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荟和宁缺两人一直在梅林里逗留到差不多正午时分才各自回自己的住处去了。回来的路上绿荟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没有梳洗的,幸好穿戴好了才出门,衣衫也是齐整的,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她发什么神经呢。
跟着宁缺这个“疯子”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说不定哪天半夜里起来到后山的湖里裸泳,那才惊世骇俗!!想想竟有几分期待。
绿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过,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种疯狂的感觉。哪天这里的人得罪她了,她就专干一些伤风害俗的事,赤裸裸地报复社会。嗯,就这样干,谁叫这个鬼地方把她虐得体无完肤,精神也失常了。
“少主人,你为什么一下拍打自己的头,一下又扯着嘴角笑?”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己的住处了,朝颜,芸儿,凝霜三人此时均站在院子里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绿荟,手上还拿着扫帚。
昨晚的夜里春风有点发狂,吹落了不少树上的花,庭院里是一地的胭脂色,想必三人刚才是在打扫落叶和落花。
“呵呵,没什么,咦,对了,今天早上有没有人来找过我?”绿荟挠了挠头,企图转移话题,却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她们在这里天天像是与世隔绝,又怎么会有人找她。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人是没有,不过门口倒是无端多了两个锦盒,我们起来后才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宁世子差人送过来的物品,就等着少主人你回来看看是何物!”说话的是朝颜,话说完后她就进了里屋把那两个锦盒取了出来。
锦盒并没有如何华丽,也没镶金缀玉的,绿荟接过锦盒并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装着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另一个则装着两盒蜜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绿荟顿时心中了然,虽然没有署名,但十有八九就是公孙黎再送来的。那家伙不会是送礼道歉,为那天自己的“无礼”赔不是吧。如果是这样,看他还有几分诚意,就勉强接受了,这两样东西她都喜欢。
“呀,这瓷杯是谁送的呢,真的很漂亮,通透通透的,又白润如玉石,不会是贡品吧?”芸儿看到锦盒里的瓷器,两眼闪出精光,赶紧凑过身子来,想着伸手缓解一下手痒。
换做平时,绿荟一定会慷慨地说:“你喜欢就拿去吧!”,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点迟疑了,还避开了芸儿的手。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她突然想起来,他之前送给她的东西,包括那个万花筒还有腰带她都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如果这次这东西又送人,那太说不过去了。
“呵呵,是很漂亮,不过中看不中用,还不如这蜜饯好吃,来,来,我请大家吃蜜饯!这青梅还有杏脯都很是不错呢。”既然不送,那也该有别的东西补偿一下,绿荟似乎有点不习惯自己这么抠门。
“少主人出去了一趟,没想到人不但变得傻气了,还吝啬了不少,我不过是想摸一下是什么质感…..”芸儿扁着嘴低声地哼哼道。绿荟不但没跟她说清楚是谁送的锦盒,还用蜜饯打发她不让她碰那套瓷杯,她当然不开心了。平时里也就她敢跟绿荟这样说话,她的性子就这样。
绿荟当然是听到她的话了,但也只好充耳不闻。
“少主人,我们是不是该想想什么时候离开宁府了?”
朝颜没有理会正在闹着性子的两人,也没有接过绿荟递过来的蜜饯,而是认真地望着绿荟问道。
绿荟拿着玉瓷盒子的手滞了一下,正眼瞅了一下朝颜,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那棵叶子绿得晃眼的樟树上。春天转眼又要过去了,确实该想想快点拿到“解药”了。昨天若不是因为夕容的事,也许她们现在已经离开东漓了。
不过,她早上既然答应了宁缺要帮他想想密度计的制法,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况且宁缺也算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唯有再逗留个几天了,待事情都解决后,她走也走得放心。
想到这里,她回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办,待办妥了就马上启程离开这里,你看如何?”
朝颜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她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也喜欢这种太太平平,宁静致远的日子,可是还有一大帮丹青宫的手足等着她们救,她怎能这么自私地一直躲在这里逍遥自在。况且,在这里呆多一天,她就越怕自己控制不了要去刺杀那个人。自从上次失手后,她一直没有再次动手,一是怕绿荟像上次那样突然窜出来冒死保护他,二是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看到这两个锦盒,还有绿荟的表情,她大概也猜到了是谁送的,越不想他们有牵扯,他们就越是一天比一天牵扯得多,既然这样,那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只不过绿荟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只好回道:“就按少主人决定的吧!”
