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牛逼到看不破的杀局!(1/1)

大芷国东三郡名曰兴越郡、广鸣郡、承祖郡,其中尤以承祖郡面积最大,更因南接南沐国,东临擎海国的天然交通枢纽地理优势,百年来承祖郡在大芷国一直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承祖郡据传乃当年太祖立国时起兵兴业的根基所在,又蒙祖例成为大芷历代帝王安葬震灵的陵墓之地,无形中其重要性便被无限拔高。

名帖“承祖”二字乃当年太祖亲自赐下,亦是大芷国所辖十郡中二百年来从未变更过郡名的唯一例外,当然也成为历代达官旺族、重臣权贵出产最多的地方。

由于两面邻国的威胁常年存在,历代朝臣都劝谏过将王陵北迁,一旦兴起战事皇家祖坟被撬,伤了龙筋断了龙脉,按流传百年的大芷国经《玄天黄土录》的说法就算亡了国,再无兴盛机缘。

众臣另有一层担忧却没放到明面上,天高皇帝远的地界,一时照顾不周被宵小之徒挖了厚土,掘了某代帝王坟头,可算彻底伤了天朝上国的脸面。

只是寻常人家迁坟移墓还要请法师看风水觅龙穴,寻良年吉日大动干戈之下才能动土,莫说帝王移陵要牵连多少人力物力,扯动恁多方方面面的暗流。

于是乎劝谏百年拖沓十世,终是没有哪代帝王能下决心,也就这么延续下来。

陵墓不动,安保措施就要加强。每代镇守承祖郡的一方诸侯都是皇亲国戚,当时帝王的铁杆心腹和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那是自然,作为皇族分支,承祖郡也是自家祖坟所在,敢不上心维护?

于是承祖常年囤积重兵,百多年间发生的大小战事倒从未祸及此地。

南沐和擎海也非没有能臣,要打仗自然不会选择驻扎了大芷国三分兵力的承祖郡,这里可说遍地皆兵全民带甲,没谁敢随便触动此厢里的怨气。

这一代镇守承祖郡的皇族是当朝平顺帝简致远的亲弟弟,敕封宁候的简啸天。

简姓似乎在前世的百家姓中远远排不上大姓氏,但在本朝二百年间却的确是大芷国第一富贵之姓。

宁候简啸天得其亲兄十多年未减的恩宠,直可谓位高权重,隐隐当朝五大权臣之首。

有此威势,宁候府邸自然也修建的华丽非凡气势磅礴,占地百倾不说,府内雕梁画柱,飞檐叠嶂,楼宇亭阁,山川水潭,精美盎然,应有尽有。

暑日里黄昏,被冰块散发清凉气息沁透的恰到好处的书房里,四人肃首面对着一个正低头观看书简的中年男子,静默的屋内落针可闻。

男子面相颇为英挺,四十岁上下年纪风采非凡,虽随意坐着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宁候简啸天。

明显是战报样式的通文,词句满满,洋洋洒洒十数页,宁候一气看毕,沉默半晌,“知枫此子,大才暗潜,终将位极人臣!”

其余四位听到简啸天如此评价,眼中略有惊讶却没谁多言询问,战报每人都已仔细看过,终觉事不可控才共同前来找宁候议事,所论者唯有知枫一人耳。

此刻要是知道承祖郡中最位高权重的几人凑到一起仅仅因为谈论自己,知枫绝不会有受宠若惊或者惴惴不安的情怀。

知枫的回应只会一句,既已入世,必将惊天地泣鬼神,往后岁月尔等或该庆幸能这么早对我重视,也算是识人之能先见之明!

就这么牛掰!

知枫能这样认为,其他知情者却不尽苟同。

宁侯府眷属后院,诰封一品清韵夫人的正房李氏,宁候唯一偏房也是当年清韵夫人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静姨娘,正齐齐发问,对她们的掌上明珠清月郡主狂轰乱炸。

话题只有一个,知枫扬名之战!

十日前发生在万山千泽之地的那场激战,准确说都不能算上战役,仅仅可称为一边倒的屠戮!

千余名精兵、十骑重甲骑兵连对手影子都没看清就被消灭殆尽,而获胜一方仅仅十九人还包括三个不通分毫武艺的平民百姓。

更何况十九人全部毫发无伤!

