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冷奉常的人一路出城去了大魏的军营,沈在野已经在等着了,见着人来,便道:“大战在即,不知冷大人可考虑好了?”

张天拱手道:“丞相之诚意大人已经收到,大人答应的粮饷会立马送来,运送的路线在此,还请丞相配合,派人去劫。”

沈在野挑眉,伸手将地图接过来:“这路线可还有别人知道?”

“自然是没有的。”张天笑道:“这算是机密,大人肯给丞相,便是对丞相绝对信任。”

“这一路的粮饷被劫,你家大人不会被牵扯?”

张天拱手:“这便是在下今日来的目的。大人如此做,难免会被怪罪,所以想将全家老小的性命先托付给丞相,之后再无退路之时,便会带人投奔丞相。在此之前,大人都会尽力帮丞相做事。”

“好。”沈在野颔首:“将人送来,我定然会好生护着冷大人全家性命。”

“等人送来之后,这国都的侧门也会为丞相而开。”张天道:“丞相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

沈在野一笑,挥手让人送他出去,然后坐在营帐里捻着手指。

徐燕归从暗处出来,皱眉看着帐门口道:“这冷奉常也真是放心,竟然把全家的性命都交给你。”

“他没别的选择。”沈在野勾唇:“此举也是在真心诚意地向我投诚,搭上他这条线,要攻下赵国的确容易得多。”

徐燕归皱眉:“姜桃花不是那般聪明吗?怎么就没留意到这个人?”

“她应该是留意到了。”沈在野微笑:“只是现在赵国国都里乱成一锅粥,冷奉常又是九卿之首,没有铁证,她奈何不了他。”

徐燕归睨他一眼:“如今我们和姜氏算是敌对,这立场也是你自己选的。既然已经是敌人了,提到她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宠溺的语气?”

不悦地板起脸,沈在野道:“是你耳朵出了问题,我的语气很寻常。不过,她的身子当真没问题吗?今日一见,脸色也没什么好转,还是甚为憔悴。”

虽说没怀身孕让他少操心了些,但那箭射出去的时候,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徐燕归哼笑了一声:“你当真那么关心她,就速战速决结束这一场战争,早点把人带回去养着。”

速战速决吗?沈在野叹息,赵国的人幺蛾子那么多,一时半会儿怕是解决不了。

千百眉和青苔掏空了不少贪官的巢穴,由于这两人功夫都了得,官府也是抓不到人的。官员们告到姜长玦面前,长玦无奈地道:“最近城中正乱,兵力紧缺,哪里来的精力去追盗贼?各位都是清正廉洁的官员,丢的钱财想必也不会很多,之后再行补偿吧。”

几个官员听得脸都绿了,他们总不能给三皇子说那是很大的一笔钱财,只能吃下这闷亏。

桃花和千百眉关在房间里点账,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师父和青苔真是辛苦了!”

这么一大笔银子,真是足够救济整个天下的了。

千百眉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早知道这些东西就能让你这么开心,为师就把整个国都里的银子都给你偷来。”

桃花一愣,呆呆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后者也是一顿,连忙别开头道:“也免得你总是愁眉苦脸,带着我们这些在你身边的人也不开心。”

这样啊,姜桃花又笑了,数着银票道:“你们该开心就开心啊,不用管我的。”

你不开心,谁开心得起来?千百眉叹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道:“对了,冷奉常家有动静了。”

“哦?”放下银票,桃花连忙问:“什么动静?”

“他似乎有意送家里人离开,已经在收拾细软,但……他家金库是被搬得最干净的,估计不久便会来找你。”

掩唇笑了两声,桃花道:“找我有什么用?我可不会承认银子在我这儿。”

话刚落音呢,外头就响起了青苔的声音:“主子,冷奉常大人求见。”

来得还真是快啊!桃花挑眉,一把将自家师父推出窗外,然后上前去打开了门。

冷奉常脸色难看得很,一进来眼神就不太友善,看着她道:“二公主,赵国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银两可以花在粮饷上头,您却大手一挥给了那么多银子,微臣想问一问,您那些银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桃花镇定地笑道:“都说了是私房钱,大人不信?”

“微臣的确不信谁家的私房钱能有这么多!”冷奉常道:“最近国都之中多个官员家被窃,二公主手里的钱财,该不会跟此事有关吧?”

