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间,又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傅沅听到了好些传言。
听说太子膝下子嗣甚少,皇后娘娘有意替东宫纳侧妃,一时,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若自家姑娘能选入东宫,只需诞下子嗣,便能光耀门楣。忧的是那太子侧妃的身份再贵重,到底也是个妾室。
不知皇后娘娘,看重了哪家的姑娘。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傅沅才明白过来那日大姐姐傅娅为何突然会问起傅珍来,也知道了黎氏将傅珍拘在沉香院学习规矩的缘由。
不管是大伯母张氏还是黎氏,都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入了东宫,当了那屈居人下的妾氏。
怀青端着茶盏过来,见着自家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轻声叫了声:“姑娘。”
听到说话声傅沅抬起头来,将手里的书放在榻上,伸手接过怀青递过来的茶盏。
“太太可还在宁寿堂?”
怀青听着,点了点头:“奴婢派人打听过了,今个儿一早太太就去了老太太屋里,一会儿功夫,大太太也去了,到这会儿都还没回了沉香院。”
不等傅沅开口,一旁的万嬷嬷就道:“老太太向来不待见太太,今个儿特意叫太太过去,想来是因着大姑娘的事情。”
傅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带着几分不解道:“大姐姐是宣宁侯府嫡长女,便是当太子妃都使得,哪里能为人妾室。只是,太太虽在太后宫中长大,可嫁进谢府这么多年,事关东宫,太太有几分手段能从中周旋。”
傅沅才刚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是她想岔了,祖母和大伯母真正想求的是宫里头的太后娘娘。
见傅沅变了脸色,万嬷嬷便笑了:“姑娘这会儿才明白,只是不知,太太肯不肯答应。”
若是仅仅听到太子要纳侧妃的消息老太太不会这么着急,傅娅是宣宁侯府嫡长女,论身份,自然不可能成了妾室。再说,京城里那么多官宦人家的姑娘,身份有比傅娅贵重,也有比傅娅低的。哪里会好巧不巧皇后娘娘就看重了长房的傅娅去?
可偏偏,那日赵氏来府里做客,和大伯母张氏闲聊时,不经意间就提起了几日前进宫,皇后娘娘曾和她提起了傅娅来。
这事情不知怎么就传了开来,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看着大姑娘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
事情自然瞒不过老太太去,老太太今个儿一大早就将黎氏和大太太张氏一块儿叫到了宁寿堂。
宁寿堂
黎氏看着坐在对面的张氏眼下的青色,不禁在心里笑了。
“大嫂说叫我进宫去求太后娘娘,殊不知,太后娘娘前些日子去了奉国寺礼佛,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宫。再说,事关东宫,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我哪里敢揣摩圣心。”
说这话的时候,黎氏眼底满满都是嘲讽,平日里张氏掌管府中中馈,向来不将她这个弟妹放在眼中。可她忘了,老太太再不喜她,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平淑郡主,自小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
听着黎氏的话,张氏面上一僵,露出几分尴尬来,下意识朝坐在软榻上的周老太太看去。
她眼圈一红,道:“弟妹何苦说这样的话,都是一家子人,难道娅丫头为人妾室你这当婶子的脸上风光?”
