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钟脸上笑着,心里的咒怨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她的头颅低垂,看起来温婉端庄。

井陵竣看着这一幕,毫不客气的发出一声冷笑。

北定王的身子微微僵硬,视线从那柔弱消瘦的姑娘身上移开,冷眼看向井陵竣。

“阿俊。”

虽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井陵竣眸光颤动。

井三少收敛容色,低沉道,“王爷是真的认不出吗?”

“什么?”

宁德远有瞬间的迷茫。

到底是王爷,在转瞬的迷茫后,气势陡然而起,“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井陵竣眼睛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牵着昭云的手毅然转身,“打扰了。”

他大步流星的从王府离开,如此不给面子的离开,北定王气极,一巴掌直接劈开檀木小桌。

所谓的贺喜宴,委实没让人感觉到一丝欢喜。

纳兰钟眉眼阴鸷,暗地早就恨得咬牙切齿。

井陵竣这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来砸场子打她脸的?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他深情不改,到现在了,还想为那贱种出头?

做梦!

她冷冷的将头抬起,下一刻,温柔有礼,不动声色的拉过王爷的手,“王爷何必动怒,阿俊这般无礼,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北定王闻言更怒,越发心疼他的王妃。

……

出了北定王府,昭云很不给面子的甩开井三少的手。

以一种敌对的姿态。

“你到底要做什么?纯粹要为我出头?”

井陵竣眼里盛放出一抹讶异,“你知道?”

昭云不说话。

从来到玉京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若说之前还有一丝疑惑,在遇见井陵竣后,这北定王嫡女的身份也就没了任何玄机。

她内心清楚这位少将军为何要选在今日将她带进王府。

看到了纳兰钟,见过了北定王,她所谓的生父,昭云远没有她想象中的平静。

但若说不可控制的情绪,却是没有。

她不理解的是,为何井陵竣愿意为了她,与北定王交恶?

众目睽睽下坏了北定王府的喜事,这样的做法,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所以,井陵竣到底和以前的北定王嫡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井陵竣笑的宠溺,“看来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的身世不管是从何得知,我敢笃定的说,我这辈子都不会骗你。”

“昭云,好吧,你现在叫做昭云,但很久以前,你是我的阿秀。”

长长的街道上,日光倾洒下来。

穿过繁华的长街,井陵竣的声音始终平稳有力,眸光带着丝缕的深情。

“昭云,难道你不觉得愤怒吗?”

“那个男人,我将你带到他身边,明明是骨肉血缘的父女,他却认不得你。”

“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以前的他,就连你不经意皱眉都会在意牵挂,可现在,有了那个蛇蝎妇人,他就将你抛却脑后。”

“声名显赫的北定王,他是个英雄,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井陵竣脸上露出愤愤难平的表情,“昭云,哪怕你忘记了一切,不会感到难过,但你忘了,那些过往,我可没忘。”

“正因为记得,所以才会在意,才会愤怒。”

他的声音低沉,缓缓流淌在昭云耳畔。

渐渐的流入心底,泛起丝丝的涟漪。

“其实……”

她轻轻抬起头,“没必要的。”

“嗯?”

“他忘了我,我也忘了他,做不成父女,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儿。”

“还不够糟糕?”井陵竣眉头紧蹙,“他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心底真没一丝芥蒂?”

昭云沉默。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云卷云舒,广袤无垠。

“我现在还不想争。”

“那你替你争!”

“不必了。”昭云摇摇头。

“你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也没有别人,我是从清水县放牛村而来的昭云,是有夫之妇。至于北定王嫡女这样的身份,对于我来说,太遥远了。”

井陵竣懊恼的垂下头,“纵是你自己不争,那你娘呢?”

“昭云,别忘了,你生母的骨骸到现在都还在那破院子里呆着。”

“她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北定王妃,却因奸人暗害得不到应有的名分,这口气,你咽的下去吗?”

昭云眼神冷漠,“咽不下。”

井陵竣抬起头,“所以呀,我来帮你!”

昭云认真的看着他,“谢谢,可是不需要。”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让我来吧。”

为人子女,若连让生母入土为安,迁入祖坟这样的事儿都做不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井陵竣看着她眸眼深处里燃放的那把火,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一笑,“哪怕你忘记了所有,但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倔强,不服输。”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昭云看着他,“嗯,本性难移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井陵竣遗憾的看着她。

“昭云,若是没那些烂七八糟的事儿,你早该是我妻了。”

昭云猛地想起那个不知在何处游荡的少年,笑容明媚,“大概是你我缘分不够吧。”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他的小女孩露出这般灿烂的笑,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在想什么?

她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井陵竣攥紧拳头,半晌放开。

“好,我知道了。”

昭云朝他点点头,朝着君子客栈的方向走去。

再过不久,便要日落黄昏。

井陵竣怅然的吐出一口气,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到底不能劝说自己就此放弃。

想起今日在北定王府的一幕,他的容色渐冷,迈着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对于他而言,与北定王府的这笔账,才刚刚开始。

昭云不计较,那是她不明白。

若她记忆恢复,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早晚都要计较,那就从他开始吧。

……

君子客栈。

重巍学子此刻正埋头苦练,为几日后的画道院大比做准备。

昭云一脚踏进园子,就见穆风抱着琴谱朝她走来。

“院长。”“穆画师,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