,万一让人浑水摸鱼,就不是如今这般轻松应对了。”
孙半升领命,红樱送他出去,明华这才招手示意绿桃过去,笑着道:“你觉得,红樱是不是对孙半升有意思?”
绿桃以为明华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过去一听是这个,连忙掩唇挡住了笑容,道:“王妃就促狭吧,等红樱姐姐回来,看不闹王妃!”
“就是知道她的性子,这才问的你!你们年龄可都不小了,这些年来陪在我身边认认真真做事,我自然是要把你们记挂在心上的。”明华认真道:“孙半升倒是知根知底,若是他们两个真有意,我倒是省了这么一份心了。”
绿桃见她认真,这才迟疑起来,低声道:“王妃,这王府里里外外的,红樱姐姐在你跟前也算是头一份。若是她再嫁给咱们自己人,那王府里原先的人……”想要坐稳王妃的位置,事事顺心如意,手下人的联姻也是一个关键。
明华微微皱眉,道:“平日里面是闲得你们了,竟然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这王府上下我还没放在心上,难不成你以为你家姑娘收拢不住吗?还要派你们出去联姻!”
绿桃想了想,自家姑娘的手段她还是清楚的。不过是多用些时候而已,如今王爷与姑娘正是蜜里调油,怕什么?因此就笑着凑过去,细细把红樱与孙半升的事情透了个底儿。
孙半升得的消息都是透过红樱传给明华的,偶尔绿桃去接消息,孙半升都能东张西望,东拉西扯半天,如此几次绿桃如何看不出,回头一诈红樱,自然是清清楚楚了。
“好呀,你们这些丫头真是大了,竟然都瞒着我不说!”明华笑着道:“还有呢?”
绿桃正准备开口,就见红樱快步冲了进来,只屈膝行了下礼就过去抓她。她连忙躲开,道:“这可是王妃问的,我也没办法!”
红樱又羞又急,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见绿桃躲在明华身边,恨得跺脚道:“王妃怎么这般……”见明华还笑,她转身就要躲出去。等着人不见了踪影,绿桃才道:“王妃可见着了,就是这般了,还用得着旁人说什么吗?”
红樱却猛然回来,道:“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她强忍着羞涩,到明华跟前道:“孙大哥说,无意间查出魏王跟中书省的秦大人有联系,问这事儿要不要透给宁王殿下知道。”
中书省秦大人?
明华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认真想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红樱闻言明白,连忙又去传话。孙半升可还等着呢!
中书省秦大人秦伯明,正是秦锦的伯父,秦家的当家人。若是秦伯明跟魏王有来往,那秦家的立场就有些奇怪了……
按说秦家秦仲晖都要把女儿嫁给齐王当侧妃了,应当是跟齐王绑在一起了才是,可是秦伯明却跟魏王暗中来往。若非孙半升无意中识破,只怕这京城内外还无人知晓,秦家竟然跟魏王有关系吧?
秦家的当家毕竟是秦伯明,秦仲晖的女儿,与秦伯明来说不过是侄女,若真是把秦锦当做是一颗弃子,用来迷惑齐王和众人的话……
明华心有戚戚,却更是暗中警惕,只觉得京城这潭水,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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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当初宁王大方地交接,齐王这边却是百般阻挠了。他倒是没有明面上为难宁王,只把这些日子来调查出来的新“证据”一一讲给他听,这位大人许是被冤枉,那位大人也并未沾手什么,连着宁王之前一同交给他的证据也有些不见了。
宁王倒是一直面不改色,只认认真真每日跟齐王周旋,这一拖拉,就拖拉到了年底。
不过,齐王也不好做得太过,最终还是在年底之前把事情给交接清楚了。不过宁王要是想要开工,只怕就要等到年后了。
“他竟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难不成真心觉得我好糊弄不成?”宁王私下哭笑不得,此时与明华说起来也是带着几分无奈。明华笑着一语道破了齐王的心思,“只怕齐王是想着拉拢你呢,这几日里面,齐王妃和齐王侧妃都下了帖子过来,只可惜我府中事务繁忙,只能够推却了。”
“拉拢,只怕也不是真心。”宁王却是看得通透,“只怕是想要我先上船,等这些事情我帮他处理了,他落下人情,我留下骂名,然后再一脚踢我下去!”