类似的情形在承祖郡郡府怀远城随处可见,街头巷尾大路小道,似乎只要三五人聚集就会谈论此事。

官家方面没有明令禁止民间议论,更有一些身份神秘人物不时在各处挑起同样的话题。

一时间,舆论罗列出种种版本,将知枫神话的同时却也流传出多种反面讲法。

有说其狗屎运临头胡打乱撞偶然成事,有说暗中另有一股势力出手才平定乱局。

更有甚者说根本不存在知枫其人,只是宁候府为了掩饰自身失误而锻造出来的理想人物,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宁候书房,“传简十三进来吧。”,简啸天沉默半晌后吩咐道。

简十三是宁候年青时收养的三十七少年死士中人,宁候待之如手足,本来是防患潜流暗祸的储备力量之一,只是多年来简啸天地位坚如磐石,逐渐的这些人也就从幕后走向前台,作为宁候心腹家将分别保护其膝下两子一女。

简十三是宁候安排常年护卫最宠爱的**清月郡主的十五人之一,亦是后来一路追随知枫亲历整个敌袭过程的青衣家将。

当日的战事画面在简十三的叙述中一点点展开,较之战报文字,简十三的叙述更生动细致,随着情节渐起,众人唯有惊叹!

“那晚,各组按照知枫的吩咐分头而行,我带着丁组戊组几人,先退回两里左右找到那片沼泽,行三十步杀马,继而抛尸弃血三百步。”

“之后,我等片刻不停上山返转和乙丙两组汇合,此时我才知道知枫所言不虚,那山路手脚并用才可勉强爬上,向前五里范围峭壁如削断然无攀上可能。”

书房内诸人已经看过战报,也猜测出知枫要求杀马的精妙,但听到简十三叙述到此,想像少年几乎在一瞬间就能条理清楚地理顺头绪,安排的秩序井然,心下仍然不由暗赏,堪称叹为观止。

“我终究不明白知枫父母胞姐是如何爬上山的,我们身负武艺的壮年男人还颇感吃力,真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做到。”

简十三摇摇头,虽然是家将身份,但却早已视宁候为父兄,行为举止也没那么多礼仪讲究,看来双方都早已习惯如此了。

只是简十三的疑问宁候早已想通,作为屹立官场十多年不受猜疑还越来越权势滔天的人物,简啸天岂是易于之辈。

“知枫的父母也就是在五十上下年纪,山野之人生于群山中,无论男女老幼爬山跃涧定然习以为常,何况他们并没有甲胄在身。”宁候点到即止,简十三就算心思简单,也不是完全没脑仁的鲁汉。

恍然大悟之下,简十三续道,“与另外两组人汇合并分散埋伏不到一炷香时间,前方突然传来阵阵马嘶,随后呼喝声起,震天的马鸣人沸响彻山谷。”

“想必对方认为既已发现我等,也就不需要再多加掩饰吧。夜晚静谧,那些响动尤其清晰,即便明知距离尚远,我们也不免有心惊之感。”

“三五里山路说来不长但恰好将千余敌骑纳入范围,就在对手前锋快要抵达沼泽处时,知枫的火箭号令突然发出,直射云霄。”

“我等看到知枫信令,不及多想,只是奋力将手边一支支箭矢点燃射向布置好的那堆堆枯叶干枝。”

说着说着,简十三发现自己竟然有着不错的演讲天赋,亲历的过程总归印象清晰,叙说起来也自然顺畅无比。

看到平时这些看似高深莫测的侯府重臣,此刻都目不转睛地听自己讲故事,简十三得意非常。

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已给同侪讲过数十遍的故事在简十三嘴里于是越发流畅。

“当夜天空无云,月光明亮,虽然初始几箭仅凭记忆难以射中枯草堆,但火光辉煌下自然让我们看清了准确位置,再说了宁侯府的军兵哪有孬种,之后再射我们可说的上是箭无虚发,矢矢中的!”

