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象叹了口气,颓然跌坐在坐席上。
陈义跪伏在阎象面前,额头上冷汗直冒,当时自己可以阻止袁术玩那一场闹剧的,结果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推波助澜,若是阎象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阎象才低声道:“时也,命也!只是袁将军就此绝嗣,吾等于心何安啊?”
陈义小声道:“长史,袁潞公子并未跟随主公并未跟随袁将军前往庐江!”
“什么?”阎象又惊又喜,起身一把抓着陈义的肩膀,急声问道:“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末将岂敢欺骗长史?”
“好!好啊!”阎象扶起陈义,低声问道:“袁将军或者其他人可曾提起袁潞公子?”
陈义想了想,摇摇头道:“未曾!”
阎象心头大定,立即猜到袁术在离开寿春的时候就安排了袁潞的去处,他忽而想起一事,凑到陈义耳边问道:“那件至宝何在?”
陈义回头望了望门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亮出一个盒子给阎象看了看,却没有给对方的意思。
阎象楞了一下,迅速明白了陈义的想法,冷冷问道:“你想亲自把此物献给大将军?”
陈义低下头,轻声道:“家兄曾经得罪过大将军,末将想借此机会向大将军赔罪,以免”
阎象脸色缓和下来,陈兰当初是因为追击公孙续才战死的,陈义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而且传国玉玺可是个烫手山芋,也没必要和陈义争抢这个机会。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暗中派人去寻找袁潞?还有,是否借此机会向公孙续禀明袁潞的事情?他来回踱了几步,决定先带着陈义去见公孙续,观其动态再做打算。
由于过段时日就要挥师西进荆州,公孙续并未把八公山的大军全部调到寿春,只是抽调了三万人马,加上之前带来的近万人,驻扎在城外简易的军营内。
公孙续今天准备甄别战俘,从中挑选合格者加入军中,不合格者则直接遣散或者弄去屯田。为了安抚百姓,他特意准许百姓们就近观看,还命令城门卒提前一个时辰打开城门,因此一大早就有大批百姓出了城,在军营外指定的地方观看。这其中八成以上都是俘虏们的家眷,他们起先还有些担忧,不过当他们发现幽州军确实遵循昨天公孙续的宣告,并未对俘虏做出任何伤害的时候,顿时心头大定,安安稳稳的一边闲聊一边观看。
主持甄别俘虏的是单猛,公孙续独自一人在大帐中翻看淮南寿春周边各县的户籍名册,这些都是连夜紧急送过来的。他越看心情越差,袁术掌控淮南只有不多两年,然而却让淮南的人口锐减了四成以上——这还是寿春周边的情况,偏远一些的地方情况肯定更加严重。他烦躁的扔掉手上的册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外面走走。
“启禀主公,阎刺史求见!”
公孙续只好回身坐下,对着账外吩咐一声:“请他进来。”
门帘一掀,阎象走了进来,向公孙续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大将军!”
公孙续挥挥手:“阎刺史免礼!所为何来?”
阎象低声道:“启禀大将军,庐江守将陈义带来了袁将军的消息,此外还有重宝献上。”
公孙续心头一跳,重宝?必定是传国玉玺了!他立即喝道:“让陈义进来!”
陈义躬身而入,从怀中取出那个盒子,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小声道:“末将陈义,特来向大将军献上天下第一至宝,请大将军笑纳!”
阎象脸色一变,这传国玉玺只能献给天子,陈义此言实属大逆不道啊!不过他并不反对陈义此言,心里反而有一丝期待,悄悄看了一眼公孙续。
公孙续淡淡道:“陈将军,先说说袁公路的情况吧。”
“喏!”陈义见公孙续并不责怪,心里大喜过望,急忙把袁术抵达庐江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阎象听了悔恨不已,若是自己那封信能早到一个时辰,袁术很可能就不会杀掉妻儿了。
公孙续轻叹一声:“袁公路已经走火入魔了,谁都救不了他!只是杀掉妻儿就太过分了,本将军从未想过株连其家眷!陈将军,盒子里面可是传国玉玺?”
陈义恭敬道:“回大将军的话,正是传国玉玺!”