他说着轻笑了两声,不以为意。
“所以说,齐王兄真是觉得我好糊弄呢,连着这点儿都想不明白。”
明华笑着给他倒了药茶,见他皱眉就又推了蜜饯碟子过去,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说起来,齐王与秦家的婚事,我记得婚期是定在了明年开春二月间?”
宁王微微扬眉,道:“正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只是觉得,秦家二老爷选了齐王这事儿,不知道秦家大老爷,中书省的秦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明华双眼微微闪动,看向宁王充满了暗示,“原本说,这秦家一荣俱荣,应当是一心才是。只是,如今想想那毕竟是秦二老爷家的女儿,秦大人如何想可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之前御史台……”中书省跟御史台虽然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若是没有中书省的暗示,只怕御史台的人也不会那般不给齐王面子。无论如何,齐王都是皇上与皇后的嫡子,皇上这些天来又重新看重齐王……
他略微坐直了身子,见明华唇角含笑,明眸动人,不由伸手过去拉住了她的手,缓缓道:“王妃莫非是得了什么为夫不知道的消息?你我夫妻一体,你知道的越多,于我也是好事,何须这般暗中提醒呢?”
明华闻言掩唇轻笑,道:“我可是为了维护王爷的面子呢!”
宁王轻轻捏了下她的手,道:“与王妃跟前,我何须要面子这般无用的东西?我只感念,上天怜我幼时不易,这才赐了王妃这般聪明剔透的妻子给我,若是王妃一味在我跟前藏拙,岂不是白瞎了上天一番好意?”
他说的轻快,明华一时也听不出来这到底算不算是夫妻间的玩笑话,又或者是他的真实心意,只抿唇微笑,许久才把孙半升给的消息说了出来。
宁王府中,夫妻两人有商有量,两人之间的那些陌生和隔阂一点点的消失不见。而谢侯府此时却是闹翻了天,吵得惊天动地,让屋中的谢十二娘恨不得三尺白绫直接吊死了算了。
“十二姐?”此时还敢陪着她的,也就只有谢十三娘了,余下姐妹,不是各自躲在各房中不敢冒头,怕被惦记上,就是幸灾乐祸等着要看她笑话了。
谢十二娘紧紧握着谢十三娘的手,听着外面母亲厉声道:“想让你妹妹给人做小,除非我死了!”她浑身猛然一颤,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听得外面素来和气的兄长道:“母亲大人可别这么说,你若是死了,等父亲回来就又要娶继妻了。到时候十二妹可就跟我一样再没有生母护佑。等她守孝结束,只怕连着这样的婚事也都没了!”
谢十二娘脸色发白,几乎要拗断了谢十三娘的手。
谢十三娘却是浑然不觉,她心目中千好万好的世子哥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她还觉得明华没有嫁给世子哥哥可惜呢,如今听到外面的言语,她却是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谢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谢十二娘却是猛然站了起来,连带着谢十三娘差点跌倒。她脸色铁青地看着门外,听着那些吵嚷之声,什么侯府好吃好喝供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正是她该为侯府出力的时候。
“十二姐,你冷静,你冷静……”谢十三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有伯娘在呢,定然不会出事。世子哥哥话说的再狠,也不敢真的动手。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只要大伯和大伯娘不开口就没事!”
谢十二娘被她生生拉了回去,听得外面大哥和大嫂一红一白两个人唱够了戏离去,这才浑身颤抖着被谢十三娘扶了出去。
“娘……”她哭着跪倒在谢侯夫人面前,抬头看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谢侯爷去了北疆,原以为接管北疆军务当是手到擒来之事,却没有想到屡屡遭挫。谢侯本就是继承的爵位,年轻的时候倒是在兵马司历练过几年,只是他自幼养尊处优,在京城之中又有着谢家的脸面在,谁会真正为难他,与他过不去?
