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洛抬起头,面对着赵廷婷的怒目横视。

这是赵廷婷自国外回来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婚礼上,于洛洛看到了赵廷婷跟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厅门口,之后她便被沈鹤拉走去补妆了。后来就没再见到。蜜月旅行时,才听赵廷澜随口说起,赵廷婷回来了。赵廷澜还以为她还不知道,跟她说他在婚礼上见到了赵廷婷,她跟他认了错,并且说要给于洛洛道歉。赵廷澜不

想让她在婚礼影响到于洛洛的心情,让她走了。

不过赵廷澜没再强制她出国。赵廷婷说这次回来是父亲的意思,说不会再惹是生非,只想多陪陪父亲。“如果你觉得不想再见到她,等蜜月回去,我会再将她送走。”赵廷澜说。当初赵廷婷伙同万小清一起对于洛洛做了那样的事,赵廷澜大为光火,对于赵廷婷,这怒火中更包含了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所以把她送走,一是给她教训,一是想让那个她远离在K城的狐朋狗友圈子。而赵廷婷是对于洛洛犯了错,所以对于她的处罚,赵廷澜仍

是征求于洛洛的意见。

“我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而且……”于洛洛顿了顿,道:“就让她留在K城吧。”当时她这样说,一来是不想赵廷澜再因为这件事跟他父亲起冲突,二来,她知道赵廷澜对于这个妹妹还是很有感情的。这大概是他在赵家稀薄的亲情关系中,唯一还

在意的吧。“于洛洛,要不是你非要办什么婚礼,又非要去什么蜜月旅行,我哥哥根本就不会跑到那地方去!那些东南亚国家本来治安就不好!你还让他一个人去给你买这买那!

就不能等保镖回来再去买吗!都怪你!”赵廷婷眼睛红红的愤怒道。

于洛洛没说话。“自从你跟我哥哥结婚,我们家里就没好过!不是出了这事就是那事!大哥遭遇爆炸案,我妈妈被赶了出去,我父亲因为不满意大哥跟你结婚一直生气才病倒了,现在

赵氏整个动荡,全靠二哥一个人支撑……于洛洛,你根本就是个灾星!”赵廷婷说着眼泪流下来,气道:“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大哥回不来,你好霸占他的遗产!”

“赵廷婷!你瞎说什么!”于洛洛大声道。面对赵廷婷的无礼指责,于洛洛其实一点儿都不生气,是真的,完全没有生气。她能感受到赵廷婷是发自内心的悲伤,她甚至有点欣慰,除了自己以外,赵家还有个

人是在真正挂记赵廷澜。赵廷婷对她的大哥投入了真挚的情感。

以前,于洛洛只觉得赵廷婷刁蛮任性,可是到了现在,反而觉得她是赵家最有人情味儿的人了。赵立廉是一个儒雅绅士的做派,于洛洛体验过他那种面上不动声色,把那些冷冰冰残酷的事实一点点说给你听,对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丝毫不以为意的做事风格。黄鹂莺自不用说,戴着面具的人,虚伪而又狠毒。赵廷禹是笑面虎,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可是你很难探寻到他温柔的笑意下面藏着什么,不知道他真正在想着什么。就连

赵廷澜,除了对她是特别的外,寻常也是冷漠至极的性子。赵廷婷是这家里的一个例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廷婷或许很幸运,她是被宠大的,只有从小生活在宠爱中的孩子,才能这么任性,这么肆无忌惮。她的两个哥哥

则很早开始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容易冲动,容易动怒,容易把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她在乎赵廷澜,也在乎这赵家的每一个人。面对这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或许只有她是最痛苦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洛洛对于赵廷婷的无礼指责和谩骂就恨不起来,可是她被赵廷婷刚刚话里的“遗产”两个字刺到了。她不能允许她这么说,没有什么遗产,赵廷澜

一定会回来。

于洛洛从床边站起来,往门边走过去。

赵廷婷仍然对她怒目相向:“于洛洛,你又想打人吗?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我也不会怕你!如果我大哥他……我大哥要是真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赵廷婷——”于洛洛在她面前停下来:“如果你在意你大哥的话,你去求一求赵廷禹吧。求他……高抬贵手。”“你……什么意思?”赵廷婷迟疑,顿了片刻,忽然怒道:“于洛洛,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是我二哥谋害了大哥吗?你太坏了,你这个挑拨离间的贱.女人!你!你简直…

…”

“我没有这么说。我也希望最好不是这样。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和希望。”于洛洛平平静静地说,她看着赵廷婷,道:“——拜托你。”

在赵廷婷气呼呼的注视中,于洛洛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于洛洛从赵氏老宅离开后,又乘车来到一套公寓楼,那还是赵廷禹还在翻译社时,被大家叫做Ken时居住过的地方。那次他生病,于洛洛来过他家。她其实对他知之甚

少。最开始认识时,他就是带着一副面具出现在她面前的。她想赵廷禹已经不可能继续住在这里了,但她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指望赵廷婷告诉她?恐怕连赵廷婷都搞不清楚他的行踪吧,何况赵廷婷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

她,看她刚才的反应就知道了。

于洛洛上楼敲了门,没有人应。她又多敲了几次,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廷禹已经搬走了。没有什么意外。他现在本就不可能还住在这样一套简陋的公寓里。

于洛洛乘坐电梯下楼。

一路心事重重,眼睛没有聚焦的无目的看着脚面的一块位置。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她抬起头,电梯门打开,赵廷禹高高瘦瘦的身形出现在电梯门口。

他半垂着头,抱着手臂,眸色深沉,带着些阴郁。此时独自一个人的他,没有伪装,是原本的样子。他抬头看向电梯内的瞬间,脸上显出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