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之人犹豫许久,点点头。
“他经常拐卖良女?”
那人又不做声了。
颜玉清轻扣桌子,半响才开口:“我认得你们太子胡曦,曾和长胡子大叔坐着福运的商船来过京城。也熟悉你们的语言,知道这六百多匹马是军队的战马,只是将士呢?为什么只有马却不见人?”
卖马那人盯着颜玉清,眼睛紧缩,像是动物面对捕猎者的防备。
这个姑娘到底是谁,怎么会把他们现在的困境了解的这么清晰,难道军队里出奸细了?
不可能啊,要是真知道在哪,她哪还用和他废这么多话。
卖马那人心思转了几圈,终于落定。
颜玉清看出那人比之前淡定了很多,引诱道:“迷路了?还是病了?”
“是来偷袭益州的吧!”
“不是!”卖马那人刚落下的心,又被她给提了起来。
颜玉清看他忽然变得凌厉的眼睛,冷哼一声,严词道:“不是偷袭益州,那就是想绕路攻打陇郡吧!”
那人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这个姑娘到底是谁,怎么比他们身在京城的太子,都思维敏锐。
他听着颜玉清妙语连珠的说着足以引起两国动荡的话,却能那么平静的坐在上首位悠哉品茗。这定力,这远见,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
颜玉清见他急急的否定,也不与他争辩,合上凤眼,缓缓道:“听说北凉有一勇将,于万军之中取项上首级,他是三皇子胡昊的舅舅,石渊。您可认得?”
那人猛的抬头,双目如潭的盯着眼前的姑娘,放声大笑:“没想我石渊一生驱敌无数,到今日居然会遇到如此聪颖的姑娘。虽死犹荣啊!
“若是能嫁于胡昊,定能助他一飞冲天。只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抓我亦是无用。”
颜玉清轻轻扶额:“我不抓他,也可以放了你。但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比如,你们的将士呢?”
颜玉清看着沉静如水的石渊,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石渊眼中变幻莫测,许久后方开口:“好!不过,我们的将士水土不服,全身没力,现在急需盐来补充体力。”
颜玉清暗道,看来北凉已经盯上陇郡了,京城势力盘根错综,军队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来,组建私兵是刻不容缓了!
“这六百匹战马归我,还有多少,我要全部买下。”她看了眼不做回应的石渊,继续蛊惑道:“我可以帮你,比如盐,比如医生。”
这些事对她而言都是举手之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钱粮,是兵强马壮。遂,又转头问石渊:“乐家姐弟,可是你的人?那个交易的山洞,是你们胡人的聚集地?”
石渊默默的点点头,躬身施礼:“姑娘救我们全军上下,石渊欠了您天大的恩情,日后定会偿还。”
乐羨鱼听了,身子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石渊,颜玉清许诺放了。那她和弟弟呢,乐羨鱼担忧的看了眼颜玉清。
颜玉清察觉到乐羨鱼的目光,微微一哂:“我妹妹的命,想好怎么偿了吗?”
乐羨鱼见他们奉之为神的石将军,都在颜玉清面前吃了亏,立刻收起之前的傲慢无状,谨小慎微的跪地,恭敬道:“还望姑娘开恩。”
“要不给铺子,要不给命,随便选一个吧。”颜玉清笑盈盈,语气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
那可是人命!还有,比命更重要的铺子!她怎么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乐羨鱼心中满是愤恨,却只得噙泪跪下道:“这个铺子是我们姐弟半辈子的心血,还请姑娘宽宥。”
“那就偿命吧”,颜玉清靠了靠椅子,踮踮脚,她开始怀念自家花园里的那把摇椅了。
乐羨鱼没有接话,她转头朝石渊望去,企图能得到一两句帮衬的话。
然而,她失望了。
石渊目不斜视的看着脚前那小片空地,什么都没说。
乐羨鱼艰难的张了张嘴,吞下心中的苦涩,给颜玉清磕了个头,沙哑道:“愿将铺子赠予姑娘。”
颜玉清看着乐羨鱼那愤到及至,不甘不舍,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顿觉无趣,不再逗她,摆摆手“铺子就算了,丁点的地方还是留给你们自个儿住吧。
“你和你弟弟熟悉北凉,若跟我签下卖身契,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乐羨鱼戒备的看着她。:“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把我的珠宝卖到北凉去,再帮我购入优质的马匹,利润二八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顺便把那边的狐裘运过来自己卖。”
“就这样?”乐羨鱼不敢置信的问。
颜玉清点点头:“就这样。这些你若都做好了,以后我还可以助你把店铺开到京城去。”
乐羨鱼听的眼睛滴流滴流的转,从刚刚的不甘,变成深深的感激。
她伏地长长一拜:“谢谢姑娘。”
话说,章大听在听夫人吕依讲完那日在缎云轩的所见所闻后,啧啧称奇。不禁感叹:“连敲代打后,还能让人感恩戴德,最后收为己用。
这手腕,就是朝廷权臣,也不过如此了。还好是个姑娘,不然京城恐怕要更热闹了。”
金凤祥内,有小厮对石达和石涵父子二人禀着刚刚的所见所闻。因部曲围栏,闲杂人等都不能靠近,那小厮也就在外面看了个大概。
石氏父子在听到有那么多部曲和马匹时,震惊不已。这么多骑着马的部曲,别说益州,就是京城也寻常见不到。
颜家姑娘到底结交的是什么权贵?!
