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场相亲罢了,没一会儿,晚香便觉得无趣极了。本想让堂嫂陪自己一块开溜,只是瞧着大家伙聊得正是气氛融洽,奚晚香没敢扯她的衣角,于是一个人偷偷走了。

晚香忽然想到昨日被自己匆忙中遗落的香囊,便循着原路从西院到自己房间走了一遍,翻了半天亦没有找到那香囊的踪迹。想必果然是被奚清瑟发觉了。罢了,到时候与清瑟解释解释便是了。

谨连从小径转出来,手上端了个挺大的碗,见到晚香便驻足问道:“二小姐不在前堂,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一群人吵得我脑瓜子晕,你端着什么呢?”

看到奚晚香盯着自己手中的碗,眼中不由自主闪出些光,谨连明白这贪吃的二小姐此刻定然又犯了馋。她故作神秘地转过身子,回头笑道:“这可不能给你吃。”

晚香望着她,瘪了嘴,瞧着幽怨。

“不过您要是真的闲着无聊,就来厨房一块帮着做长寿面吧。”谨连笑吟吟地说。

长寿面?今儿是谁的诞辰?晚香赶紧起身,一溜小跑跟着谨连去了厨房。

厨房内暖烘烘的,几个灶都生着火,因着邀了李家一众人吃午饭,空闲着的下人都被叫了过来打下手。

谨连占了个小小的角落,晚香一边饶有兴致地望着厨房内井然有序的运行,一边将谨连方才端的面粉堆中间挖出一个坑。

“原来今天是堂嫂的生辰,你怎么不早说呢?不然祖母怎么着也会替她庆贺。”晚香问道。

谨连把一碗热水倒入面粉中,挽着袖口麻利地开始和面:“少夫人啊,她在殷家的时候便不过生辰,若夫人记得便还好,能一块儿吃碗长寿面,若连夫人都忘了,那么她也就权当没有这日子了。要不是今儿我正好算了算日子,今年少夫人怕又得一个人冷冷清清得过诞辰了。不过她倒也喜欢落得清静,少夫人是个不喜欢张扬的,就像庭院中新开的腊梅,不喜凑百花齐放的那个热闹。”

晚香蹙着细细的眉毛,点了点头。

既是堂嫂的生辰,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则定要为她准备些礼物。恰好谨连让晚香帮忙拿几个鸡蛋过来,晚香捏着两枚圆溜溜的鸡蛋,眼睛一亮,便生出要为堂嫂做个蛋糕的念头。

然虽然从前尝试做过蛋糕,可品相难得入目,又没有尝试过用蒸锅来做,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奚晚香一向是个冲动鲁莽之人,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可惜做蛋糕着实不是甚么简单事儿,尤其只能一把筷子并着打发蛋清的时候,晚香觉得,断手,似乎也就这么一回事儿了。

可惜那不给面子的蛋清打发了半天,愣是没有出现小尖儿,气得晚香想摔碗。这会儿已经临近晌午,若再折腾下去,便赶上吃饭,那么蛋糕就难产了。罢了罢了,蛋清没有打发完全,应该也是可以作出蛋糕来的吧!!晚香怀着侥幸想着。

不断经历了加多了水太黏,加多了粉太散的重复循环之后,那所谓的蛋糕越做越大,最后装在深口大碗中满满当当。晚香辛苦地抱着一大盆“蛋糕”,踮着脚将它放上了蒸锅,收回手的时候还被蒸汽烫了一手,疼得直抽气。

而此时前面来了人,说是开饭了。见到晚香,如遇大赦地赶紧把她一道带了出去,说奚老太太发觉二小姐不见了,正命不少人整个宅子找呢,没想到竟满头大汗地在厨房。

今儿吃饭的人多了,老太太便吩咐换了个大桌,一圈人疏疏地坐着,吃得慢条斯理。

晚香刚从厨房折腾出来,显得灰头土脸的,为了方便舒坦,又把编得精致的发髻拆成了最朴素不过的双马尾,遭了祖母几道冷冷的目光,吓得她压根儿不敢抬头。

堂嫂不断给她夹着菜,奚晚香忙不迭地吃着,一晃便过了大半个时辰。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儿被自己忘了。不好,竟忘了让人看着炉子,这会子煮了这么久,大概已经差不多是灾难现场了。

奚家从来讲究规矩,随意离席平日里尚不可行,当下更是不敢僭越。于是晚香只好心急如焚地扒拉着碗中的饭粒,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好容易散了席,老太爷说是还得去永州,便没有应奚老太太的挽留,与李家的人一道走了,原本热闹的宅子便很快冷清了下来。

晚香一溜烟跑到后院厨房,抱着一线希望打开蒸锅。果不其然,锅内已惨不忍睹,原本碗中便已装得满满的,一经蒸煮便铺了出来,惹得整个锅子里到处都粘粘糊糊糊的。

嗯,虽然长得不好看,但闻着还挺香的嘛!一边安慰地想着,一边顺手捡了切割下来的余料,塞进嘴里一尝,奚晚香觉得大概自己想多了。

跟着的小丫鬟见到二小姐吃了块这金灿灿的发糕之后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便吞了口唾沫,赶紧也从边上顺了块余料,咬了一大口——嗯,好像太甜了些,有点齁得慌,好像……还口感还怪怪的。小丫鬟小心地看了眼奚晚香,只见她跳起来满厨房地找垃圾桶,随后“呸呸呸”地把口中的糕吐掉了。

