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认认真真的开着车,努力无视后座那位质疑他人品味的小丑先生。
事实上若非近期连环杀手行事太过高调,他又不小心捡到了一位麻烦女士,肯定早就离开曼哈顿,坐上飞往伊利诺伊的飞机了。当然,那样也就不必应付蹭便车的杰克了。
只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威尔逊叹了口气,隔着后视镜眼神不受控制的瞟向杰克,在他嘴角的割痕上停留了半响,终于没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你的嘴怎么了?”
“你说这个?”杰克低哼着笑了起来,摸着嘴角像是得到奖励的孩子,“是阿卡姆的纪念哟,来自一个……唔,有趣的小家伙。”
杰克眯起双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看似瘦小懦弱,却在他因药剂而身体麻痹时胆敢暴起,留下这两道疤痕的青年。他快速抿动了几下嘴唇,舔舐着嘴角狰狞的粉疤,笑声转沉。他该说……勇气可嘉么?
威尔逊登时被笑出一身冷汗,暗脑自己多嘴。毕竟有时候,即便一个人的大脑聪慧到可以创造出人工智能,体魄强健到可以徒手拗断脖子,也不一定能够淡然面对一个变态或者疯子。
他用亲身经历印证了这一点。
不论是八年前初遇时那个衣衫褴褛手染鲜血的逃狱者杰罗姆,还是如今这位毁了容装扮诡异的“小丑”杰克,都叫他接受无能。
威尔逊瞥了犯病状态的杰克一眼,默默闭上了嘴巴。
谢天谢地,至少目前为止,他还能用开车当做借口,拒绝和那位说话。可惜这样的庆幸只持续了可怜的半个小时,他们便停在了荒郊一所蓝漆剥落的旧木屋外。
木屋算是他养父留下的唯一的遗产。
十五年前的威尔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出荒野,跋涉了将近一天,才在天黑前赶到了最近的一处小镇。可身体的疲累和伤痛,却叫他在确认安全后,立时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孤儿院的医疗室内,昏迷了一天一夜。
他没有身份,又说不出自己的来历,再加上身体的年龄太小,很多事都不方便,威尔逊考虑了两天,便同意了院长妈妈的建议,在孤儿院安了家。
两个月后,他被一对年长的夫妇收养,养父是位小有名气的画者,养母是名模特,生活的还算富足。更为凑巧的是,这对夫妇竟也和原身一样姓奥古。
总的来说,这次的收养有个相当不错的开头。
然而造化弄人,两年后他的养母不幸死于车祸,养父又因为伤了手臂再不能做画。经济来源断绝后不久,养父便在抑愤之下染上酒瘾,他们的生活质量自此急剧下降。等时间蹉跎而过,养父因饮酒过量死亡,那个时候奥古家还没被变卖的家产,就只剩下这座林间的度假木屋了。
各种方面来说,糟糕头顶的结局。
威尔逊看着眼前的旧木屋叹了口气,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他‘啪’的一声熄了火,拎着帆布口袋下了车,大步朝木屋走去,顺便提醒他的好友,“对了杰克,这女人就交给你了。”
杰克瞪大了“熊猫眼”,看着后座摊成一片的女士脸皱作一团,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为什么是我?”
威尔逊不负责任地说:“你当然可以拒绝,不过于此交换你需要付出之后几天的车旅费和食宿费,前提是……”他怜悯的看了杰克一眼,“你得有钱。”
杰克捂住胸口,被残忍的会心一击。
显而易见,小丑先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穷光蛋,就算才干过一票,口袋里的钱也很少留够一个月。而从他目前的装扮来看……威尔逊从头到脚地扫视了过去:收腰西装整个大了一圈,空荡荡的挂在他身上,上面甚至还挂着吊牌,绝对是随手从模特身上拽下来的新货。高礼帽稍微有些小,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杰克扶帽子的小动作了。而紫红色的带跟皮鞋至少大了一码,以至于杰克走路的时候,时常要顾忌脚下。
总而言之,行色匆匆赶来投奔他的杰克……绝对身无分文,而这些衣饰,八成都是赃物!
