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汶听着三个人旁若无人的谈话,脸都绿了。

搞什么?老娘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看不见呀!我还没死呢,就这么急着把你女儿嫁进来?

可真正让她生气的还是顾沁彦。

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对他有意思,可他却半推半就不置可否的样子。

她叫他自己去生孩子,他就真的打算另外找人给他生了?还是他想让自己看看想为他顾沁彦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不差她谢汶一个?

谢汶心里隐隐发酸,她干脆不去理会他们,低下头自顾自的掏出手机上网。之后张家父女又热情的挽留他们留下来共进晚餐,准确的说,是他。

谢汶也不闹脾气说要走,他说好,她也就留下来毫无存在感的坐在旁边机械的嚼着嘴里的食物。

偏偏还有人眼色不那么好使的来找她麻烦。

“顾太太胃口不好?”张舞笑着看向谢汶,脸上的表情近乎得意,就连那声‘顾太太’也是喊得讽刺十足。早就听闻顾谢两家联姻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个顾太太快要换人当了。

谢汶本来之前就吃得饱饱的,现在更是觉得胃里面难受得想吐,她冷着一张脸理也不理张舞挑衅的话。

张舞见她装作没听见自己的话,心下更是不爽。都快变成下堂妻了还摆什么臭架子!

她不依不饶的问:“顾太太怎么了?”

谢汶感觉越来越不适,好像胃里真的有东西在往自己的喉咙口冒似的,顾沁彦注意到她脸色隐隐泛青。

“你怎么了?”

“唔……”糟了,谢汶突然捂住自己的嘴,起身往外冲。

桌上的三人都因为这个突来的变故有些怔愣,顾沁彦首先反应过来,连忙焦急的起身告别。

张舞问道:“她怎么了?”这个女人在耍什么把戏。

“喔,汶汶有身孕了,今天真是多谢款待,我们先走了。”

顾沁彦毫无罪恶感的胡说道,扔下这颗重磅炸弹就撤了。

张舞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顾沁彦匆匆赶回房间却不见谢汶的人,他拿起电话正要拨,想到什么又放下。他走到谢汶原本的房间,拧了拧门把,果然打不开。

他敲了敲门,轻声唤:“汶汶?”

没有任何声响。

他想自己这回恐怕是做得过火了,不知道又要哄多久才哄得好。

他又想到她刚才的恶心呕吐,手心隐隐冒汗,难道她真的……

“汶汶,开门!”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他直接下楼拿了备用钥匙打开她的门,在卫生间找到蹲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谢汶。看样子她刚刚才吐过,半张小脸上都是水渍。

他心疼的将她抱起来,这次她却连挣扎都没有了,只是不看他,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很难受?”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顾沁彦也不急着逼她。

他抽出枕头垫在她的背后,让她半靠在床头,又下楼找了药,端着水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那个表情。

顾沁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喂她吃药,她一直都很配合,只是不愿意开口和他说话。

他也只是静静抱着她,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喜悦、震撼、焦急、后悔……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第一次如此的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久到他怀里的谢汶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他慢慢说道。

“我以前也不喜欢小孩,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然后直到我遇到你……”

“我居然开始幻想我和你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哪个地方长得像你哪个地方长得像我……”

“我希望是个女孩,像你一样……”

“不过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不愿意把她嫁出去……”

又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我会像爱你一样爱他们,所以你只爱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汶在他缥缈的声音里渐渐睡去。

“顾太太只是有点肠胃不适,我开点药就行,不是大问题。”

“李医生,她没有别的问题吗?”

“嗯?没有别的问题呀,顾太太底子好,身体很健康。”

“她没有怀孕吗?”

“呵呵,没有没有。”

“可是她呕吐……”

“我这个老头子虽然比不上什么x光机,但这近百年的医龄了,怀没怀孕还是看得出来的。至于顾先生你说的呕吐多半只是因为肠道不适引起的。”

谈话似乎就此中断了,谢汶只能听见放轻的脚步声渐远。

她努力集中自己混沌的意识,坐起来扭开床头灯,此时窗外已经是夜幕低垂。

之前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谢汶意识消失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想起刚才老医师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怀孕,只是顾沁彦搞的乌龙。

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吗?毕竟如果怀上了的话就只能生下来,可她不是那么害怕的吗?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像缺了一块什么呢?

正在谢汶怔怔的时候,顾沁彦推门走进来。

他见谢汶醒来,声音竟带了一丝疲惫,“你醒了?”

“嗯。”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回应,表情有些惊异,他又问她:“感觉怎么样?”

“还好。”

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好了?

谢汶见他仍旧犹疑的模样,心像是被人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又酸又麻。

她朝他伸出双手,神情有些委屈,软软的唤:“老公。”

顾沁彦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她还没睡醒?

谢汶见他吃惊过度的表情呆在原地,她自己光着脚朝他走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耳朵贴着他砰砰跳着的心脏。

“老公,我今天吃醋了。”

“所以我很生气。”

“我不准你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只能有我们的孩子。”

顾沁彦觉得今天一天他受到的震撼简直比他二十七年来所有的加起来还要多。

他如坠云雾的开口:“我们的孩子?”

