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绿荟仍然是闷闷不乐的。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之所以愿意跟着宁缺回府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拒绝不了,更重要的是,她们现在也只能先到宁府避下风头了。虽然那些黑衣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十有*和地牢里的是一伙的。既然他们发现了她们的行踪,现在她们去到哪里都是危险的。
所以,尽管不想对着那个人,她还是选择跟他们回去。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下朝颜和公孙黎再又会时常碰到一起了,他俩不会又闹起来吧。其实,她更担心的是朝颜,公孙黎再是什么人,岂是朝颜随便就能伤得了的。怕就怕这丫头死心眼,想做的事拼了命也会去做,最后吃亏的也是她自己。
绿荟瞥了一眼低眉敛首的朝颜,此时的她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肃杀之气,究竟是什么让她非得去杀公孙黎再不可?
这个她一定得搞清楚才行。
这一晚的月光很亮,如同白昼一样,所以众人很快回到了宁府中。
绿荟虽然是被“邀”到府上的,可是毕竟身份不明,所以暂且被安排在宁府北苑的偏厢内。这边的房间似乎是闲置着的,东西上都蒙了尘,四人打扫了好一阵才住上了。想到现在是寄人篱下,有片地方落脚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绿荟她们也没多想。
宁府也是一有规模气派的府邸,高大的青砖砌墙顶部攀升出高大的树木,想必人杰地灵,方才古木繁茂。但是相比绿荟之前看过的西旬陆府,俞凉公孙府还是有差距的,究其原因,与学派的兴衰关系甚深。
东漓是在物派的所在地,在物派虽然在近年来呈崛起之势,但是毕竟在接受了多年传统四书五经知识洗礼的世人看来还是属于“新生事物”,它的一切都还需要时间去慢慢被人们接纳,适应,所以尽管发展势头很猛,却一直屈居古雅,曼术,归元派之后,得不到重视。得不到重视就会直接影响它的功绩考核,那么经费自然少,整个地方的发展也会受到阻滞。
另外一个原因是,东漓的宁家人是出了名的“为而不争世家”,所谓“为而不争”,也即在自己能力之内的必须全力以赴地去做好,该努力还是得努力,但绝不和别人比较。所以一提及宁家人,人们总会联想到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仙人。
因为不争,他们渐渐崭露的锋芒才没有被其他学派看在眼里,他们也才能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事。要不然按照近几年在物派的发展势头以及研究成果来看,不被其他学派列为重点监测对象才奇怪。这也是一种生存的大智慧。在这样一个乱世里,锋芒太盛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尽管归元派多次派人来游说在物派与其暗中结盟,一起扳倒古雅派这座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大山时还是被在物派无情地拒绝了,他们同意学术交流,但拒绝拉帮结派。是的,就是这么拽!
也就因为这样,公孙黎再频繁地拜访在物派这一行动也没有被其他学派重视起来,因为世人皆知,他俩是不可能的,搞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公孙黎再才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常常跟在物派的人走在一起。
这不,这年还没过完,公孙黎再就带着一行人到东漓作客来了。所以绿荟才会在上元灯会这天遇到他们。
既然是来“避难”的,就安安分分地住下吧,别的什么事也少管了。就这样,绿荟几人在这里无风无浪地过了好几天。宁缺不知道是不是把她们给忘了,连个人影都不见着,公孙黎再也是。
说到公孙黎再,算了,这人不见也罢,每次见面都让她不开心好一阵,他不来也好,乐得安生,她日子一样过得很好。
这天,绿荟在房内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芸儿,朝颜,凝霜三人也在各自找着事打发时间。这时,一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妙龄少女闷闷不乐地走了进来,正是韩花前。
她的嘴一直是扁着的,踏进房间后眼睛就开始骨碌碌地四周打量起来,眼光所到之处除了一个桌子,几张凳子,一张床外,不再有别的摆设。
“哇塞,比想象的还要简陋!”韩花前抚着额,摇了摇头叹道。
绿荟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继续喝自己的茶。
见绿荟无动于衷,韩花前自顾自地拉开了一张凳子,在绿荟旁边坐了下来,然后又翻起一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定定地看着冒着烟的茶水,韩花前又伸手到一旁的罐子里捡了几颗干瘪的菊花米,一颗颗地扔进茶水里,一边扔,嘴里一边念叨:“宁世子也太待薄我们家公子的朋友了,正所谓朋友的朋友是朋友,这种待客之道实在不敢恭维!”
说着,又从茶水里捡起刚扔下的白菊花置于眼前仔细端详,语气里满满的嫌弃:“看看这菊花,啧啧,这是给朋友喝的吗?”。
“韩大小姐到底想说些什么?”实在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于是绿荟问道。
“没什么,感叹一下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而已!”说完,扔掉手中的菊花,把刚倒的那一小杯茶一饮而尽。
绿荟这下更加不解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新人旧人的,你想表达什么?”
