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万嬷嬷说完话,傅沅心中才有几分了然,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她思忖了片刻,对着万嬷嬷吩咐道:“嬷嬷您亲自去一趟燕誉轩,将这事情告诉哥哥,咱们想想法子,叫陶嬷嬷自个儿认了当年做的事情。”

万嬷嬷知道这事情十分的要紧,又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当下便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一路朝燕誉轩的方向去了。

万嬷嬷原先就是在燕誉轩伺候,下头的丫鬟很是敬重她,见着她来了,忙笑着迎上前来。

“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过来了?”

万嬷嬷看了眼手中的食盒,道:“我做了三少爷爱吃的点心,怕三少爷读书晚,饿着了。”

那丫鬟忙掀起帘子,领了万嬷嬷了屋子。

傅询坐在案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见着万嬷嬷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

“嬷嬷。”

“知道少爷歇的晚,老奴做了少爷爱吃的点心,您尝尝。”

万嬷嬷说着,使了个眼色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又亲自将门关上了。

傅询脸色微变,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低声道:“嬷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还是今个儿去淮安候府妹妹出了什么事情?”

万嬷嬷听了,摇了摇头,几度欲言又止。

“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见着万嬷嬷这样,傅询上前扶着万嬷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亲自给倒了一杯茶给她。

万嬷嬷接过茶,却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抬头看了傅询一眼,才开口道:“原本这事情老奴是早该说的,只是当年夫人去的早,四姑娘又还小,皇上一道圣旨就将黎氏嫁到了傅家。”

“这前前后后这么多年,老奴心里藏着这秘密,整晚整晚都睡不好,想告诉少爷您,又怕少爷小小年纪沉不住气,被黎氏看出端倪来,下手害了少爷的性命。”

万嬷嬷红着眼,伸手抓住傅询的手,颤抖着声音道:“三少爷,当年夫人是被黎氏下毒害死的。”

万嬷嬷的话音刚落,傅询就愣在了那里,满目震惊,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身为平淑郡主的黎氏和夫人交好,因着喜欢上了老爷,就在夫人喝的茶中下了寒冰散,那寒冰散是前朝秘药,乃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毒性格外的厉害,尤其无色无味,中毒之后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可即便是宫中的太医,也瞧不出这是中了毒。”

“当日我抱着四姑娘去夫人院里,在门外听见黎氏和夫人说话,亲口承认是她下了毒,因为只有害死了夫人,她才能嫁到傅家来。老奴亲眼见着夫人一口血吐出来,晕倒在地上......”

“后来皇上下旨赐婚,黎氏嫁进傅家,老奴要护着三少爷,再加上没有切实的证据,就将这秘密在心里藏了这么些年,想着等到太后薨逝,黎氏没了靠山,再将这事情告诉老爷和少爷。”

傅询的双眼通红,恨极之下手上青筋暴凸,沉声道:“嬷嬷今日过来告诉我这些,可是黎氏又做了什么?”

傅询自幼在谢氏跟前儿长大,母子之情十分深厚,当年谢氏病逝给他的打击很大,后来傅沅被送到淮安候府,而他拜了荆川先生为师,对黎氏这个继母根本只当个陌生人一样,平日见着全了礼数即可。

如今知道生母是被黎氏下毒害死,自然心中满是恨意,恨不得这会儿就跑到沉香院去叫黎氏死在自己剑下。

只是,即便这样想着,他也不会这样做。如此,更能理解当年万嬷嬷的一番苦心,若是当年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未必能像今日这般沉得住气。

万嬷嬷看了他一眼,见着他平静下来,才开口将之前陶嬷嬷进宫和五姑娘傅珍偷听黎氏和陶嬷嬷说话,听到寒冰散,又问起三姑娘谢夫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万嬷嬷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老奴琢磨着黎氏是想下手害了四姑娘,她如今和老爷离了心,已经一天都容不下姑娘了。”

“姑娘知道这事儿,就叫老奴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少爷您,问问少爷您有什么法子?”

