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府
丫鬟杏秋端着托盘进来,见着自家姑娘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书却是半天都没翻页。
杏秋上前将红枣银耳羹放在檀木小方桌上,这才叫了声:“姑娘。”
崔贞听着声音,才回过神来,视线朝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去打听过了没,事情可办成了?”
见着自家姑娘面上掩饰不住的着急,杏秋回道:“派出去的丫头回来了,说是今个儿宣宁候府出了大事,傅四姑娘惹了老太太生气,老太太震怒之下,传了家法。”
崔贞听了,嘴角便勾起一丝笑意来:“这么说,那丫头还是中用的。”
杏秋抿嘴一笑,点头道:“是老天爷都在帮着姑娘,谁能想到,傅四姑娘贴身伺候的丫鬟竟敢肖想谢大少爷。”
“姑娘许诺她办成了事,就想法子将她弄到谢府去,成了谢大少爷的房里人,她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有这么好的事情哪里会不动手。”
杏秋自小在崔贞跟前儿伺候,最了解自家姑娘的性子,这番话说出来,崔贞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这红枣银耳羹是小厨房的人才炖的,姑娘趁热尝尝。”杏秋将桌上的红枣银耳羹推到崔贞面前,笑着道。
崔贞笑着拿起青瓷勺子,搅动几下,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又开口道:“往后别叫那婆子去宣宁侯府送采买的东西了,赏她些银子,叫她去郊外的庄子上去吧。”
“是,奴婢知道,一会儿就派人去吩咐。”
崔贞嗯了一声,又拿起桌上的红枣银耳羹喝了起来,才刚喝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姑娘,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崔贞听着,脸色微微变了变,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愿来。
杏秋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忙对着下头的丫头道:“你说姑娘换身衣裳,等会儿就过去。”
那丫鬟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杏秋这才上前对着崔贞道:“姑娘就别和太太使性子了,太太说到底也是为了姑娘好,只是太太不理解姑娘对谢大少爷的感激,才从未将那事儿放在心上。”
崔贞听了,咬了咬嘴唇,半天才开口道:“母亲便是不懂我的心事,也不该瞒着我和那冯家夫人说我的事儿。”
冯家虽是世代官宦,名门世家,老太爷曾是先帝的恩师,冯大人如今又任户部尚书,可在她眼中,冯家再得皇上看重,她也不想嫁过去。
当年,在见着谢迁第一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辈子非他不嫁了。
“姑娘先别生气,奴婢瞧着太太还是在意姑娘的想法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姑娘使性子了。再说,府里还有老太太呢。”
听着杏秋的话,崔贞这才露出一丝期待来:“你说的也对,其实我也知道母亲最疼我,我若是不愿意,她不会逼我做什么的,更何况祖母也满意这门亲事。”
“咱们过去吧。”崔贞站起身来,便朝门口走了过去。
杏秋轻轻摇了摇头,忙快步跟了上去,心里暗暗盼着姑娘可别再和太太起了什么争执才好。
这些日子她私下里替姑娘做的那些事情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太太定会震怒之下将她打杀了,或是将她发卖出去。
可她伺候了姑娘这些年,最是知道姑娘的性子,倘若不应下,依了姑娘的意思,姑娘还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呢。到时候,还不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跟着受责罚。
崔贞所住的院子里距离郑国公夫人的正房只隔了一个院子,只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门口的丫鬟见着大姑娘过来,忙笑着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太太在屋里呢,姑娘快些进去吧。”说着便撩起帘子领着崔贞走了进去。
屋子里收拾的奢华,又透着一种贵气,桌上的鎏金四角香炉里点着百合香,香烟袅袅升起。
郑国公夫人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盏茶,见着崔贞过来,放下手中的茶盏朝着她招了招手。
崔贞福了福身子,才过来挨着郑国公夫人坐下。
“你这孩子,如今大了,竟和我赌起气来了,将自个儿关在屋里,连我都不见了。”
崔贞听着母亲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却是忍不住开口道:“母亲知道女儿的心思,为何还要叫那冯夫人到府里来?”