绿荟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不过该坚持的还得坚持,和大家分享完蜜饯后,绿荟进了里屋稍微梳洗了一下,换了一套粉绿色的裙子,比起之前的湖绿更显精神了。最是一年春好处,人面桃花也该相映红,趁着春天装扮一下自己,到了冬天裹得严实时也才不致如此遗憾。
算起来,绿荟自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地瞧过自己的模样,更别提对镜梳妆一番了,白白浪费了一张秀美的脸庞。她的皮肤最是美好了,总是白皙透亮的,似是无瑕白璧,即使不施粉黛,也总给人一种素净明媚的感觉,这样的容貌本就佳,加上如缎黑发,似朱红唇,自然风姿天成,还真不逊色于外面的夭柳艳桃。如若再略施粉黛一下,那就更加的俏丽动人了。
梳妆完后的绿荟对着镜子来回看了几转,虽然看着赏心也悦目,但总觉得怪怪的,她平素简单惯了,一下子这样打扮一下反倒不习惯了,再加上屋子里还有三道异样的目光在看着她就更不自然了。
“少主人,你失踪了一个早上,莫非是有艳遇了,竟破天荒地打扮起来!莫不是就是送锦盒之人?”芸儿歪着头瞅着坐在梳妆台前的绿荟,表情神神秘秘的,眼里却又是艳羡的目光,和刚刚看那套瓷杯子的眼神还真如出一撤。
“是啊,少主人,很少见你这样打扮一番,难道真的有喜事?不妨说出来听听,大伙也好乐呵一下!”凝霜也来凑热闹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几人虽然还不至于打闹成一片,但说起话来也没先前生疏了,偶尔互相打趣一下也是常事。
绿荟这时才方知自己的行为原来可以惹出这么多的猜想,她其实就是心情好,心血来潮打扮一番,就像在现代时也是这样,偶尔打扮一下惊艳周围一票人,在她看来不过和买件新衣服一样寻常。只是她忘记了这里是古代,她这样的行径别人不是以为她有喜事,就是以为她发春了。
“少主人,其实这样也好,过了一冬,人也要发霉了,这样打扮一下看着也精神!”寡言少语的朝颜这下也发言了,她倒希望她是心血来潮打扮一下,不过,心里总不免会往不愿去想的方向想。
“你们都别瞎猜了,就不能让你们的少主人我安心打扮一番吗?这样的美好年华埋汰了自己,到时嫁不出去可就要你们陪我一辈子了!”
说完这话,绿荟又拿起铜镜对镜自照起来,瞅来瞅去,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一会儿后似乎醒悟到什么,顺手从镜匣里抓起一把剪刀送到自己的眼前。
一直在一旁瞧着绿荟的芸儿看到此举吓得瞪大了眼睛,大声惊呼:“呀,少主人,你要干嘛?”
听到叫声,其他两人也凑了过来,全是讶异的表情。
绿荟瞥了一眼她们瞪大老大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回道:“看你们大惊小怪的,我还舍不得死,不过是想修剪下睫毛罢了!”说完,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修理起来。
“哦!”芸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眉头又皱了皱,似乎有点不解:“只听过头发可以修理,原来睫毛也可以呀。只是少主人你的睫毛又浓又密的,修理了万一不长出来不是太可惜了吗?”
听着她又是不解又是担忧的语气,绿荟有点好笑地回道:“不会的,修剪是为了它能长得更好更浓密。这样才能更好地掩饰眼里藏着的东西,光秃秃的别人把你什么都看穿看透,那就不好玩了!”
绿荟的这话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认真,只是听上去似乎也还有那么点道理,听得芸儿一愣一愣的。
其实后面那句是绿荟信口胡诌的,不过她确实希望有点什么东西可以遮挡一下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就是太亮了,总是明灿灿的,有时她确实会心虚自己什么都被别人看穿了。此时她是多么渴望有瓶橄榄油什么的涂一下睫毛,让它们快快浓密起来。
“少主人,说句心里话,我宁愿一辈子陪着你,也不愿你被那些臭男人骗了,男人都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命中的那个人,我们也不会阻扰你的。”无聊下来的芸儿又开始没话找话,一本正经地说道。绕来绕去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了。说来说去她们还是认定她这样无故打扮是为见情人去了。
绿荟无语地翻了几个白眼,看来她要把它当成小事都不行了,她试图要跟她们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没想到越解释越黑,她们都以为她羞于启齿才不断掩饰,关键是她早上“失踪”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回来又一反常态地打扮起来,再加上凭空出现的两个锦盒,想说服别人她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真是件难事。算了,还是不解释了,她还约了宁缺去研究密度计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在这里猜个够吧。
就这样,绿荟在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轮番猜测中扬长而去。
走在路上的绿荟竟然就哼起歌来了,经过后花园时还顺手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笑吟吟地戴在了发间。她的心情确实不错,早上在梅林里酣畅淋漓地舞了一曲,还有绝美琴音伴奏,她总算做回了自己,那个不受束缚,不被牵绑的自己,这何尝不是一件喜事。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是美的,这不,经过那假山时,竟有一种假山虽为人造,却宛自天开的感觉,假山能想象成真山,这错觉也是错的够离谱的了,如此状态下的绿荟,自然是没有发现躲在假山后的宁妩。
宁妩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眼神一直锁着逐渐远去的绿荟,渐渐地,脸色越来越沉,直至冷若冰霜。不知怎么地,她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看到她走过来竟然下意识地躲到了假山后,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喜欢退让了?从前的她,眼高于顶,走在这偌大的宁府只有别人避让她,什么时候有过似是现在这般的行为?
看来她心里还是在意宁缺的看法的,从小到大她也只听他的话,其他人的话她都不屑听,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她明明已经气到极点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他不希望她成为那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人,那么她就尽量克制自己的行为,不让自己跟她起冲突,见到她来了就远远躲开,这样总行了吧。她是顺了他的意了,可是自己却陷入了因为隐忍而导致的万分痛苦当中。
然而,尽管如此不甘,她还是强行转过了身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因为她不想她的师傅伤心,那是给予她重生,教会她一切的人,她敬爱他甚至更甚于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