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听了赵历的描述,心里明白几分,焦急的也顾不得打伞,直奔而去,现在去还来得及。

豆珠儿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脸上,模糊住视线,嗓子眼也在奔跑的时候,吸着冷空气直疼。县衙距离青瓦房还有几百米,苏宁狂奔过去,就连赵历跟在他身后也是喘着气。

县衙门口挤着一群人,苏长青直挺挺的躺在遮雨的飞檐下,旁边的人在大夫诊断完后,都不敢碰着苏长青,毕竟他才是刚刚检验完尸体后死了,万一是沾染上了邪祟,那么怎么办。

“不要碰苏长青!”苏宁在几十米外就扯着嗓子喊,直奔到县衙外后,身上湿漉漉的,灰色的衣服贴紧皮肤,显得人又瘦又小,黑长的头发贴着苍白的脸颊,像是从水里跑出的水鬼。

旁边的人吓得赶紧让出一条道,苏宁喘着气咽口水滋润干涸到冒烟的嗓子,跪在苏长青左侧,手上灵活的扯开苏长青的衣服带子。

“小童,你在做什么?快离开。”有人不明白情况,训斥着苏宁,这里可不是随便玩的地方,尤其是苏宁还做那么骇人的动作,哪有人会脱死人衣服的。

赵历在后面赶来,看苏宁仓促的动作,连忙解释:“这是苏长青的儿子,我带他来的。”

在赵历和别人解释的时候,苏宁俯耳贴近苏长青的胸膛,微弱的心跳声还有。苏宁忙着把苏长青的头颈往后仰,手握拳,在苏长青的胸骨部下段,做一二次短促有力的叩击。

“赵叔,能不能给我找个硬板?”苏宁听到回声,大声的告诉赵历他的需求。

“好,你等会。”赵历不清楚苏宁在做什么,但是知道绝对是有用的事情,忙着叫人去找硬板。

苏宁把得来的硬板放在苏长青的背后,左手掌置于苏长青胸骨下1/3处,右手压在其上方,,反复按压,等着差不多了,俯身捏住苏长青的鼻孔,推开下颌,迫使口张开,用力吸气贴住苏长青的嘴巴,把气灌了进去。

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宁和一个死人亲吻,有人意欲喊叫,却意外的看到苏长青苍白的胸口,有些微动,连忙手指着苏长青的胸口大喊:“诈尸啊!”

赵历看人被吓的煽动,连忙让周围的捕快制住旁人,防止出现乱子,苏宁才得以继续下去。

人工呼吸了好几十次,苏宁才感受到苏长青的呼吸,连忙挥手让大夫过来摸脉。

大夫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伸出手害怕的摸着脉搏,惊骇的表情突变。“人活了?!”大夫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人真的活了,怎么可能?

苏宁缓了口气,从刚才到现在虽然感觉过去很久,但实质上只有三四分钟,而救人就只在这三四分钟内,他抬起苏长青的眼皮,只见瞳孔不像之前涣散,知道人是活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苏长青属于猝死,一般这种急性猝死,表现在心音消失脉搏触不到,血压测不出,意识突然丧失,陷入昏迷,瞳孔散大,大夫摸着脉搏是感受不到心跳,所以往往被认为已经死亡。而苏长青的猝死伴着抽搐,称之为阿斯综合征,脑神经受损,要是醒不过来,以后就是植物人。现在只能等着他的星辰之力恢复些,再为苏长青调养。

“等一会麻烦赵叔弄个担架过来,我爹虽然没死,但还不能移动。”苏宁气力耗尽的瘫坐在地上,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光是抬眼看人,都是耗着力气。

“死人就活了?”

“义庄出来的,难不成还真的是和鬼神打交道?”

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起话,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望向苏宁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苏宁缓了几口气,看着人声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我爹没死,这只是一种假性的猝死,虽然脉搏摸不出,但是可以用耳贴胸口听心跳,若是还有心跳,可以用手按压胸下三寸,使浊气吐出,跟鬼神没有关系。”

其余人不懂医理,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一旁的大夫眼睛却是亮了,他动动嘴唇想要询问,但是想着这是人家秘方,恐怕也是不能告诉旁人的,相知如此,颇为遗憾。他荆楚行医多年,见着把死人救活的还是第一次。

苏宁看懂荆楚的神色,露出一抹微笑说:“荆大夫若是有疑问,我可去给我爹拿药的时候仔细说。”

荆楚诧异的看着苏宁,摸着山羊胡子不确定的再问:“先生,真的可以把家产秘诀交出?”他见到苏宁的绝学,即便是苏宁年纪小,也要尊称一声先生表示尊重。

“算不上家传,毕竟多一人知道,可能就会多救一人性命,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原身的本意就是救人,而他也没什么好藏私,原身本身就是穿越而来的人,即便有其他契约者的存在,他们也不会过多的怀疑,反而是什么都不做,才不正常。