“大人多虑了。”桃花从容地道:“本宫在大魏存的私房钱一向不少,若是不信,大人还可以去贯通钱庄查一查,先前本宫就寄过一万多两黄金给长玦用作军需,是送到他所在的军营的官户里头的,记录应该仍在。一万两黄金,大人觉得是小数目吗?”

微微一顿,冷奉常皱眉,心想大魏难道当真这么有钱?

“况且。”桃花笑了笑:“大人也说本宫给的银两很多,咱们朝中的官员难道都是贪官不成?只几处府上遭贼,就能有这么多银子?”

抿了抿唇,冷奉常拱手:“是微臣唐突了,没仔细调查清楚,此事,微臣会另外派人去查。”

“好。”桃花道:“大人要怎么查,本宫都管不着,但有一点,大人可要始终记得,自己是赵国的人,千万别做对不起赵国的事。”

心里一凛,冷奉常下意识地看了姜桃花一眼。

她看出什么来了?

事到如今,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退路,若当真被看出来了,大不了他就逃吧,也比在这里一直屈居人下来得好!

“微臣明白。”拱手行了礼,冷奉常转身就退了出去。

桃花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叫了青苔来,传话给长玦,让他小心准备。

最后一拨粮饷眼看着就要到国都了,这一批粮饷一进仓,姜桃花觉得自己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然而,十分隐秘的运输路线,竟然还是被沈在野发现了,运输队全军覆没,粮饷被劫走,姜长玦一听便大怒。

“有内奸!”

运输的路线改了很多次,就是怕被大魏的人知道,所以还特地选在了半夜运粮,没想到还是被劫走了。大魏的人又不可能半夜全在外头一直埋伏,所以只能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冷奉常和治粟内吏跪在外头,齐齐喊冤:“臣等不知,绝无消息走漏,请二皇子明察!”

姜长玦咬牙,愤怒地道:“路线只有你们知道,你们若是不知,那还有谁知?冷大人口口声声说为赵国而战,却在背后捅赵国一刀?”

群臣议论,冷奉常坚持道:“微臣无罪!”

觉得他是内奸也只是个猜测,毕竟手里没有明确的证据,姜长玦气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只能暂时将冷奉常关押起来。

“皇姐。”回去宫殿里,长玦皱眉道:“我能拿冷奉常怎么办?”

桃花不慌不忙地道:“他叛心已显,只是还没确凿的证据,眼下他家里人正打算出城,被你的人堵在门口了不是吗?你放他们出去就是。”

“放了他们?”姜长玦摇头:“那怎么能行?明知他有反心,还放他的家人离开国都,那他岂不是更加无所忌惮?”

“要的就是他无所忌惮。”桃花道:“你只缺一个能定他罪的名头,他要送给你,你还有不要的道理?”

脑子转了一阵子,姜长玦想明白了,立马吩咐人去将冷家的人放出城。这放还不能直接放,要装作不小心让他们逃脱的样子,将他们赶出城门。

冷家人一走,冷奉常松了口气,朝中却是议论纷纷。

“大难当头,冷大人还想独善其身?”赖史清不悦地道:“二公主都尚在城中未走,你将家眷都送走是什么意思?”

“是啊。”樊御史也道:“莫非当真如他们所说,冷大人要做叛徒?”

“怎么会呢?”冷奉常笑道:“家里人只是胆子小,所以出去避避难罢了,毕竟咱们这国都也不一定就能守住,二位大人难道愿意拉着全家老小陪着二皇子一起死?”

说得倒是有道理,只是这行径始终令人不齿。

“二皇子如今不信任大人,那大人便将侧门的同行令交出来吧。”赖史清道:“粮饷的事,暂且交给其他的人做。”

冷奉常笑了,低头不语,两位老臣见状,心里都是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交出来?”

“不是不愿意。”冷奉常叹息:“下官只是身不由己。”

那令牌早就不在他这里了,现在估计已经把大魏的人当成运粮兵给从侧门带进来了吧。

桃花正和千百眉蹲在侧门的城楼上。

惆怅地叹了口气,桃花道:“这朝廷里贪官奸臣一大堆,瞧瞧这冷奉常,嘴上护国,背后却做这种买卖。”

城楼下头正有运粮兵进门,千百眉随手拎了一个上来,放在桃花面前给她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