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几名黑衣护卫簇拥着一辆外表很普通但是很宽大的马车,来到了幽州东门外。能够并行四辆马车的宽阔城门被分割成了三条道,近百名幽州军士卒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照身帖,并且和本人仔细对应。
照身帖是商鞅首创,在一块五寸长、三寸宽的小竹片或者小木片上面刻上持有人的相貌和姓名,是最早普及全国(秦国)的身份证,只可惜商鞅变法失败之后很快就被废除。
去年大批流民涌进幽州,为了能尽快控制这些人,确保幽州各地的安稳,公孙续强势推行了照身帖制度,不管是原籍幽州还是迁移到幽州的外地人,都必须去当地官府办理照身帖。当时公孙续规定的时间是五个月,声称五个月后没有照身帖的人不但会被罚没一大笔钱,而且会被强制苦役一到三年不等,严重者甚至会被罚没分土地。为此公孙续不惜出动了大批军队,配合各地官府办理此事,违抗者严惩不贷,其结果也令他十分满意,如今居住在幽州的二百四十多万人,有九成以上的都办理了照身帖。
更有甚者,公孙续还把后世出现的保甲制度拿了出来,和照身帖制度配合起来使用,一下子稳住了混乱的局势,那些别有用心者无不被百姓们揪了出来,让那些想看公孙续笑话的人大失所望。正是因为这两项制度的强制推行,幽州才能在人口暴涨数倍的情况下维持住了稳定。按照公孙续的设想,最迟年底会在并州推行这两项制度,进而在以后攻占的地盘都广而推行。
看着前面长龙般的队伍,身材高大的护卫头领皱了皱眉,策马走上前去。
一名士卒发现有人试图插队,立即用长枪指着对方,喝道:“站住!去后面排队!”
护卫头领停了下来,把一块腰牌扔了过去。
士卒接过腰牌一看,只见上面刻着‘将军府一等侍卫、公孙丙’几个字,顿时吓了一跳,对那护卫头领做个‘稍等’的手势,转身跑回去把腰牌递给一名军侯。
那军侯仔细打量了一下腰牌,点点头道:“是真的!让他先进城!”
士卒走回去,把腰牌还给那个叫公孙丙的侍卫,躬身道:“大人,请入城。”
公孙丙接过腰牌,对后面挥了挥手。
其他的护卫立即驱赶着马车,绕开人群向城门走来。
这士卒不禁吓了一跳,能让将军府的一等侍卫随侍左右的,肯定是将军府的贵人,说不定就是公孙将军的家眷。还好刚才态度还算不错,若是言语唐突得罪了贵人,只怕下场堪虞啊!
等待的人群中,一个衣着华贵的矮胖男子站在一溜马车前,看着那辆插队的马车,有些不忿的叫道:“某有官府开出的文书,而且愿意出十贯钱,结果却不能先入城,那辆马车为何可以插队?”
“这位兄台是外地人吧?”身后一个穿着灰色锦衣的男子笑着询问。
“不错!某乃扶风人,去天津购买了一批海盐,急着运回去,没想到在这里排队都排了一个时辰了!对了,兄台为何一眼就看出某是外地人?”
“呵呵……这很简单!州牧大人已经取消了城门税,看守城门的将士若是敢收取钱财,被查出来会掉脑袋的!”
“难怪!”矮胖男子有些羡慕的咂了咂嘴,若是关中等地也取消城门税,他这一趟最少能省几十贯钱。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好奇,那辆马车上到底是什么人?
锦衣男子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低声道:“那辆马车……应该是将军府的!否则城门卒是不会让其插队的!”
