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红日当头,积雪消融。

官道上的雪早已被来往的行人踏尽,只剩下苍野中还有些许残雪,妆点着大地。

“哒哒哒……”

马蹄践踏泥泞的声音由远而近,一队马车也渐行渐近。

为首高头大马上端坐的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杨镇原,几日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回程的路上自然不比去的时候,镖银已经有惊无险的送到了西风城,此刻镖局众人都放下了连日来紧绷的心情,快马加鞭的往逐鹿城而来。

太阳渐渐升高,已是时至午时了。

虽然阳光不算毒辣,但毕竟赶了一上午的路,众人都有点饥渴。

“总镖头,这都快午时了,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吧?”那王姓镖师催动胯下马到了杨镇原近前问道。

想到这两日众人连着赶路确实是人累马乏,再说眼下离逐鹿城还有几日的路程,杨镇原遂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什么好去处?”

王镖头嘿嘿一笑道:“总镖头,来的时候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小镇,挨着官道还有家小酒馆,不如……”

杨镇原呵呵一笑道:“也好,告诉众位兄弟,我们今天就到那酒馆落脚,吃上几碗酒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

“好嘞。”那王镖头应了一声侧马去传话,众镖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扬鞭催马,马车行速又快了几分。

果不其然,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在官道南侧两三里的地方,一个小镇的轮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而挨着官道的地方,还有几间草房,看屋外檐下有招牌悬挂,想必就是那酒馆无疑,虽然还隔了一段距离,但众人似乎都已经闻到有酒菜的香味了。

众镖师更觉的饥肠辘辘,马鞭甩的“啪啪”响,不刻间众人便到了酒馆近前,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年轻小伙子闻声迎出门来,将众人迎入店里。

酒馆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眼下已过了饭时,空荡荡不见其它客人。

有生意上门,店小二赶忙抹桌子摆凳子,端茶倒水。

一行二三十人分成四桌坐下,那店小二才道:“众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每桌来几个下酒的小菜,再来上二十斤牛肉,一坛酒。”杨镇原笑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不大一会儿酒肉上来,众镖师饥渴难耐,一个个如狼似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痛快。

“嗤……”

众人正开怀畅饮,突然听到一阵似锐物破空的异响传来。

初始时还不太响,但片刻间已变得锐利刺耳,听声势来的很疾,而且还是朝着这边来的。

杨镇原等人一愣,不禁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声音在屋外嘎然而止,遂即门帘被挑开,从外面走进十几个人来。

来人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都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而且男的英俊,女的貌美,一个个身穿丝织长衣,腰束玉带,光鲜亮丽,看衣着打扮似一群富家子弟。

店小二慌忙上前施礼:“众位客官这边请。”

谁知那些人根本不理店小二,其中一人伸手一推,店小二顿时一个趔趄,噔噔噔连着倒退几步,差点摔倒,吓得惊慌失措,再不敢多言。

一群人来势汹汹,盯着堂中的镖局众人略一打量后,一个腰束火红色玉带,面容颇为俊朗的男子沉声问道:“哪位是威远镖局的镖头?”话说的有些无礼,颇有几分官宦人家的颐气指使。

杨镇原面容微变,但并未发作,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道:“在下不才,威远镖局总镖头杨镇原。”

“哦。”那年轻人并未还礼,只是微一晗首:“在下离元山弟子张冲,这几位是青丘山和凤水山的道友。”

镖局众人不禁纷纷变色。

想不到这些人竟然都是五派弟子,虽然猜到来人不凡,但眼下听到他们自己说出来,镖局众人仍难免有些震惊。

毕竟五大门派的盛名如雷贯耳,寻常人都只是耳闻,能亲眼目睹的少之又少。

杨镇原亦是虎躯一震,忙再次施礼道:“原来是五大门派的众位少侠,杨某有眼不识泰山,这厢有礼了。”

张冲嘴角轻扬,似对众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一直以来,五大门派的弟子只要报出名号,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无不是卑恭谦逊。

当下张冲略一点头道:“杨镖头,此番我等来此只是有一事想问下镖头。”

“少侠请讲,杨某定知无不言。”

“有杨镖头这句话就好办了。”张冲微微一笑,但遂即话锋一转道:“杨镖头,那魔教妖人龙傲狼现在身在何处?”

