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春香。”
春香立在一旁,并不上前去倒茶了,她低着头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世子眯着眼睛看她,似了然。
“茶确已经凉了,你有心了。”
“没有没有!奴婢应当的。”
春香忙摇头,手忙脚乱地就要上去倒茶。
世子却拿手轻轻一挡:“你家小姐当真睡到了方才?”
“奴婢...这...”
春香退回去罢,轻轻晃了晃头:“奴婢不知。”
她小心翼翼地拿眼睛去看那坐在高位上的男子,只见那双俊美的眉又皱起来,温和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无妨。”
只见他摇摇头,端起茶杯啜饮了起来。
春香心头一坠,忙又开口。
“世...殿下您请放心,若有何事,奴婢定毫无隐瞒告知于您。”
她说完似又觉不够,忙再开口:“若实在有难言之隐,奴婢也可...也可前去打探一番——总而您同小姐...小小打探也无甚大碍...”
春香手忙脚乱地一通表达后,便低下头去了。
良久,头顶才传来清淡的一声应。这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响,惊得春香一愣,随即心底一阵暖意渐渐上涌。
“有劳你了。”
“世子殿下多...”
春香正张嘴,却见世子突然抬头,原黯淡的眼神也仿佛亮了起来。
“殿下,劳您在此久等了。”
一声清响从门外来,转角伴着一片轻飞的裙角,一个纤细的人影走了进来。
“可是受了伤了?身子可还好?”
世子迎着这人影站起身来,阴影中的脸浮现出浅淡的笑来。
来人正是季寒蝉。
季寒蝉迈着轻快步子走进了屋子,眸子朝屋里扫了一眼。在快速巡视一圈后,望向了世子旁立着那粉色衣裳的小丫鬟。
“有劳世子挂心”
她轻笑一声,随即不觉间扫了春香两眼,直到那张粉粉的脸蛋有些苍白起来:“不知世子何时同春香识得了?”
也怪不得季寒蝉多疑了。一来她尚未入门便听闻讲话声,二来春香又举止奇怪,前科摆在那儿,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过是爱屋及乌,看这丫头顺眼,多说一句罢了。”
世子微笑一句带过。
季寒蝉狐疑地朝他望一眼,却见他眼神清澈不躲闪,反倒盈着浓浓的担忧,颇有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便也收了收心。
“如此。”
她颇抱歉地一笑,随即又请世子上座。
靖道君自不谦让,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睡得可好?”
季寒蝉苦笑着摇摇头:“哪里能好呢?坐立都难安,如何说能睡好。”
她说着,眼神不觉又仔细朝世子脸上看去,总归是无恙,使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也怪不得她如此,这世子来势古怪,容不得人多思多想。再者阮时碧也老是在她耳边叨念,让季寒蝉也不免情不自禁生了疑心。
“可用午膳了?”
“自然没有。”
季寒蝉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摇摇头:“世子想必也未用过膳,不如一同罢。”
“也好。”
世子弯唇一笑,笑意盈盈。
两人正一言一语地说着,一幅和气融融的模样。身后春香却不知何时已立入背阳处去了,她悄悄拿眼睛去看那正闲聊着的两人。
只见那一白一青,皆是风流不俗,两人你言我语,又皆是透着笑意。偏从相貌上看,两人金童玉女,如天作之合。
可据言那只是季府的庶女,如何...
“春香!”
就在这时,一声炸响如雷惊得春香一抖。
她骤然抬头,只见那小姐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她的身前了。
“拾...拾锦姐...”
“不是让你去传膳吗?”
“是...是...”
春香忙点头,提着茶壶一溜烟往屋子外面去了。她一时间心神未定,跑得离着正堂远了,这才敢捂着胸口喘气。
恰时迎正面又走来了两个穿着灰蓝色衣裳的男子,春香一时似做贼心虚,往拐角一躲,不动了。
“放机灵点儿,否则任凭你哥哥我怎么提携,你也走不上去!”
“粽哥,这...我也知道,可是谁知道那到底谁是小姐?”
一声声伴着脚步声离得近了。
“眼睛尖着些!小姐都不识,你真活该被打。”
“粽哥哥,还得您指点指点。”
那一声愈发谄媚起来,春香斜着耳朵听,也听不出是谁来。
“你粽哥我最后说一遍。”
声音愈发近了。
“记住了,那屋里的是假的,刚儿来的那位,才是你顶头小姐。”
拐角阴影里的女子身子一僵,低垂下的脸蛋中,看不清表情。
这里的季寒蝉还全然不知晓,她正同世子探讨这那莫名其妙而来的婚事。
“当真是我父亲亲自去提的?”
靖道君看着季寒蝉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轻轻笑了两声。
“是。”
他随即见季寒蝉眼神晦暗闪烁不定,又笑着开口道:“我知你在季府不好过,此事提上议程,总也让你不受委屈。”
季寒蝉一愣,神色缓和些。
“只是事发突然,我有些...”
“自然,我一时也未缓和过来,更何况你。”
世子无奈地摇摇头:“我知你并非平常女子,区区婚事何能束缚。况且如今大事未了,你只还将我当作友人便罢了。”
“这样...”
季寒蝉见靖道君坦然的笑容,不禁也露出丝笑来。
“你想哪样?”
世子无奈地摇摇头,仿佛一切的“误解”都只是误解而已。他最诚恳的解释已经能够证明一切。
世子如此坦然...却当真可信?
“若...”
耳旁传来淡淡的声音,季寒蝉微蹙着眉头似乎还在思索。
突然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跳动的脉搏被掌控在另一只手中,季寒蝉一霎感到一股刺人的冷意。
她猛然抬头,却见一张温和的笑脸。
斜入鬓的长眉下,一双因映入阳光而璀璨的眸子闪烁耀眼的光芒。
“所言为虚,不如以行动为证!”
“你我利益相同,今后自会明白,所谓可信与不可信,可不单单只依靠空言。”
季寒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不过眼神一闪,似另有思绪。
不过她郑重地点点头:“多谢世子一番好意。”
季寒蝉或许是信了,信了面前这个真诚得看不出作伪的男子,又或许她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