自从那日后,颜玉清便把部曲和马安排在了城郊颜映雪母亲陪嫁的庄子上。那边有座云峰山,水清草绿,特别适合养马。
益州三大首饰铺,见到那些部曲只出现过一日,便再也没来,以为就是个点头的情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颜玉清刚清净两天,毕简的马车就横在了懿馨珠宝店的门口。
马车开了半个时辰,停在了一栋铺满绿色藤蔓的阁楼外,彩色的琉璃门鲜艳夺目。
颜玉清和子恒跟在毕简身后,递了拜帖,引进楼内。
“这个刘会长财力雄厚啊”,颜玉清环顾四周,对子恒感叹:“这里都能和朱船媲美了。”
子恒一脸挑剔的四处打量,嘴角抽了抽,这能和朱船比吗?你那天上船看的就是冰山一角。
虽然这么想,但也没说出来。他尽量让自己也和颜玉清一样,表现的雀跃一些。
宽敞的大厅内,石涵正同谢家在聊天。看到颜玉清过来,一脸不屑的故意问道:“令妹找到了吗?姑娘不同于郎君,外出还是要有大人陪同方可。毕竟还未成亲,名声可是顶顶重要的。”
这是在说她妹妹的名声没了?
颜玉清黛眉微挑,神色如常,笑语盈盈道:“吾妹不过是去朋友家玩了一遭,怎么就变成丢了!那天成百上千的部曲送她回来,你们没看到?”
看什么看?那么多部曲策马而来,吓都吓死了,谁敢出来看里面有没有邬惜凤。石涵变色微变,忍着没有发作。
颜玉清看到他那张青中有些泛紫的脸,暗暗想笑,丫的憋死你!
不过就是正常的生意竞争关系,也没什么私仇可言,何必闹的这么苦大仇深,各凭本事不就好了。再说你之前又不是没有对手,益州三大首饰铺呢,多她一个不多。
在场诸人听说那些部曲是来送邬惜凤的,皆面色微变。
什么朋友?送个人动用那么多部曲!
站在楼上把刚刚一切尽收眼底的柳敬亭,捻了捻胡须,侧脸看向身旁的章大听:“她是什么来头?”
章大听抬手理了理湖蓝绣银丝浪花长袍:“听说是京城颜氏一旁氏的姑娘。”
“独自来益州经商的旁支姑娘?”他望了望下面那个身着绯红折裥裙,眉目如画,锁骨处吊着一颗宝石的姑娘道:“有点意思。”
“咦?这是传说中的变色蓝宝石吗?听说曾在北凉的皇室出现过一次。”柳敬亭上前两步靠着围栏,远远地端详起来。
从二楼下来几个小厮,猫着腰,费力的端着个半人高的石头朝这边走来。
形状奇秀,色如鸡血,晶莹剔透,观之赏心悦目。
似鸡血石又像红玛瑙,但和二者又均有不同。颜玉清依稀记得,好像在哪本古书上曾扫过那么一眼,但时隔太久,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毕简一脸看好戏的信步而来,扬声问道:“颜玉清可识得这是什么?”
石涵站在旁边,立刻侧目,竖耳倾听。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颜玉清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变色蓝宝石,斜了一眼毕简,反问:“你知道?”
毕简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做珠宝的,怎么会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名震益州了!
“是不是鸡血石?”周家年轻一辈的周卿安抬首问向二楼的柳敬亭。
柳会长摇摇头:“我收藏了块鸡血石,形状圆润,颜色光鲜艳丽。这块石头通透温润,和鸡血石的质地好像不太一样的。”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要是鸡血石,柳会长估计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把益州名人都请过来了。
颜玉清的眼睛在扫向那块石头时,突然发现了几个半透明的乳白色条状小石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子恒在看到颜玉清的表情时,轻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