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续登上一半台阶的时候回头看了看下方,只见轲比能正在对一个将军吩咐着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公孙续的目光,轲比能忽然抬起头,恰好和公孙续目光相对,他冷冷一笑,回过头继续下达命令。
和连站在台阶最上方准备迎接公孙续,刚才公孙续和轲比能的谈话显然很不愉快,故而和连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他偏过头吩咐慕容连信:“让倭人们开始宰杀祭品,你去接管兵马,若是步度根忽然发起攻击,你立刻杀掉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步度根!只要支撑半个时辰,我们就必胜无疑!”
慕容连信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大王,蓟侯真的会率领大军前来吗?”
和连自信地笑道:“放心吧,万事皆在本王掌握之中!就算蓟侯不来,本王也能稳操胜券!”
“喏!末将去了,请大王万事小心!刚才公孙续竟然从十万军中顺利穿过,说不定会有什么吾等不知道的隐秘,大王切不可完全信任他!”
“连信尽管放心!”和连拍了拍慕容连信的肩头,感慨道:“如今除了你和尔玉,本王谁都信不过!”
“多谢大王信任!”慕容连信感激地道了谢,问道:“大王,尔玉贵女精于刺杀,不知她现在何处?”
和连诡异地笑了笑,目光投向了那些倭人。
慕容连信恍然大悟,脸上显出钦佩之色,鲜卑人都知道倭人低贱肮脏,恐怕谁也想不到鲜卑最美丽的贵女、和连大王的外甥女会装扮成倭人吧?
只可惜和连至今还蒙在鼓里,他最信任的尔玉其实对他没有半点忠心。
公孙续和赵云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正好和慕容连信擦身而过,双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子民将军,怎么这时候才来?”和连上前拉着公孙续亲热地询问,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后者被阻拦的事情。
公孙续不动声色抽回手臂,淡然道:“途中耽误了一下,让大王久等了,吾实在抱歉万分。”
“无妨!子民将军并未来迟。”和连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已经开始宰羊的倭人,“倭人正在准备祭品,巳时才会正式举行祭天仪式。”
“如此甚好。不知大王可否讲一下祭天仪式的流程?”
“当然没问题!祭品宰杀好之后,本王会下去祭拜九鼎……”
原来鲜卑人的祭天仪式并不复杂,时辰到来的时候,和连会到下面去祭拜九鼎,这时候轲比能和步度根以及百姓们会陪同祭拜。拜完九鼎,和连会诵读祭文求图腾之灵保佑鲜卑人,然后在轲比能和步度根的陪同下前往大殿,祭拜先祖和檀石槐大王的灵位。
按照惯例,前去大殿祭拜的人就算是和连也不能携带兵器,以示对先祖和檀石槐大王的尊重。不过自从轲比能与和连彻底闹翻之后,他们每次进入大殿祭拜的时候,不但自己携带着兵器,而且还会带着数量相等的侍卫进去,以免遭遇到对方的暗算。
祭拜完先祖和檀石槐,接下来就是鲜卑百姓们最喜欢看的角斗,这场只有一方能活下来的残酷战斗会在下面的平地上举行。鲜卑贵族们往往会开盘赌博,几乎每个地位尊崇的贵族都会参与,这种习俗倒是和汉人的斗鸡走狗十分相似。
和连简单介绍完祭天仪式的流程,下方的倭人们也已经宰杀好了九百九十九头羊,纷纷跪在地上向上方的和连磕头,恭迎他下去举行祭拜仪式。那九十九个作为血祭的倭人依旧被绑着,他们会被和连亲口下令斩首,头颅和几百个羊头一起供奉在九鼎前方。
和连抬头看了看日头,有些急切的问道:“子民将军,不知蓟侯现在何处?”
公孙续微笑道:“大王请放心,家父必定正在兼程赶来,他从不会令自己的朋友失望!”
“但愿如此。”和连整了整衣衫,伸手延请,“子民将军,子龙将军,请随本王一起下去吧。”
和连今天穿着鲜卑人最喜欢的大红袍服,头上戴着金冠,腰悬一口镶满珍珠宝石的长剑,脚上穿着虎皮靴子。单论穿着的话,公孙续和赵云两个人全身加起来都比不上和连一根手指头。
“多谢大王盛情相邀。大王,请!”
“请!”
和连在前,公孙续和赵云并肩在后,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三人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了九鼎前面。
倭人们手脚很快,已经把那九百多个羊头垒成了九座尖顶小塔,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血,闻之令人作呕。
倭人的首领都市三郎膝行上前几步,叩头道:“大王,请下令宰杀活人祭品!”
和连目光左右扫了一圈,大多数人都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当他看向轲比能的时候,轲比能却毫不畏惧直视着他。和连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却并未和轲比能计较,在他看来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了!
