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是在温泉池子里被找到的。彼时它正混迹于一群贵族小姐中装无知装纯洁装吉祥物。小姐们这个抱它一下那个亲它一下。看它那惬意的模样,方星宿很替加布利尔担心:这个货,真的能被掰成女人?
“什么事?”被强行拉出来的昆很不爽。
“昆,说说你们兽族的习□□。”加布利尔说。
昆朝天翻个白眼:“太多种。”
“你和亚德烈相处过,你可曾察觉到他身上有兽族的气息?”方星宿想了想问。
“魔颅山,的诅咒。”昆干脆利落地说。
“那是什么?”方星宿与加布利尔异口同声地问。
“遥远的东方,兽族最重要的圣山,兽族力量的源泉。亚德烈的身上,纠缠着来自魔颅山的诅咒。虽然被光明之神的力量竭力剥离、压制,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昆面无表情地说:“然而他绝不可以靠近魔颅山。”
“是一个什么样的诅咒?”方星宿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腹:“会随血脉遗传吗?”
昆看向她的小腹:“在里面。”
方星宿的手骤然握紧。
“是一个什么样的诅咒?”她追问。
然而昆摇头:“太多种。”
“你是说你分辨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诅咒是吗?”加布利尔说:“那这个诅咒用什么方法可以化解?”
昆又摇头:“答案只存在于魔颅山。”
“就是说必须去魔颅山才能化解这个诅咒?可是你刚才还说亚德烈绝不可以靠近魔颅山?”加布利尔又问。
昆点点头。
“那他接近魔颅山会怎样?”
昆阴森森一笑:“被诅咒的人接近诅咒的源起之地,还会怎样?”
“那个召走亚德烈的紧急军情,我在一边有听到。”加布利尔不安而犹豫地说:“兽族内部发生内乱,东方军团决定扎住这个时机,主动出击,进攻齐云山以东。”
“所以亚德烈正在向魔颅山靠近,是吗?”方星宿垂下了眼眸。
“以往东方军团也曾数度深入兽族腹地作战,从没能够突入魔颅山范围,我想这次我们也不必担心。”加布利尔安慰她说。
“但愿如此,祝他好运。”方星宿捏着眉心说。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忽略了,什么很奇怪、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怎么一下子就想不到了?
算了,想不到就不要想了。方星宿挥挥手示意他俩自便,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去哪里?”昆敏感地问。
“厨房。”方星宿回答。
昆立刻高兴起来:“山药百合、乳鸽汤、香菇玉米粥!”
自从怀孕后,方星宿的嘴变的有些刁,只好时不时自己下厨做些前世的菜吃。偶尔被昆碰上一次,从那以后每到饭点,昆都会出现在她周围,瞪着那双修长妖媚的眼睛探头探脑。
方星宿倒也不介意,她现在主要依靠晶石补充身体能量。饭食不过解一解嘴巴的馋,实际上吃不了几口。
尤其今天,饭菜上了桌,她一口没动,只单手支着下巴看昆大朵快颐。
她的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家伙的动静。
其实到目前为止,除了大量吸收能量小家伙倒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别的动静。方星宿也曾不止一次用各种法术检查过它,可她察不出小家伙吸收能量的原因,也没有察觉出它带有妖气邪气之类非人气息。总而言之,除了吸收能量之外,小家伙和一块普通的肉没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察觉不出来啊。”方星宿难得苦恼:“是否该研究下兽人的魔力?还是,必须去魔颅山走一趟呢?”
关心则乱。方星宿懂这个道理,可也无法摆脱。毕竟她已经落入了红尘俗世这张大网中、被牢牢缠住,挣脱不能……
饭后,她照例懒洋洋地躺在卧室落地玻璃窗旁的躺椅上。表面看起来她在晒太阳打盹儿,实则在运行修炼功法吸收天地灵气、转化真元、供应胎儿。
天火紫焰盘踞在她小腹中,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胎儿。实际上现在天火紫焰发挥着丹田紫府的作用。时日推移,小家伙吸收的能量越来越大,她觉着必须有紫府容纳灵气转化真元才能支撑。偏现在挣的钱还不够买筑基所需的晶石的。她想起古籍中有以法宝筑基的记载,就用天火紫焰试了试,竟然还真让她给摸索成功了。
小家伙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吸收能量,就像婴儿吸奶一样,一阵一阵的,吸饱了就没动静了。然而它“吃饱喝足”了,方星宿却很累。
在这疲累的状态下,她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并不是昏睡,也不是清醒。方星宿似乎听到耳边有风声飞驰,然而她眼睛却不能动,只能看到上方一片刺眼炽白的阳光。炽白之中慢慢出现一点黑点。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至成为一个黑洞,把她吞噬。
一片黑暗里,匍匐着什么更加黑暗的巨大躯体。
那个东西在剧烈喘息着、躁动着。它似乎在艰难地撕扯着什么东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方星宿凝聚目力,渐渐从黑暗中分辨除了它的模样。
很难说这是一只什么兽,它全身上下长满一重又一重尖锐的鳞甲,这些鳞甲把它的本体深深淹没,方星宿甚至都找不出哪里是四肢,哪里是头颈。直到一大片鳞甲连皮带肉地掉下,她才分辨出它的头。与这庞大的身躯相比,这头似乎过小了。并且它在做什么?似乎是,撕咬自己的鳞甲?