“先生真是大义,那多谢先生。”荆楚喜出望外的行了个礼,他行医多年,也是私藏了一些秘诀,用于家传,现在真是有些羞赧,又看向抬在担架上的苏长青,关怀道:“先生,可以去我那拿些药,我看先生的身体也需要调养。”

“多谢。”苏宁拱拱手,他也不需要清高,现在被雨淋了,还这么快的奔跑,身体恐怕又要调养一段时间,有荆楚给药还可以好快点。

赵历帮忙把苏长青抬回去,而苏宁跟着荆楚去了医馆,外面一群人见着主要人物走了,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去,只是嘴里还念叨这件奇事,恐怕是要在庐江县传诵一段时间。

在这群人中,一个不起眼的暗色衣衫男子,敲着手上的折扇,意犹未尽的离开。

苏宁在医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跟荆楚详细的讲解完救人的手法,才拿着药回了家。看到苏长青平躺在床上,双眼合闭,但胸口一起一伏证明活着,苏宁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拿着小炭炉,把药材放进去加水,做完才走到苏长青身边,手指搭在苏长青的脉搏上,又因自己的灵气聚集不足,只能把他的被子掖掖,再加上一个暖婆子放在苏长青的脚边暖着。

等着真正的休息,他才开始吸收起天地灵气,疏通体内运杂的浊气。一个周天过去,睁开眼皱眉看着青瓦房的上面,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梁上君子出现。

听呼吸绵长,动作小心,又不是个普通的小偷。苏宁打开窗户一缝,给室内换换气,不欲戳破,免得招惹是非,等着房顶那人自行离去。

一刻钟后,那人自觉房顶有些冷,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被自己的动静吓到,青瓦房上在细雨朦胧的滋润下,早已长着一层滑腻腻的青苔杂草,脚步不察,滑了脚踩落一片瓦片,落在地上咔的一声。那人惊到,忙着看下面的人,看苏宁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紧张到剧烈的心跳,才舒缓过来,一掠而去。

走了,苏宁看着屋顶,摸着下巴思索,这会儿会使谁找上他,难不成是其他契约者。不对,其他契约者不会这么蠢。若是京城之辈找他,也是不对的时机。

在原身的记忆里,苏长青死后,他才充当了庐江县的仵作,庐江县有赵捕快在,县令也非昏庸之辈,他在庐江县这段日子并不算拔尖出头,等着跟赵捕快去临县办案时,才发觉原来冤假错案并不少见,之后去往京城被刑部大人赏识,才逐渐发挥光彩。

苏宁并未多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着这梁上君子下一步的动作再说。

白日朗朗,昨天的一场暴雨冲刷着多日的阴绵,此刻的庐江县才是沐浴在暖阳之下。苏宁早早起床,在外面练了些体术,昨晚若不是及时运行灵气,恐是要感冒几天。

而等着日头刚过树梢,赵捕快就匆匆赶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热腾腾的油纸包,“宁宁,你婶子今天早敢炸的丸子,老苏头怎么样了?”

“还没醒,今早煎了药喝了。”苏宁梨涡微现,接过油纸包跟赵历道谢。

“那就好,只是昨天说的浮尸,老苏头验了说是回去再想想,结果就遇到这事,大人说要入簿,这会儿让东村的屠夫去填了。”

苏宁微微皱眉,所谓隔行隔重山,屠夫管的是杀猪宰羊之事,怎么会懂死人的诉求。他放下手里的丸子严肃道:“还是让我去吧,我跟我爹也学了不少,这东村的屠夫怎么会懂验尸,若是弄错了,可就造成了冤案。”

赵历本就是跟苏宁念叨念叨,没想到苏宁居然毛遂自荐,却又想着东村的屠夫的确是没干过这事,苏宁常年跟着苏长青还能懂些门道,只是已经请了东村的屠夫,或许不太好辞去。赵历考虑了一下拍着大腿说:“好,你跟我去。只是东村的屠夫已经请了,你再去旁边看看,若是出错再说。”

苏宁不意外赵历答应,此人疾恶如仇,也是怕出现问题,他用油纸包擦擦手,快步进了屋子。“好,等我拿着箱子。”

“你爹留在家中无事吧?要不我喊虎子来照看。”虎子是赵历的儿子,因为长得虎头虎脑的,所以小名便叫这个,现在才是十四岁,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在学堂里不安分读书,喜欢舞刀弄枪的,赵历也就由着他准备让他也接自己的职。

“不用了,我爹在这睡着,等着我验尸完就回来,毕竟还要去荆大夫那里拿药呢。”里屋里传来苏宁略大的声音。

“这怎么行,回县衙也要经过我家,虎子那小子也没事。”

“那真的麻烦赵叔了。”苏宁拿着箱子从里屋里跑出来,亮晶晶的眼睛感谢的看着赵历,鲜嫩可人的样子十分讨人欢喜。。

赵历爽朗的笑了笑,拍着苏宁的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这脆生生的长得跟个小白菜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怕着死人。”

“我可是继承父业,而且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杀死他们的活人才更恐怖。”

赵历被这番话惊到,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活人比死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