“哪个将军……”矮胖男子一言未了,马上明白过来,瞪大双眼小声问道:“公孙将军?”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那辆马车,十分惋惜自己没有和对方搭上线的机会,否则家中的海盐买卖肯定会迅速壮大。
在那名士卒的引导下,马车从最右侧的分道驶入了城门。
“呜哇……”这时马车内传出一个婴幼儿的哭声,接着就听到女子的低声安慰。
‘车内莫非是将军大人的千金?’附近的士卒们都在暗自猜测,神情十分兴奋,能够迎接公孙将军的千金入城可是难得的殊荣,回去后能在其他人面前好好吹嘘一番了。
马车内,侯悦轻拍着怀中的婴孩,嘴里低声呢喃以示安慰。和一年前相比,她的相貌并无多大改变,只是头上却多了几许银丝。
尔玉坐在侯悦对面,轻抚着婴孩的小手,脸上充满了慈爱的笑容。侯悦怀中是她和公孙续的女儿公孙祯,一岁多一点大,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汇,被侯悦和公孙续视若掌上明珠——这一点让尔玉十分欣慰,她原本以为自己生了个女儿会让夫君和婆婆不喜。其实侯悦起先确实有些不满意,只是这小东西实在讨人喜欢,给她减轻了不少公孙瓒逝去带来的悲怆,如今她对小丫头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公孙芮。
“会不会尿了?”侯悦拍了几下,见小东西还在啼哭,赶紧掀开襁褓查看。
“果然尿了!”尔玉呵呵一笑,从旁边的木箱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尿布。
侯悦拿过尿布,三两下就换好了,小丫头果然停止了哭啼,裂开小嘴咯咯一笑,还伸出小手去抓祖.母.的脸。
“乖宝贝!”侯悦喜笑颜开,赶紧把脸颊凑了上去。
小丫头揪着侯悦的脸,指着车帘含糊的叫道:“看……外外!”
“好好好!”侯悦笑着点头,伸手掀开了车帘。
小丫头凑到车窗处,瞪大双眼地看着外面,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还会指给侯悦和尔玉一起看,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侯悦笑道:“几个月没来,人好像更多了。”
“是啊。”尔玉点点头,自豪的笑道:“每个月都有不少人前来幽州,据说人数很快就要突破二百五十万了!”
“二百五十万人?这么多啊……”侯悦十分惊讶,她之前只知道幽州人越来越多,却没兴趣去了解到底有多少人。
这是公孙丙在车外沉声问道:“夫人,去哪?”
“去刺史府……不,去祯园。”侯悦话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现在的刺史府是天子的临时驻跸之处,去那里找公孙续显然不合适。
祯园是一座新宅院,是公孙续在幽州城的私宅,占地并不是很大,不过却效仿了后世江南园林的风格,在此时可算是独一无二。以‘祯’为名,可见公孙续对女儿是何等疼爱。
“喏!”公孙丙挥了挥手,马车立即折向城南而去。
片刻之后,马车在祯园门口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迅速摆好踏脚凳。
门口的几名护卫和奴仆急忙上前恭迎,另有人飞奔进去禀报。
侯悦抱着公孙祯先下车,小丫头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有些胆怯的向奶.奶怀中缩了缩,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幽州城。
尔玉跟着下车,摸着公孙祯的小脑袋,轻笑道:“乖宝贝,别怕,这里也是咱们的家,爹爹就在里面哦!”
“爹……爹爹!要!”公孙祯立即指向大门。
侯悦呵呵笑道:“走喽,去见你那不落家的爹爹!”
尔玉脸上带笑,眼神却有些失落,公孙续对她们极好,只是时常在外面奔走,往往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人影。
三人走进大门,迎面是一面巨大的照壁,上面雕刻着松鹤延年,雕工十分精细,九只仙鹤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展翅高飞。
公孙祯一下子被那几只仙鹤吸引住了,挣扎着就要下地。
侯悦并未理会,抱着小丫头来到照壁前面,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鹤……飞!”小丫头拍着小手,对着照壁叫了起来。
因为公孙芮的爱好,蓟县的将军府中养着不少珍禽异兽,其中就有十几只丹顶鹤,性情十分温驯。公孙祯经常和仙鹤玩耍,这时还以为照壁上的仙鹤也会飞
侯悦笑道:“乖宝贝,这仙鹤是假的,不会飞呢!”
公孙祯眨巴了一下眼睛,发现这鹤果然不会飞,顿时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这时公孙乙和一群侍女仆役从照壁后绕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见到侯悦和尔玉,他们纷纷躬身行礼:“小的恭迎夫人!”
侯悦看到小兔子眼睛一亮,摆摆手道:“免了!小乙,快把兔子拿上来!”
“哎!”公孙乙蹲下身子,把兔子捧到公孙祯面前,笑道:“小姐,看这是什么?”
公孙祯顿时笑了起来,双手抓向兔子,嘴里还叫道:“胡胡,玩!”
尔玉笑着纠正:“不是胡胡,是兔兔!兔……”
“胡!”公孙祯抱起兔子,对尔玉翻了个白眼,很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呵呵……这孩子……”侯悦笑了笑,对公孙乙点了点头,“小乙,有心了!”
公孙乙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笑道:“多谢夫人夸奖,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侯悦问道:“子民何在?”
“公子去见陛下了,应该快回来了!”
侯悦点点头,抱起公孙祯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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