“姑娘说不如将计就计,等着黎氏来害她,只是姑娘到底是女儿家,怕没有那么周全,很多事情还要三少爷来从中安排。”

听了万嬷嬷的话,傅询思忖良久,才点了点头:“你告诉妹妹,咱们就将计就计,陶嬷嬷和黎氏我会派人盯着的。”

“再有,虽报仇心切,妹妹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嬷嬷要劝着她些。”

万嬷嬷听了,点头道:“少爷您放心,一切都听少爷的。”

又说了会儿话,天色已经愈发黑了起来,万嬷嬷便起身告辞,回了映月阁。

第二天一大早,傅询便来了映月阁,和傅沅商量如何对付黎氏的事情。

最终,二人一直认为要先从陶嬷嬷身上下手。

陶嬷嬷虽是黎氏跟前最得力的人,又在宫中伺候了黎氏多年,可这宫中之人最是看重利益,又最是在乎性命,威逼利诱之下,未必不能从陶嬷嬷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傅沅不知道的是,傅询从她的映月阁出来,便去了南阳王府。

宋淮砚坐在案桌后,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寒冰散?”

“你时常去后宫给太后请安,帮我查一查陶氏是如何拿到寒冰散的。”

傅询和宋淮砚相交多年,说话也没有太多忌讳。

只是直接开口叫这妹夫帮忙,到底面上有些不自在。

宋淮砚看了他一眼,突然就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道:“你这大舅子叫我帮忙,我自然不敢不帮。不过,总不能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吧?”

宋淮砚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傅询伸手扔过来的书砸到了身上。

他拂了拂衣裳,弯腰将书捡了起来,依旧带着几分调笑道:“过两日我去广寒寺上香,只是路途寂寞,不知道沅儿能不能陪着一块儿去?”

宋淮砚一句话说完,视线就落在傅询身上,傅询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问道:“可是无尘大师回了京城?”

“你从来不信佛祖菩萨,叫沅丫头跟着你去做什么?”傅询眸子一紧,脸上露出几分怀疑来。

两人彼此了解对方的性子,这时便显露出坏处了。

宋淮砚微微扬了扬唇角,对着傅询道:“无尘大师看过沅儿的生辰八字,说是她是我的命定之人。只是还说了一句,沅儿的命数,他看不透。唯一看出来的,是她能帮我走出困局。”

傅询一听,惊讶之下竟良久都没说出话来。

到了这会儿他才明白过来,宋淮砚这个好友为何偏要娶沅儿进府,原来,还有这个缘由。

傅询微微皱了皱眉,深深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你若只是因着沅儿能助你走出困局,这天下有福之人千千万万,和沅儿一样生辰八字的未必没有,大可不必......”

傅询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说不清这不安是来自于哪里,只是觉着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沅儿和宋淮砚拴在了一起。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淮砚打断了。

“你放心,我对她是真有心思的,并非只因着无尘大师的缘故。”

“你知我的性子,若真将一个人放在了心上,就不会叫她受了委屈的。沅儿嫁给我,总好过随随便便嫁给什么人。”

“寒冰散的事情我会查清楚,只是后日我要带沅儿一块儿去见无尘大师,这不是请求,只是知会你一声。”

这会儿的宋淮砚收起了玩笑之心,周身都透着一股威严,傅询诧异之下,竟也没有开口拒绝。

“罢了,你记得你允诺过的就好。”

傅询说完这句,微微挑了挑眉,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皇上有意要你去查盐商贪污案。”

见着宋淮砚没有反驳,傅询又开口道:“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宋淮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开口道:“等从广寒寺回来,便动身去江南。”

傅询脸上带了几分凝重之色,在朝之人都知道这盐商之事盘根错节,此去万般凶险,稍走错一步,便会引来祸端。

不过,身为好友,他也知道宋淮砚几年前中了毒箭腿受伤之后卧病在床养了有一年之久,如今再得皇上重用,自然不能抗旨。

再说,这朝中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查盐商之事的人了。

远离朝堂两年,又一直是皇上看重之人,他是南阳王之子,身份贵重,又比世子宋旭还得南阳王疼爱。

最重要的,是南阳王府十万私兵,如今都在宋淮砚掌控之下。

虽不知南阳王为何独独看重这个小儿子,而皇上竟也对这侄子信任得很,可对于宋淮砚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这也是为何,傅询知道自己妹妹嫁过去,只要这人肯护着,便不会受委屈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