果然,杰克望着威尔逊闪入门内的背影,只来得及可怜的呜咽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走向车旁,后座的女人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拉长了腔调,“我们一样可怜,美丽的女士。”
……
“可怜”的杰克公主抱着可怜的女士。因为一手托住膝弯,一手把住肩头,他只能姿势别扭的抬起脚,顶开半合的木门,侧身挤了进去。
“滴——”恰在他进入房间的一瞬间,一道金属质感强烈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
杰克一愣,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金属质地的双色圆球,高过他膝盖,上白下红,头顶天线,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他的脚边,正瞪着一对黑亮的豆豆眼,死死的盯着他!
杰克眼角跳了跳,抬起脚抵住圆球底部,然后用力一跷……
它就咕噜一下打了个滚,离远了不少。
“噗嗤!”杰克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配着那张化了“淡妆”的脸,颇有种惨不忍睹的视觉冲击。
而被赤.裸裸嘲笑的圆球有些恼羞成怒,整个身子瞬间变成红色。它从身侧裂开两个圆洞,伸出了两只手臂状的细金属条,并循环发出金属质感强烈的机械声音,围着杰克绕圈,“发现垃圾,销毁!发现垃圾,销毁!”
“我是垃圾?”杰克语调古怪的重复。
圆球不知从哪摸来了簸箕,一下一下敲在杰克的小腿上以回应。杰克这回连眉毛都跟着抽搐了起来,他见威尔逊从里屋走出,翻着白眼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威尔逊端着咖啡,悠闲地轻嘬了一口,“我家机器人管家的宠物,你可以叫它球球,对家务很有一手。”
“……所以你要等着看他怎么把我销毁?”
威尔逊轻咳了一声,自知理亏的弯下腰,按住球球的头顶原地转了个圈,“你的目标不包括杰克。”他严肃的说。收到主人的主人下发的新指令,球球下一秒便滴的一声,收回金属手臂,吱嘎吱嘎的滚走了。
杰克见此终于松了口气,举了举手臂,“那这个女人呢?”
“唔,放到……”威尔逊难办的皱了皱眉,放眼望去,木屋内积了层厚厚的灰尘,毕竟十年无人打扫,这里也很难保持干净。他的视线掠过灰突突的木床、脏兮兮的地板和断了腿的木椅,终于忍无可忍的将视线投向唯一打扫完的仓库,指着一个近两米宽的大木箱,松口道:“这上面吧。”
女人被安置了下来,威尔逊也终于有功夫为她做些系统的包扎,等完成了一切,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屋子被球球打扫的十分干净,昏迷的女人也被安置到了床上,两个大男人折腾了半天,也都开始觉得饿了。可惜威尔逊采购了一切,独独缺少食材,无奈之下翻出竹筐,他打算去后山挖点能吃的野菜蘑菇,煮点汤裹腹。
在门口叫了一声球球,带上些必备的工具,一人一机器就快速地融入了黑暗,不知去向了。
杰克被强制性留守了。
他又开始感到无聊。
盥洗室里,他一会拧开自来水管,用沾湿的双手整理额角挡眼的草绿色卷发,一会扭腰摆胯张开双臂,在半身镜中欣赏自己,又或者双手浮在半空,摆出不知弹奏什么乐器的姿势,嘴里凑趣儿的配起音来。而这所有的一切,看在隐匿于木屋外的黑发大男孩眼里,都十足的病态。
年轻的入侵者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四处搜寻,而当他掠过某块木板时,猛然一顿。他死死的盯着那块木板,集中注意力,在头开始隐隐作痛时终于‘看’到,那木板后的屋子里,他所要寻找到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双眼紧闭,口中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状态极为糟糕。
他再将那口气缓缓吐出,握着拳头给自己打了几下气,便猛地踢飞木门,在那个脸上涂满颜料的怪人从盥洗室出来后,与他打做了一团。
“嘿!小家伙,你是来给我解闷的吗?”杰克双眼放光,一记带着拳风的狠辣直拳捶在了少年的胸口,他歪了歪脖子,神经质般抿动着嘴唇,用气音低声地询问。
格子衫大男孩退后了半步,戒备的盯着他。
少年还不能完美的运用自己的力量,但强者带来的压力帮他更快的掌控自己。下一记直拳再来时,他偏头躲过,然后猛地提脚,踹向了杰克。
大男孩怒骂:“渣滓,我会把你交给警察。”
杰克却大笑:“好吧,我也许会把你献给上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下一秒少年揉身而上,两人又扭打起来,在“砰砰”的锤击声中战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