“嗯,我想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怕……”

他搂着她的手蓦地收紧,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太激动,“为什么突然又不怕了?”

“因为我发现闪电是不靠谱的,对了,闪电你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那就好。”

“还在难受吗?”

“不了。”

“那我们来生宝宝?”

“……好。”

既然之前的是个乌龙,现在就只有再加把劲将谣言坐实。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丈夫,顾沁彦显然很是努力。

虽然昨天的老医生说谢汶只是肠道不适,但顾沁彦还是将谢汶带到了医院重新检查,可是结果并没有让他有意外的欣喜。

谢汶跟在他的身后不满地念:“看吧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闭嘴。”

谢汶撇撇嘴默默跟着他走,看见旁边一间育儿室,她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哎!”

顾沁彦转身问她:“怎么了?”

谢汶已经趴到了玻璃上,“你看。”

顾沁彦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满屋都是婴儿床,每个宝宝都睡在一个小小的玻璃摇篮里,大多的宝宝都是睡着的,只有几个睁着圆圆的眼睛,扭扭小小的身子。

“老公你看你看,这个宝宝看得到我们耶!”

顾沁彦凑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醒着的宝宝好奇的望着自己,谢汶在旁边很是兴奋的朝着那个不明性别的小东西挥手。

“嗨,我叫谢汶。你叫什么?”

“23号。”

“什么呀?”

“你看床上的编号,23.”

“真难听。”

这是躺着的宝宝动了,他抬起自己的小手朝着谢汶的方向抓了抓,像是想要求抱抱。

谢汶一下子被这个还没长开的小东西萌到了,她星星眼的对着顾沁彦说:“我们把他带回去养好不好?”

“恐怕他的父母会来找你拼命的。”她以为这是在买小狗吗?看中了的就可以带回家了?

“以后我的宝宝一定也要这么可爱啊,不,要比这个还可爱!我的宝宝一定是最可爱的!”

女人果然是善变的,昨天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会生孩子,今天就满是憧憬的说着自己的孩子是最可爱的……

不过顾沁彦当然爱极了谢汶的这种‘善变’,他牵过她的手,好心情的问:“汶汶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最好是男孩子,不过如果女孩子长得像我的话,也不错啊。”

“为什么女孩子要长得像你?”

“因为这样你亲她的时候我就不会吃醋了,我可以把她当成是我的‘精装版’。”

“呵呵,这样看来确实女孩子比较好。”

“……你该不会是觉得这样你就有两个老婆了吧?”

“胡说八道!”顾沁彦用力捏她的手,直到她痛呼出声。

“你力气干嘛这么大!很痛的知不知道!”

“你下次再胡说,我就不是这样让你痛了。”

谢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双颊发热,她假装没有听懂,问道:“……那、那你是为什么觉得女孩好?”

“不想说了。”真是被她搅得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说说嘛,你怎么这么幼稚呀。”

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幼稚,顾沁彦面无表情的看向谢汶,可见她仰着脸望着他讨好的笑的时候,他就一点气都没有了。

她对着别人的时候脸都是防备的绷着,看上去难以相处的样子,可每每对着他就笑得讨好娇憨,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格外特别。

“如果是个男孩子,我想不管他长得像谁,我都不高兴你亲近他。”

谢汶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她双眼亮亮的扑到他的身上,头埋在他的胸前肆无忌惮地大笑。

顾沁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另一只手捂住她嘴,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怎么的。

“汶汶?”

笑得正开心的谢汶转身就看见秦俣站在前方的转角处,他脸上有些不豫。

谢汶一把放开顾沁彦,向着秦俣招手,“你怎么在这儿?”

秦俣走近,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有个朋友住院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谢汶笑得开心:“俣俣,我怀孕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你猜猜宝宝是男生是女生?”

秦俣脸色灰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汶仿佛对他的怪异视而不见,接着又笑嘻嘻的说:“骗你的,医生说只是我吃坏东西了!”

“……吃坏东西?”不是怀孕,只是吃坏东西,秦俣觉得他能够呼吸了。

“对啊,”谢汶看了下顾沁彦,撒娇埋怨道:“都是你做的菜啦,害人家吃坏肚子了!”

顾沁彦古怪的看了眼谢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谢汶见顾沁彦一点也不配合,白了他一眼,对着秦俣说:“所以俣俣你要赶快找个女朋友生个宝宝,这样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可以向我们一样从小一起玩了。”

秦俣拿着饭盒的手指节泛白,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啊。”

谢汶还是笑着,“那我们说好了哦,你可要加油!快去看你朋友吧,我们先走了。”

说着她就伸手拉着顾沁彦往前走,突然秦俣出声道:“等下。”

谢汶身子一僵,转身笑着问:“怎么了?”

秦俣看着她,突地露出一个谢汶熟悉无比的坏笑,“我猜是女的像你一样笨。”

对于秦俣,谢汶想了很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和秦俣就像以前一样相处。

秦俣是她很重要的人,在她的心里他早已是她的亲人,在感情的世界里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他,所以当她看到秦俣故作轻松的样子时她却觉得非常难过,很想哭。

可是,她现在甚至连给他一个拥抱都不能,只能可耻的希望他早日找到他爱的人,让自己可以好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