和连向远处对峙的两支军队看了一眼,淡然喝道:“宰杀祭品!”
“喏!”都市三郎大声答应,一挥手道:“大王有令,宰杀祭品!”
那九十九个被绑起来的倭人迅速被带过来,他们也都黑巾蒙面,除了咽喉里发出的呜呜叫声,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
“斩!”
和连一声令下,九十九个人头瞬间落地。倭人们捡起人头,一个个供奉在羊头尖塔前面。
“请大王诵读祭文,祭拜图腾之灵!”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巫师,扶着头上高高的尖顶帽子喊了一声,然后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了一卷羊皮。
和连正要接过来,蓦然轲比能大喝一声:“且慢!”
这一声大喝震惊四座,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轲比能身上。这一刻,很多鲜卑人都在心里祈祷先祖和图腾之灵保佑他们,千万不要让和连大王和轲比能小王厮杀起来。
和连把羊皮卷抓在手中,阴测测问道:“轲比能,祭天大典乃是为了给所有的鲜卑人祈福,难道你想阻拦本王吗?”
轲比能针锋相对,冷然道:“本王当然不敢阻拦祭天大典,但是本王对大王是否还有资格主持祭奠心存怀疑!”
“大胆!”和连大喝一声,拿着羊皮卷指着轲比能,怒道:“本王乃是檀石槐大王的嫡子,又是他当众立下的继承人,你哪来的胆子竟敢质疑本王?”
“本王的胆子是檀石槐大王给的!”轲比能大吼一声,指着和连叱道:“檀石槐大王当初立你为王的时候也当众说过,一旦你不能履行大王的职责,不能带领鲜卑人走向强盛,大伙儿就有另选大王的权力!”他说到这里不等和连说话,振臂对着人群高呼道:“身为一个鲜卑人,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檀石槐大王说的这番话?”
“记得!”
“记得!”
“记得……”
无数人跟着高呼,呼声惊天动地。
轲比能等到呼声减弱,再次振臂吼道:“和连继位以来沉溺于酒色,不惜民力建造宫殿,对百姓横征暴敛,而且数次南征都无功而返,白白葬送了几万鲜卑勇士的性命!如此大王,岂能担负起檀石槐大王当初的所托?今日本王在此提议,废除和连的大王之位,另选贤能为新的大王!大伙儿同意吗?”
这次附和的声音小了很多,不过依旧有*万人开口支持轲比能。毕竟现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很多鲜卑百姓即使心里支持轲比能,也不敢当着和连的面说出来。万一轲比能大王今日的谋划失败了,和连大王的报复岂是他们一个小小百姓能扛得起的?
公孙续脸色一变,思忖道:‘若非多方谋划,轲比能就凭这些百姓的支持就能把和连赶下台了!’
远处的步度根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恨恨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时公孙续忽然感到左侧有人盯着自己,他猛然转过头去,除了看到那些黑巾蒙面的倭人之外,并未看到可疑的对象。他疑惑地摇摇头,凑到赵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和连脸黑如墨,猛然跨前几步来到轲比能面前。
轲比能吓了一跳,还以为和连忽然发难,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轲比能!”和连指着轲比能的鼻子,大声喝道:“你这个该死的伪君子,还记得你早上做过什么龌龊事吗?”
轲比能冷笑道:“本王素来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又岂会做什么龌龊事?”
“本王会让你无话可说!带上来!”和连转过身,向数十步开外牵着马围在一起的几百个侍卫们挥了挥手。
侍卫们迅速散开,露出了地上躺着的十几个人,这些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十个侍卫拖着那十几个人向这边走来,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
轲比能皱起眉头,他深知和连的阴险毒辣,既然和连敢当众指责自己,又找了这些人来作证词,显然已经布局好了一个阴谋!不过轲比能很清楚自己早上根本什么都没做,就算和连栽赃陷害,他也有信心洗刷自己的清白。于是他并未阻拦,眼睁睁看着和连的侍卫把那十几个人押到了九鼎前方,按在鲜血淋漓的地上。
和连走到被按在地上的一个人面前,抬起右脚踩在这人的脸上,恶狠狠地问道:“本王有话问你,若是有半句虚言,本王会让你的所有亲族都去地下团聚!”
“大王饶命啊,小的不敢欺瞒!”这人赶紧求饶。
和连脚尖在这人的鼻子上用力碾压,嘴里怒喝道:“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说你们是谁的人?早上又做了些什么事?”
“大王,小人们都是左贤王的人,早上奉命在人群中散布谣言诋毁大王,同时宣扬轲比能小王的英明神武!”
“什么!?”
一言出口,震惊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