公孙续招招手:“起来,把盒子拿过来。”
陈义答应一声,躬身走上前来,把盒子放在公孙续面前的案几上。
公孙续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缓缓打开了盒子。
阎象犹豫了一下,还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神秘的传国重宝到底是什么模样。
陈义早就悄悄把玩过传国玉玺,已经没了好奇心,躬身站在一边。
公孙续静静地看着传国玉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玺,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黄金补上的一角——王莽篡位的时候,其弟王舜去向太后索要传国玉玺,太后大怒,拿起玉玺砸向王舜,结果掉到地上崩掉了一个角。后来王莽找来能工巧匠,用黄金精心修补了一下。
阎象咽了口唾沫,悄悄打量了一下玉玺,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敬畏。
公孙续翻转玉玺,仔细打量了一下底部的那八个小篆,微笑着摇了摇头。
阎象见公孙续摇头,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大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
陈义心头一颤,壮着胆子抬头看着公孙续,若是对方说传国玉玺是假的,自己岂不是脱不了关系?当他看清公孙续相貌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这位名震天下的骠骑大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公孙续沉声道:“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本将军想起这传国重宝历经的风风雨雨,心里有所感慨罢了!”
阎象和陈义同时舒了口气,只要玉玺没出问题就好。
公孙续打开印泥盒子,给玉玺蘸上印泥,在一张纸上轻轻按了一下,那八个小篆字顿时跃然纸上。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大秦雄师战无不胜的情景,急忙用力晃了晃脑袋。
阎象和陈义只看了一眼那八个字,就敬畏的低下头去,在他们看来那几个字就是皇权的象征,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冒犯。
公孙续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巾,仔细把玉玺上残留的印泥擦干净,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阎象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公孙续会怎么处置传国玉玺呢?自己留着,还是送去幽州交给天子?
陈义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期盼,献上传国玉玺绝对是盖世大功,堂兄的事情应该不会牵连到自己,就看公孙续是否会给自己一些够分量的赏赐。
“来人!”公孙续盖上盒盖,对着大帐外面喝了一声。
一名亲信护卫应声而入,躬身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把这个盒子用火漆封好,送去徐州交给夫人,让她派遣可靠的人送回幽州,务必交到太尉杨彪的手上。”
护卫答应一声,上前拿起盒子转身而去。
阎象大惊,急忙道:“大将军,会不会太草率了?”
公孙续淡淡道:“阎刺史不必担心,本将军的亲信护卫绝对可靠。”
阎象皱了皱眉,既然公孙续信心十足,他就没必要再劝。再则他也看出来了,公孙续对传国玉玺似乎并不看重,莫非对方真的没有取而代之之意?不对,公孙续若真是忠臣,就该把另外一件天下至宝冀州鼎敬献给天子,而不是留在蓟县——当初公孙续班师回幽州的时候,把冀州鼎送去了蓟县,供奉在阵亡将士的纪念石碑前面,美其名曰让冀州鼎抚慰英灵,同时接受人们的香火祭拜。据闻去蓟县祭拜冀州鼎的人络绎不绝,纪念石碑前长年累月都香火鼎盛。
陈义大为失望,公孙续既然没有留下传国玉玺,自己得到的赏赐恐怕就会减轻很多。
公孙续轻声喝道:“陈义将军!”
“末将在!”陈义迅速伏在地上,心跳急剧加快。
公孙续厉声道:“袁公路僭越为帝,你不但不劝解,反而推波助澜,该当何罪?”
陈义惊骇不已,急忙叩头求饶,额头上很快就一片血红。
阎象本想求情,不过看到公孙续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公孙续看着陈义额头的血迹,沉声道:“不过你献上传国玉玺乃是大功一件,本将军认为你功大于过,特提升你为荡寇将军(正五品),回头会调拨五千精兵给你,暂且继续镇守庐江,你可愿意?”
陈义惊喜交加,急忙叩头道谢:“多谢大将军!末将定会用心做事,不让大将军失望!”
公孙续笑着点点头:“起来吧,本将军相信你!好好镇守庐江,本将军不会亏待你!”
陈义再次道谢,起身后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背心满是冷汗。
阎象躬身道:“大将军,属下有一事相求。”
公孙续微笑着问道:“何事?”
阎象低声道:“袁将军有一子嗣似乎尚在人世,不知大将军能否饶恕他?”
公孙续沉声道:“之前本将军已经说过,不会株连袁公路的家眷,自然不会言而无信!阎刺史可去找回那人,本将军会厚加赏赐。对了,是何人?”
阎象有些尴尬道:“是袁潞公子。”
公孙续楞了一下,想起当初袁潞在蓟侯府中的拙劣表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