如今到了北疆那种不民风粗野,不开化的地方,事事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谢侯爷这样享受了大半辈子京城繁华的世家子弟,一开始用些手腕还有点凑效,只可惜如今越发寒冷,北疆泼水成冰,谢侯爷吃不了这样的苦,在北疆将士的眼中那点身手也不必文弱书生强上多少,自然是威信全无。
更何况,他纵然是皇上派去的骠骑大将军,可是这北疆原本的将军却也不是吃素的。纵然比他低上一级,然而这些人却齐心,他想杀鸡儆猴一般动一人,这才发现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北陵国和周朝虽然停战了,然而两国之间的那些空地上却还是偷偷生存着不少的小部族,游人的。这些人不事生产,夏日打猎,冬日打劫,最强的一伙人大约有两百多人,几次掳劫之下,北疆这边出城的百姓叫苦不迭。
谢侯爷怒极生胆,竟然想着带着五百人马去把这一部族给剿灭了。
所幸他身边的师爷靠谱,见劝不下他,就让他多带了一倍的人马去剿匪。数倍人之下,谢侯爷最终是保住了性命,然而如今消息传往京城,却是让谢侯府的人大惊失措。
谢侯爷重伤,且剿匪失败。北疆城内倒是没有受什么大灾,可是好不容易稳下的民心却乱了。
最重要的是,跟着他一同出去想着出个风头,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的几家子弟各有受伤,而最为严重的就是吴家三子吴旗郢。他虽然被救了回来,不过当夜就没熬过死了。
这样的消息谢侯爷连夜让人快快送信入京,让家中人造作安排。所以,谢世子才兴起了让继母膝下的嫡妹嫁入柏家给柏家二房的老爷当继室的念头。
纵然柏家二老爷如今都已经四十有三,比着谢侯爷也不差两岁,但是最起码在这京城之中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不然纵然北疆那边用的是四百里加急,最晚两天消息也该到了。
谢世子心中焦急,却没有想到一向绵软的继母如今竟然硬是拦在了前面,这边说不通,那边柏家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对这门婚事就不怎么乐意了。他一早透了口风,说是之前齐王选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妹子不好嫁,那柏家二老爷立刻就动了心思。可若是谢侯爷在北疆的时候露出来,还牵扯到吴家三子的死……柏家二老爷可不见得就会为了一个小姑娘,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而如今时间紧迫,他心下焦急,恨不得把谢十二娘绑了塞进小轿子抬去柏家好了。
偏偏这件事情又不能跟旁人说,他又不信任继母,只一个人苦思冥想,觉得他还没当上侯爷呢,就要为这个家费尽心血了。下午的时候,谢世子就又去了谢十二娘的院子。
谢十二娘发狠,只以为这个嫡亲的兄长在父亲走后就露出了狰狞的本相,拿着剪刀直接抵在喉咙间,恨声道:“哥哥若是再逼我,我一剪子下去,一了百了!”
“你就算是死,也要抬到柏家才能再死!”谢世子话说的狠毒,可是到底还是又败退了。
他原本就是被纵容出来的草包,只觉得此事关乎身家性命,不敢对外宣扬,实在是误会了谢侯爷那封信的意图。谢侯爷要知道儿子这般行事,只怕要后悔这么重要的一封信竟然没有寄给妻子了。
他与儿子实际上一个想法,总觉得妻子不可靠,会为自己的儿女考量。甚至还怕她会借此机会除掉谢世子,让她原在东山求学的儿子顶上世子的位置。
此时,对于谢家来说,最为重要的当时联系姻亲和旧故,商量对策,想办法求情才是。毕竟,虽然一千人马没有打过两百多人马有些丢人,可毕竟没有丢失疆土,也没有留下什么大的错处。只是不善马战而已,略微寻些看得过去的借口,把握准了皇上的心思,多也就是斥责降级而已。
至于吴成豪家的老三儿子,死都死了,难不成还要让谢侯爷给他赔命?
只可惜,谢世子是个十足十的草包,风流成性又没有半分的胆量,偏偏还继承了他爹的小肚鸡肠和疑心病。如今把消息压着,几次放狠话都被挡了回去,竟然是生生等到了北疆的消息传回京城。
也不知道谢侯爷在北疆那边做了什么功夫,反正这消息听着还算好一些。
骠骑大将军带一千人马,遇敌死战,不敌重伤撤退。吴家三子,吴旗郢身亡。
至于敌人数目和开战原由,竟然都省了下来。
只是,临近年关,这般的消息实在不算好,皇上大发雷霆,谢家嫡系还未曾反应过来,敌对的那一方就上了。
这南岭才出了逃兵一案,北疆不是停战了吗?怎么还会这般死伤严重?
皇上,此事当细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