韩花前直直地看着绿荟,突然凄然一笑,往白里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在这边住着这么简陋的房子,别人却在一起花前月下,说什么共斟学术,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别人?难道说的公孙黎再和宁妩?她说他们“花前月下”?绿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柳眉锁得更深了。
见绿荟不说话,韩花前十分不理解:“你难道都不生气的吗?公子他这几天和那宁妩都呆在一起,说是研究她那什么‘夜光花灯’的制法,说是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啊?”说完,又猛灌了自己几杯茶,喝的明明是茶,可却觉得她添了一丝醉意。
“夜光花灯?就是上元灯会她送你家公子的那个吗?”
“嗯!”韩花前点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说那玩意有什么好研究的,就是想甩掉我不跟我玩而已。公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子了,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让女子近得身来!”说着说着,眼睛已经开始红了,看得出来她是实实在在的伤了心。
绿荟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夜光花灯,那花灯确实与一般的花灯有点不一样,里面应该加入了荧光之类的东西,与传统的用蜡烛照明的花灯区别开来,实不实用不知道,但是美观是一定的,而且增添了梦幻的感觉。
这么说,公孙黎再应该是真的和宁妩在研究这新奇的东西了。这个绿荟几乎可以肯定,可是他俩走这么近难免日久生情,想到这里心里还是不免有点难过。这些天来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都怪自己不应该给自己希望的,他们俩本来就不应该牵扯在一起,秦妙措和公孙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有了*才会有得失之心,而欲壑是永远无法填满的,拥有也只是失去的开始。
算了,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了,她还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值得坚持的东西,就像从前的自己,为了一个“生”的信念都可以与死神抗战到底,时至今日却仍然活得好好的,那个才是正能量的她,她不想为了谁而失去了自我,逐渐地成为连自己都会讨厌的那类人。
想到这里,绿荟的心终于舒缓了些,这些天来想那些所谓的破事想得自己心胸都狭隘了。当然,她并非排斥爱情,只是不想在自己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时就沦为*的奴隶!
看到绿荟又在发呆了,韩花前以为她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心里又难过又生气,于是她对着绿荟不满地嘟囔道:“我也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打死也不坦白对对方的心意,看吧,这下终于有人乘虚而入了!”
都这么激你了,总得给点反应了吧?韩花前真的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心比他们还要累,真是作孽!
“我想你误会了,我与你家公子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朋友尚且说不上,更何况别的?韩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也只能心领了,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绿荟的神情十分平静,完全不像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
韩花前听着听着,眼一瞪,嘴一呶,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目瞪口呆。算了,人家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自作多情地想要帮他们吗?当什么烂好人,真是气疯了!
淡淡地扫了一眼激动的韩花前,绿荟似乎心中了然,于是挑了挑眉,用戏虐的口吻说道:“韩姑娘如此激动应该不止是因为当不了‘媒人’吧,依我看,还有别的原因!”
听到这话,韩花前突然正襟危坐,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一样,刚坐端正支支吾吾地想要反驳绿荟,下一秒身子又软了下来,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哎,看来还是瞒不过你!确实还有别的原因,我就是看不惯那假小子天天围着我家公子转,想你来帮我治治她!”
“哦?”绿荟突然来了兴趣。
“可这人偏偏能耐多得很,把戏也多,一会说研究这个,一会说研究那个,把我家公子圈得死死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学点知识还是有用的,以前我一直认为好好地当个花瓶就好了,早知这样,以前就应该好好念书了!”
看着韩花前一本正经的像是悟出了什么大道理的样子,绿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笑啊,我都快要哭了!”韩花前不满地吼道。涂满粉末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写着现在的她很生气。
“好了好了,我也不笑你了!”,绿荟叹了下气继续说道:“我很同情你,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你也说了,她懂的东西这么多,而我,什么都不会,怎么跟她比?”
看着韩花前失望的神情,绿荟有点不忍,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只是外在的东西,真正吸引一个人的还是她的内在,比如人格魅力。而这种东西是不用刻意去塑造的,像你现在这样简单快乐地做着自己就行了!”毕竟‘简单快乐’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韩花前似懂非懂,一脸狐疑地看着绿荟。好一会后,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但是我发现了跟你聊天我很开心,哈哈,今天算是没有白来!”
绿荟见她不再闷闷不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何尝不在意韩花前说的那些?可是在意又如何,既然不能如何,还不如想个法子让自己不去在意。
两人越聊越兴奋,绿荟见聊着投机,顺便打探了一下这个宁妩的身份。原来她虽然姓宁,却不是宁家人,是宁缺在外收下的徒弟。因为天资聪颖,又对学术很感兴趣,所以宁缺一直很器重她,视为自己的左臂右膀。宁缺是宁侯的独子,除他之外并无别的子嗣。宁妩不仅深得宁缺喜爱,还很能讨宁侯的欢心,宁侯见自己反正也没有女儿,于是便认了她作女儿,宁妩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妩郡主。
两人一直从响午聊到了日入时分,韩花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