杨镇原面色顿变,但遂即恢复如常,故作疑惑道:“龙傲狼?何许人也?”

张冲笑容一凝,语气也陡然一寒:“怎么,杨镖头莫非要告诉我不认识此人?”

杨镇原忙抱拳赔笑道:“在下不过是一镖局的镖头,一武夫而已,哪里认识什么魔教的人,少侠怕是问错人了吧?”

“哼!”张冲冷哼一声,吓得一众镖师都是一抖,虽然众人都是武艺在身的镖师,但五大门派实在是威名太盛,看到张冲动怒,众人都有点胆战心惊。

“杨镖头,几日前曾有人看到那龙傲狼与你等在西风城一起现身,可有此事?”张冲踏上一步,紧盯着杨镇原逼问道。

杨镇原面色一变,想不到竟有人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瞒也瞒不过去,微一沉吟道:“几日前确有一姓龙的年轻人与我等同行,不过我也只是知道他姓龙而已。”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杨镇原摇摇头道。

那一晚,二人将酒喝了个净坛,趁着酒意杨镇原曾问起龙傲狼今后有何打算,难不成就这样终日醉生梦死?

依稀记得龙傲狼说了句“我想回家乡,我的家……在南海边……”

醒来时人已不知所踪,杨镇原几经打探都没有结果。想到龙傲狼有修行在身,举手投足间说不定已在千里之外,这才无奈作罢。

只是这些话又怎能告知别人?

张冲脸色一沉,原本颇为俊朗的面容变得犹如阴云密布,看起来竟有些阴森:“我不妨告诉杨镖头,龙傲狼乃魔教白虎堂堂主,嗜血好杀,手上血债累累,此番我等奉师命下山,就是要斩妖除魔,替天下正道除此妖魔。”

顿了顿,张冲再次踏上一步,盯着杨镇原道:“镖头知情不举,不怕惹来勾结妖魔的嫌疑吗?”

杨镇原虎躯巨震,身为镖局的总镖头,杨镇原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厉害处,若是被五大门派认定他与魔教有牵连,恐怕以后镖局就只有关门的命运了。

倾刻间,这位行走江湖多年的汉子竟额头冒汗:“少侠言重了,不是在下有意隐瞒,只是实在不知道他的去处。”

“呵呵!”张冲似笑非笑:“当日你与那龙傲狼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好不痛快,难道会不知他的去处?”

杨镇原骇然失色,原以为这些事根本没人知道,不料对方竟知道的清清楚楚,就像是在人家眼皮底下似的。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了,杨镇原反而镇定了下来:“不错,当日杨某曾和龙傲狼共饮不假,但在下区区一介武夫,正魔两派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龙傲狼杀了一群抢夺镖银的邪魔歪道,不仅救了我们这群兄弟和我们威远镖局,更无疑于救了无数受灾的百姓,我等摆酒道谢,难道不可吗?”

张冲眉头一皱,不等他开口,身后忽有人轻笑一声道:“魔教妖人与邪魔歪道自相残杀,他们一起死光了最好。不过镖头说龙傲狼那魔教贼子救了无数百姓,哈,这种谎话骗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

说话的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知是那派的弟子,薄唇蛾眉,细目如叶,颇有几分貌美,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杨镇原怒火上涌。

杨镇原忍不住沉声接道:“在下身为中原第一镖局的总镖头,难道还会说谎不成!”

“呵,中原第一镖局,端的是好大的威名!”

那女子嗤笑一声,有些不屑一顾的道:“若不是有我们五大门派的庇护,你们恐怕早就被妖兽吃光了,今日还会站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什么中原第一镖局?”

杨镇原脸色一涨,但却无从反驳,毕竟那女子虽然言语轻蔑,但却也是实情。

张冲亦冷笑道:“奉劝镖头一句,只要镖头告诉我们龙傲狼的去处,过去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说着,扫了一眼镖局的众人:“镖头要想清楚了,莫要因为包庇一个魔教贼子而连累了他人。”

杨镇原心中豪气上来,忍不住哈哈一笑:“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要不然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张冲似微愣了一下,面色变得难堪之极:“既然镖头冥顽不灵,那就莫怪我等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