张氏出身名门,嫁进宣宁侯府便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交给她管家的权力。这些年说一不二,哪里有过低头求人的时候。
黎氏的话不入耳,句句说出来就像是打她的脸一样。
听着张氏这话,黎氏笑了笑,略带着几分讥诮道:“嫂嫂说笑了,这太子的侧妃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妾室......”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出声打断了。
“好了,都消停些。”周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视线朝坐在那里的黎氏看去。
面对周老太太看过来的目光,黎氏到底是收敛了几分,轻声道:“不是媳妇不肯帮忙,只是事关东宫,媳妇实在使不上力。”说着,便低下头去喝起手中的茶来。
周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只开口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你既嫁进了傅家,就是傅家的人。你嫂嫂有句话说的对,娅丫头为人妾氏,你这当婶子的脸上也难看。”
“再说,府里嫡出的长女为人妾室,往后几个姑娘出嫁,难免会被人议论。你不为了娅丫头想,也该替珍姐儿想上几分。”
周老太太扯出这一堆话来,未能叫黎氏动了心思,她既贵为郡主,又是自小在太后宫中长大,只这些,珍姐儿往后的亲事就不会差。
黎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想说话,就听老太太道:“我知这事不易,你有什么要求,尽可说出来。”
听着老太太这话,黎氏眼底露出一丝得意来。
她等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平白的帮忙她可不会,也没那样的好心。傅娅便是嫁给了市井俗人,她也只等着看笑话,在背后拍手称快。
可老太太既然这么问了,她总不好再端着了。
“不瞒母亲,有一事媳妇还真要讨母亲示下。”
“媳妇嫁进府里有好些年了,虽比不得大嫂尽心尽力帮母亲管着家,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媳妇既是二房的当家夫人,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说了。”
“当年姐姐去时留下了嫁妆,一直在府里的库房由嫂嫂管着,这些年碍着体面,也不好说出来。可如今,沅丫头回了府里,这嫁妆自然是要媳妇这个当母亲的管着的。她年纪小,不懂事,询哥儿又在翰林院,哪里好经手银钱之事。”
黎氏的一番话说下来,周老太太和张氏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张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半天没说出话来,才要开口,就听老太太道:“好,此事我应了你。你是二房正经的夫人,按理那些嫁妆也该你保管着。”
老太太说完,又说道:“太后前日已回了宫里,明日你就递了牌子进宫,将娅丫头的事情给办妥了。”
听老太太这么说,黎氏笑着点了点头,恭敬地道:“是,媳妇明个儿一大早就递了牌子进宫,母亲放心便是。”
黎氏说着,脸上露出笑意来。
原本,这几日她也打算递了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的。
虽说有太后一层关系在,珍姐儿不至于被选成太子侧妃,可她也需要进宫求个安心。
这些日子她将珍姐儿拘着学规矩,便是想带着傅珍一块儿进宫给太后请安,希望这些日子的努力,能叫珍姐儿讨了太后喜欢。
想起老太太方才答应的事来,黎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老爷日日想着那个死人,丝毫都看不见她这些年的付出,为了落她的面子,这些日子竟宠着何氏那贱人。
也许,是她太过示弱,因着喜欢就在他面前低了几分,叫他全然忘了,她是魏国公府嫡出,皇上亲封的平淑郡主。
只是因为喜欢他,才委屈了自己。
......
傅沅正在书房里练字,就见着小丫鬟惜蕊进来,说是老太太跟前儿的青馥姑娘来了。
傅沅眼底露出几分诧异,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片刻才吩咐道。
“请她进来吧。”
“是。”惜蕊福了福身子,就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引着青馥从外头进来,青馥身着一身浅绿色绣着玉兰花的褙子,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奴婢给姑娘请安。”
“起来吧,姑娘过来,可是祖母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傅沅扶着怀青的手坐在了软榻上,看着站在下头的青馥问。
听着傅沅问话,青馥脸上露出几分迟疑来,抬头看了傅沅一眼,才回禀道:“姑娘,是老太太叫姑娘过去,说是有话要和姑娘说。”
话音刚落,万嬷嬷和怀青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安来。
“老太太叫姑娘过去有什么事情?”万嬷嬷忍不住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在屋里说话,说什么奴婢也不清楚,只派了奴婢过来传话。”
怀青还想再问什么,就见着万嬷嬷对她摇了摇头。
青馥这话说的不实,若是真不知道老太太因着何事叫姑娘过去,方才姑娘问话时为何要迟疑。
万嬷嬷看了一眼坐在软榻上的傅沅,道:“老奴陪姑娘过去吧。”
听着万嬷嬷的话,傅沅点了点头,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不安。
明明是事关傅娅,祖母这会儿却要叫她过去,傅沅由不得多想了几分,直觉告诉她,是黎氏有了什么算计,才将她牵扯在其中。
傅沅想着,从软榻上站起身来,随着万嬷嬷出了蕙兰院,一路去了老太太的宁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