对,它在撕咬自己的鳞甲。应该是很痛苦的,因为每咬下一片它全身都痛的打哆嗦,可是即使这样,它仍旧毫不迟疑地,继续咬。
然而,咬下的地方,新的鳞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了。
但是它还在坚持咬,不停的咬。新生出的鳞甲它也再次咬下,看起来不像是换甲——方星宿知道,有些动物在一定的生理阶段会褪去旧的皮毛鳞甲,长出新的。
“咬去了还会再长出来,为什么要白费力气?”看了很久的方星宿无聊地出声询问。
看样子这声音把那东西惊到了。它猛地转头看向方星宿。
四目相接,方星宿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小小的头上竟然嵌着一张人的脸,并且还是一张熟悉的很的脸:“亚德烈?!”
那脸,连带着脸下面连着的长长脖颈又猛地转回去了。巨大的躯体剧烈地动作起来,像是,想躲开?
然而那巨大的躯体竟然是异常的拙笨,方星宿双手环胸站那儿看他动了半天也没挪出去几寸。
她伸手摸摸那巨大的鳞片:“啧啧,上好的炼器材料啊,哦不,极品!”
“这是你的原形吗亚德烈?”她四下走动寻找着他的头:“干嘛躲我啊,出来啊!你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有什么好躲的,出来啊!”
扑簌簌鳞甲擦动的声音响起,长长的脖子从她身后绕过,头探到她面前。
眼前的亚德烈失去了一向的傲气。自卑又紧张,似乎是时刻准备着再次逃离。
而方星宿关注的是他头上的鳞甲,那些鳞甲比起身上的又是格外尖利。与其说是鳞甲,更像是根根戳出的骨头。
方星宿伸手触摸,亚德烈呼吸急剧加重,他闭上了眼睛。
“哇,不错哦,这些我都很喜欢。”他听到她说。
“你不害怕?你不觉的丑恶吗?”亚德烈睁眼,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没有变啊。”方星宿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你是我的人啊,所以我认得你、永远认得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
亚德烈的眼中渐渐有星光亮起,然后他一头扎入方星宿怀中,嚎啕大哭。
方星宿愕然:“哦,好了乖,不哭了不哭了,不要剥鳞甲了,想做人做人,想做怪物做怪物,不要把自己逼的这么辛苦啦……”
真的,不要再哭了,哭的我头疼,这不符合你的形象啊……
“如果你真的不厌恶我的话,”亚德烈抬起头:“就亲吻我一下,好不好?”
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水泽。平常坚强的男子一旦脆弱就是格外的可怜。
而方星宿毫不见外地一巴掌呼过去:“矫情!给我矫情!”
然而这一点力度对亚德烈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亲一下,就一下。”他的脖子把方星宿身体缠了一圈,又伸到她面前。
方星宿费劲儿把胳膊抽出来把他脸从面前推开:“别腻味,求不闹!”
然而他换了个方向又伸了过来。
拉拉扯扯中,纠葛的越来越紧,到底亲在了一起。
这发展下去,是春梦的节奏啊,快醒来吧,方星宿想。
然而她就醒了。
擦,这光天化日的,什么破梦啊。她揉着太阳穴想。
同时千里之外的东方军团,亚德烈也从激战过后的休憩中惊起。
啊,什么破梦,偏偏中断在关键时刻!还有什么叫“你是我的人”,明明是你是我的人好吗!
但是,谢谢你啊,给我以力量。他看向南方,温柔地笑。
下属刚好进来,被他这笑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同时方星宿卧室外,曳地的衣袍迅速远去:“这剧情不对啊!枉费吾宝贵的精神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