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婕跟于洛洛说的一番话里,隐隐透露出自己跟赵廷澜,仿佛青梅竹马,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感情。
至于分开的原因,她说的很含糊,说是自己去了欧洲读书。越是含糊越是惹人遐想。让人觉得当初是不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而分开。
而赵廷澜现在表现的对她越冷淡,越让人怀疑她曾是他心上的白月光。因为曾经深情,所以现在刻意掩饰。
于洛洛确实因为听到了邹婕跟赵廷澜的过去而感到失落,但不是因为猜忌他们的关系,她是想到了自己。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总愿意相信自己对于某个人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邹婕这样以为了,她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灰姑娘。
于洛洛却没法嘲笑她,因为她发现邹婕的那种心情她懂,她在某些时刻,也曾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于洛洛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赵廷澜时的情景。
那是她小的时候,只有八岁。
八岁的时候开始模糊懂得,并烦恼一些事了。于洛洛那时候的烦恼是,她没有爸爸。这事情在上学以后就显得很严重,因为同学之间会相互比较,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我爸爸是做什么的。这种话题,于洛洛总是
避而远之。回避不代表她不介意。她跟她妈妈问过不止一次,但这话题只要提起来就会引起她妈妈的伤心。她不敢再问。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很郁闷,甚至钻了牛角尖,觉得世界
太不公平,人家都有爸爸,她却没有。那,是不是以后别人都会幸福,她就不会呢?
小孩子世界里的任何一个小烦恼,都能被当做天一样大的烦恼。何况,父亲,不是一件小事,他是她生命中缺失的一半。于是八岁的于洛洛那段时间每天都很苦恼,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是灰色的。她甚至有点跟妈妈赌气,放了假也不愿意在房子里待着,会出了后门到后面的山上去玩,一
直待到天黑了才会再回来。
她就是在那样一个下午,在后山上的竹林子里遇到了少年的赵廷澜。
小于洛洛在林子里看到了一个长的很好看的人。即使还是小孩子,也是分得出美丑的,并且单纯地认为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很好的人。那时候的赵廷澜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个子已经很高了,但身材是略显单薄的少年身材,脸庞跟现在的差别也不太大,比现在的样子要稚嫩一些,但也不是一般的少年
那种青葱模样。
他有一种介于少年跟成人之间的气质。
但在于洛洛眼里,只要是个子比她高出一截的人,都算是大人了。
她看到赵廷澜的时候,看见他眼睛里有泪光。她心里惊讶:怎么大人也会哭?况且,他这么好看,那时候于洛洛在学校里刚学过一个词,叫“完美”,她其实不是很懂那个意思,但是此刻看到眼前这个人,脑子里
就突然蹦出这个词了。
于洛洛从林子里面走了出去,少年的赵廷澜见突然有个人冒了出来,眼神忽然变得警惕和冷淡。
待看到是个小女孩儿,他又放松了下。
他此刻心情很坏,被人打扰了清静,转身要走。
“你怎么哭了?”小女孩儿忽然开口问。
“我没有哭。”他冷冷回答。他本来是没打算跟她说话的,但这种事关面子的事,他必须否认。
于洛洛后来每每回忆到这里就想笑,赵廷澜的要面子真的是从小就有的。但是当时小小的于洛洛不懂这些,她就是确定他哭了,想到他一定是有非常难过的事情。她难过了就会哭,但她觉得自己是小孩子,能让一个大人都哭了的事情,该
有多难过啊?
于是她走过去,对少年赵廷澜说:“你蹲下来点儿。”
赵廷澜不明所以,他是没有心情理会这种小孩儿的,但接触到那小女孩满怀期望的目光,他想了想就半蹲下来了。
小女孩儿踮起脚,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用一只软软的手在他背上一下下地拍,嘴里还念念有词:“没事的,没事的,天又不会塌……”
赵廷澜这才明白,这个头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女孩,居然是想安慰他!
听她煞有介事的故作老成腔,赵廷澜很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颗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于洛洛其实不记得自己当时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后来少年的赵廷澜直起腰来,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花。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你爸妈呢?”他问她,已经是大人的口气了。
她那时候很敏感,一听人问爸妈,立刻联想到自己没有爸爸,顿时开始憋眼泪。
赵廷澜有点儿慌,他没有对付小孩的经验,“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爸爸……”于洛洛开始抽抽噎噎地哭。
赵廷澜松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没有妈呢。我母亲早就去世了,我父亲现在也不要我了,要把我赶到国外去。”
这是于洛洛第一次听人用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跟她说没有爸爸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那些同学,老师,同学的家长,知道她没有爸爸后,都是一副又同情又怜悯的样子看她,从那些眼神里,她觉得自己肯定很悲惨。
但是现在这个人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样子就像在说,我也没有,我不是好好长成现在这样了吗。
人的转念有时候真的就是一瞬间。于洛洛忽然就想,也是哦,没有就没有了,这确实不够完美,也不够公平,但是又怎么样呢?我以为我最倒霉了,可是眼前这个人,他看起来这么好,这么完美,原
来他也有伤心事的,而且他的事听起来好像比我更惨,至少我妈妈还没有不要我。所以,其实并不是只有我最倒霉,每个人都有难过的事吧,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这个想法其实比较幼稚,但在当时却让于洛洛获得了极大的安慰,她感觉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