简十三还真是妙人一个,口沫横飞自吹自擂之际还不忘暗捧侯爷一下,自然效果良好,连带宁候在内的诸人不是暗自点头就是面带得色。

简十三刹那间领悟到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果然应了知枫的说法,火光突起,千骑俱惊。也是,别说战马,就算我们看到堆堆火焰升腾半空都觉得晃眼。”,简十三愈发收不住开始狂喷,仿佛整个战役是自己一手安排的杰作。

“山路那么窄,战马前突后退暴走之时不知道多少骑就那样生生掉入悬崖深渊,一声声惨叫隔空传来,敌兵更加慌乱互相踩踏又损耗不少。”

“再加上完全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手伏击,硬是多用了数倍时间才渐渐控制住惊马扑灭火堆。也就是旁边都是石壁阻挡,要是连接林子,光这一把山火就能烧掉他们七七八八。”

简十三洋洋自得的样子让几个在承祖郡中手握大权的人不禁莞尔,也没谁去揭破他设想中的漏洞。

有树可烧也就有山路可逃生,就算逃出百八十个,你们这几个散兵游勇的还能毫发无损坐在这里侃侃而谈?

一时间屋内气氛柔和无比。

“后面的情节让我对知枫这个小家伙完全拜倒!”

“是拜服!”,宁候笑着更正简十三的用词。

“对对就是拜服,反正彻底服气了,也不知道知枫小小年纪怎么就能有如此精深考量,简直算无遗漏啊。”

说到这里简十三面色凝重起来,他并非是什么毫无心机之徒,懂得哪些话可以一笑而过哪些情节就要好好重视。

“杀马一来可以暂时阻挡敌人骑兵前行逃生,二来那些血腥味足以招来众多山野间的猛禽凶兽,那可是十匹马的血腥味啊,我们在半山的地方都能隐约闻到空气中的腥臭,更别说那些野兽了。”

简十三讲到这里想起那晚看到的惨烈景象,心有余悸。

“还没等剩下的几百残兵向前冲出多远,山野间不知道涌下多少凶猛异兽,那山路对这些畜生而言就是缓坡平地啊!”

“猛兽扑来,敌人战马再次受到惊吓,山路那点宽窄怎够骑兵折腾,敌人战马别说迎上野兽,宁愿掉进深涧也不敢前进一步,盏茶功夫又是尸横满路哀嚎遍天。”

“也许野兽各自找到猎杀目标开始饱餐,也许敌人后面残存的数十军士赶上来乱箭纷飞让野兽们有所顾忌,反正前路倒也不再有野兽扑出。”

“这时敌军也就残存不到百人,双方就在沼泽前后这么僵持着,野兽不退,敌军也不敢前行。”

说到这里简十三忽然脸上显出不解和惊恐的神情,仿佛想到了什么无可抗拒的恶魔一般。

“再后来…再后来也许就是山妖崖神显灵了,那些军士连带马匹毫无征兆一个个摔在地上,浑身抽搐,渐渐不动。”

“怎么话说呢,就像是株连屠戮一般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甚至沼泽对面也有些野兽同时栽倒在地,剩下的猛兽也像受到惊吓般四散溃逃。”

“敌方后面刚赶上来的士兵似乎强忍着还能勉强站立或者坐在地上,但看上去一个个都浑身无力,体软身残。”

“敌兵最后十几骑肝胆俱裂,掉头就往来路跑去,不知道最终有否个别敌骑逃脱,但五里外乱石岗传来的声声惨叫估计也不会有漏网之鱼吧。”

想不通就想不通好了,简十三心理调整得到快,尤其从知枫那里学来的“漏网之鱼”四字,被自己活学活用,显得俺老十三也是文化人不是?

“知枫呢?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具体做了什么?”,牛家洼和知枫有过言语不合的黑袍老者沉声问道,这个桥段不知为何战报里说的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冒出头的,”,简十三有点心虚,“我们几个也都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慑住了,没想到过趁敌病要敌命。”

当时敌方军士早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性命收割起来不见得比砍杀一袋袋稻草更费力。

待到简十三等人反应过来派了四个下去收拾残局时,才发现黑暗的山道上,层层叠叠的尸体间,早就有个人在游荡穿梭。

正是知枫在给毫无反抗能力的敌手补上一刀,个把时辰之后无一活口!

“整个过程就是如此,”,简十三努力回忆着,“对了,知枫补刀的手法很奇怪,但的确有效,不论是否受伤,伤势轻重如何,他都只补一刀!”

“那么黑的天,敌人的姿势又是七扭八歪的,但的确每人就一下,弄完就走,果断而有效!”

书房里又陷入沉寂。

没人知道那夜为何后来敌骑就像中了魔似的瘫倒地上任人宰割。

虽然在座诸人有几种猜测,但个里相互矛盾处却也不少,没人能下什么定论,难道真是山神显灵吗?

“备书,快马传递庆城,经此一战,知枫必将名动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