蛋清没打发起来导致像块实心饼便罢了,还怕不够似的加了那么多糖!大写的失败。

奚晚香垂头丧气地慢吞吞走回原处,望着那一大坨不明物体叹口气,道:“算了,扔了它吧。”

“啊?”丫鬟有些不忍心。

奚晚香又叹了口气:“扔吧,反正又没人吃。”

说着,她转过身去,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看到早上谨连的面团,已经发得差不多了,她又想到自己那羞于见人的实心饼……不然,下午的时候再做一个试试看?

打定主意后,奚晚香握着拳头往回走,风萧萧兮易水寒,只是壮士看到一堆原材料突然觉得好困。

许是忙活了一早上着实有些累,又得了个彻底失败的实心饼,实在需要休整休整。奚晚香揉了揉眼睛,便搬了枚小圆凳,嘱咐丫鬟一个时辰后便叫醒她,自己则坐在厨房的角落里抱着胳膊打起了盹儿。

小丫鬟见二小姐沉沉睡去,站在过道口看着粉团子一般的二小姐片刻,才一边感慨着,一边端着盆水去洗碗,忽而一抬头却发现少夫人正朝自己走来。

“少,少夫人。”小丫鬟赶紧小声道。

殷瀼问道:“二小姐在厨房?”

小丫鬟点点头。

“听说她忙活了一早上?都在做些什么?”殷瀼好奇道。

小丫鬟说:“奴婢也不知二小姐在鼓捣什么,方才蒸了一块极大的发糕,尝着太甜了便让奴婢把它扔了。这会儿坐在凳子上睡着了。”说着,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殷瀼跟着丫鬟走到厨房最里面的过道,只见晚香把自己缩成了一颗圆球,背后的窗子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飕飕的冷风从中灌进来,而这小丫头竟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香甜。

殷瀼小心走到晚香身边,蹲下来细细望着她,小丫头的眉毛拧在一起,嘴角还沾了金黄的碎屑,虽让人觉得心疼,但配上这软白的团子脸,殷瀼总觉得还是可爱占了多数,真让人想在颊上亲一口。

殷瀼微微笑了笑,小心地伸手,帮她拂了唇边碎屑,这丫头睡得沉,竟浑然不觉。随后,她又站起来,把窗户关了严实,不放心,还塞了片抹布,免得窗子再次滑开。

“少夫人,这就是早上二小姐做的发糕。奴婢觉得扔了可惜,就存了下来。”小丫鬟端着一个罩着盖子的大碗,轻声对殷瀼说。

看到眼前这比米糕绵密,又十分厚实的不明物体,殷瀼倒是淡定得很,从丫鬟手中接过小刀,切了一块放进小碟中。

小丫鬟瞅着这端庄淑仪的少夫人,只觉得其连吃发糕都优雅极了,甚至吃如此齁嗓子的甜食眉头都不皱一下,三下五除二便吃得干干净净,唇角还带了一抹笑。

殷瀼用丝绢擦了擦嘴:“挺好吃的,切一半送到我房内,余下的你们分了便是。至于二小姐么,累了就让她睡着吧,别喊醒她了,我去帮她拿块毯子来。”

小丫鬟应一声,觉得少夫人也着实古怪。

奚晚香脑子沉沉,一下从胳膊上摔了下去,迷迷蒙蒙地醒来,愕然发觉外面天色已经大黑。她抱着身上披着的毯子,忙揪着方才的小丫头:“不是说好一个时辰叫醒我的吗?”

小丫头委屈道:“方才少夫人来过了,说不准打扰您。还让您醒了之后去找她……”

晚香看了看怀中的绒毯,一觉醒来,除了浑身的腰酸背痛,啥都没了,好苦。

从厨房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晚香思来想去,觉得已黔驴技穷,不若还是直接送个金啊玉什么的来得方便实在。

想得出神,晚香丝毫没留心到前面出现的奚清瑟。

清瑟看着这个愁眉苦脸地揉着肩膀的妹妹朝自己走来,直到快要撞上,才咳嗽一声。

晚香这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忽又想起昨晚的事儿,忙说:“昨晚我只是刚巧路过,准备去厨房来着。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清。”

“真的?”清瑟满脸怀疑。

晚香点头,一脸真诚。

清瑟也没打算与晚香多做纠缠,便淡淡道:“昨晚那香囊是你的吧?沾了泥脏兮兮的,我就给扔了。”

晚香看着这小姐姐都没道歉便转身而去的背影,满心无奈。

“二小姐,少夫人正找你吃饭呢!”没等晚香进屋,谨连便匆匆跑来,拉着晚香的手道,“今儿老太太疲乏,早早歇息下了,少夫人让我来找您去她那儿吃。”

“可,可是……”

“别可是了,少夫人都等您半天了,菜都快凉了。”谨连不容分说地便把晚香拖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