郑国公夫人听着她的话,微微愣了愣,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不知羞的丫头,你的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
“只是,这淮安候府瞧着风光,可论起实职来,却是比不上户部尚书府的,那冯夫人的生母可是靖安公府老夫人嫡亲的妹子,那冯家大公子,人品周正,前年中了二甲头名,乃是进士出身,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
郑国公夫人话才刚说完,看了一眼崔贞的神色,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说,你怎么就瞧上那谢大少爷了,那冯家大公子,相貌虽比不上谢迁,前程......”
不等郑国公夫人说完,崔贞就抬起头来,打断了她的话:“母亲!”
“您说这些做什么,那冯家大公子如何,干我什么事情。”
他再好,在她心里也是比不上有着救命之恩的谢迁的。
郑国公夫人见着她油盐不进,一门心思想要嫁到淮安候府去,瞪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就见着你祖母满意这门亲事,才不将我这当娘的话听到耳朵里。”
“你既铁了心思要嫁那谢迁,娘也不能逼你嫁给别人,叫你恨我一辈子。”
崔贞听着郑国公夫人这话,愣了一下,脸上便露出欢喜的笑来:“您的意思是答应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对着郑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子,欢喜道:“女儿谢您成全。”
郑国公夫人拉着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才道:“寇氏早就想和咱们郑国公府接亲,我写张帖子派人送到淮安候府去,请寇氏来府里做客。”
崔贞一听,脸色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去,半天才小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郑国公夫人见着她这样,微微一笑,心里头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老太太满意这门亲事,贞姐儿也一门心思要嫁给那谢迁,她哪里会这么轻易就将贞姐儿嫁出去。
......
蕙兰院
傅沅才用完晚饭,就见着万嬷嬷从外头进来,脸色比下午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不免觉着有些诧异。
自打上午从宁寿堂回来,万嬷嬷知道了她差点儿被老太太动了家法,脸色就一直凝重,既怪老太太不疼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又怪自己没护好她这个主子。觉着若不是有那玉佩护身,她被老太太一顿责罚,往后在府里便是到了奴才们跟前儿,也抬不起头来了。
因着这,傅沅才有些奇怪。
不等她开口,万嬷嬷就上前,低声道:“姑娘,方才老爷去了宁寿堂,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就晕过去了,这会儿宁寿堂正一团乱,请大夫进来呢。”
傅沅听着,不禁愣住,随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过了一会儿工夫,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转过头去,就见着父亲傅呈远和兄长傅询一前一后从门外走了进来。
傅沅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还未福下身子就被傅呈远拉了起来,伸手揽在了怀中。
“都是父亲不好,叫你受委屈了。”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傅沅听着这话,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却是摇了摇头,闷声道:“祖母上了岁数,我其实不怪祖母,就是怕祖母觉着女儿今天太过放肆,拿出那玉佩来。”
傅沅这话自然不是真心,却足以惹起傅呈远这个当父亲的更多的怜惜和恼怒来。
果然,听着她这话,傅呈远沉声道:“没有那玉佩,你就去了半条命了。”
傅沅听出父亲话中的恼怒和寒意来,抬起头来,眸子里带了几分后怕。
傅呈远拉着她在桌前坐了下来,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傅询吩咐道:“你明日叫人将映月阁收拾出来,叫沅儿搬过去。这院子,不必住着了。”
“是。”傅询应了一声,像是不经意提醒道:“父亲,时候不早了,今个儿是十五,太太想必在沉香院等您呢。”
傅询这话说的突兀,却带了几分冷意,听在耳朵里莫名叫人背后泛起凉意来。
傅呈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你陪着你妹妹。”
说着,便站起身来,又嘱咐了傅沅几句,就离开了。
“黎氏贵为郡主,父亲便是生气,也拿她没有法子,何必叫父亲去呢。”
傅询看了她一眼,出声道:“妹妹大概不知道父亲的性子,有些事,父亲是忍不了的。”
傅沅听着,就明白傅询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她没有猜到的是,傅呈远去了沉香院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就递给黎氏一封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