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朝会(下)(1/1)

而他行走之间,大步向前,丝毫不见凝滞勉强,比许多正值壮年的官员步伐还要稳健,让随在他身后的官员也跟着抬头挺胸,满脸正气,不屑于跟在逆沧海后面的大小官员。

御史大夫余甚的年龄比张德生的还要大十岁,他的体力显然无法和张德生相提并论,走在旁边,还要一些官员帮助搀扶,而光从他的面目上,是完全看不出御史需要的凛然正气,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罢了。

而三公中最年轻的太尉元洪,年龄才四十五岁,但他的表现却最为低调,一脸平淡的微笑,漫步走在逆沧海、张德生、余甚后面,还时不时地和一些官员低声亲切地交谈,全无三公之一的架子。

百官陆续步入殿前广场的桥南,依照品阶序立站好,在听到鸣鞭响彻通天后,按次序跟着进入“承天殿”。

以逆沧海的权势,他本可以站在武官第一位,只是逆沧海对这种虚位无所谓,一直以来还是谨尊职介,该站什么地方就站什么地方,难道就算站在最末尾,也敢有人忽视他说话吗?

文为左班,武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立伫,左右的钟鼓伴随乐器响起,大殿整齐走入校尉持刀步列,更有“威武将军”明铁甲胄,威风赫赫站立于御座下方,彰显圣上威仪!

太祖之时,每月三日朝会都排场浩大,入朝的官员鼎盛之时可达千人之多,每每耗费时辰许久。到了英宗后期乃至晏颐登基,便划去了太多官员上朝的资格,把每月三次的朝会人数缩减到三百人来人,更减掉了许多礼仪,避免了许多时间的浪费。

只是朝会终归有着难以克服的缺点,很多大事、要事往往一言而决之,有失周详和稳重,是以当天圣皇后晏颐处理政事时,朝会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只是作为许多早已决定的大事公开决定。

而当今圣上年约九岁,每月三次朝会更是流于形式,按规定只可奏事八件,且全是都早已提前商议做好决定,只需圣上一句“准奏”即可。

不过今天的气氛有点古怪。

逆沧海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脑海中还在搜寻着往日上朝的记忆,感觉到许多官员在偷偷打量着他,不禁眉头微皱。

“啪!”

乐响鞭鸣,在鸿胪寺唱着入班间,当今圣上在左右女官的包围下走上御座,接受百官一拜三叩头的大礼。

“百官启奏……”

女官喊道。

“臣承旨跪奏。”

张德生走出左班行列,先是跪在地上行礼。

“鉴丞相年事已高,免礼平身上奏。”

女官继续喊道。

“谢陛下。”

张德生缓缓站起身来,虽说每次朝会都必须来上这么一次,但谁也不会说什么,比起太祖之时,这已经算是很方便了。

“阳冲府刺史黎海委臣代奏,元康初年四月七日,阳冲府楚河决堤,从未间水势如此异涨,亦未见下泄如此之速,因楚河水来源不绝……春禾被淹……阳冲府被水田地至大河侧县屯田均成灾八分,小民生计维艰…………郡城几道倾覆,大溜浩瀚奔腾,水面横宽数十里至百余里不等,泛滥所至,一片汪洋。远近村落,半露树梢屋脊,即渐有涸出者,亦俱稀泥嫩滩,人马不能驻足……”

尽管早已知晓,逆沧海作为一个前世的普通人,也不禁暗自叹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人祸已经要了无数人命,还不断来天灾继续为祸人间,这老天爷真是无情无仁,视人如草狗,完全不给百姓一点活路。

而最为讽刺的是,往往该地河道改向决堤,遂成一片泽国,可该地百里之外却因为河道改向断流,迅速干旱缺水,连续数年大旱颗粒无收,是以一边有人上奏水患,一边又有人上奏“山湖水涸,秋冬荒歉,飞蝗蔽日”,形成洪水逞凶,旱蝗肆虐的对立局面。

世人往往以为“青龙卫”是朝廷的大祸害,是“青龙卫”这人祸阻碍了赈灾……

但已逐步熟知内情的逆沧海缓缓摇头,若非“青龙卫”震慑朝廷,让党争内耗减弱到低谷,再监察天下,使那赈灾粮到底有个三四成左右能落到灾民手里,否则沿途的官员能把赈灾粮刮去九成,剩余的一成掺杂沙土、石栗混合清水煮上一大锅,也不管到底会不会吃死人。

也是“青龙卫”的存在,很多流民“起事”之处便被消弭于胎腹,不然现如今整个天下早已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可惜人祸不易解,天灾也难度。

熟知这十年历史的逆沧海深深知道,伴随时间的流逝,天灾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不是人力能阻止的,哪怕再怎么拖延也不行。

更况且还有那么一批人暗中搅乱风云。

“准奏。”

宋昭昭端坐在御座上,迷茫地听完张德生的上奏之后,怯怯喊了句,毫无圣上的威严。

下面的官员也没有异样,都老老实实站着,由张德生继续上奏其它题本。

很快,八件奏章很快上奏完毕,张德生一口气连续读完,也没有喘气的表现,很自然而然地退入了左班。

到了这里,就该退朝了,只是……

正如逆沧海先前感觉到的不对劲气氛一样,刑部尚书唐正晦忽地走出班列,大声道:“启禀圣上,臣有事跪奏。”

这一下的意外立刻惊动了文武百官,所有的视线猛地都射向唐正晦。

不要说百官了,就连御座上的宋昭昭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下面的唐正晦,而站在一边的女官也懵了,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喊出来。

唐正晦也不理会女官,跪在地上喊道:“刑部尚书唐正晦跪奏,昨日臣听闻吏部尚书于家中病卒,前去探望却被缉查司人属拦下,臣愤而回之,后听闻吏部尚书并非病卒,乃遇刺身亡,此事缉查司为何隐瞒不报?何以病卒为由告知?”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