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田间林子入口传来两处惊叫,田地里的干活的汉子们只听见噗通一声,回过头来看见官道上站着几个血淋淋的汉子,一时瑟缩,却又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喊话,于是一个推着一个走过小桥抓住正扑腾着要往下跳的几个雷门汉子。一手一个拖走带给村中的大爷治疗去了。
喊完那句话之后,贺易行低声道:“不管你会不会水都无所谓,现在我们要下去了!”
江非离猛地睁大了眼,只感觉自己无法自控的身体被贺易行抱着飞起,然后‘噗通’一下,栽进了急湍的河水中!
水面一下子淹没头顶,江非离刚觉着自己要呛水时,就有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挪上来捂住自己的口鼻,除了进水时眼睛有些涩的难受以及胸腔一下子感受到压力外,江非离别的没受到什么不舒服的。现在他在水中闭上眼只来得及庆幸贺易行的判断没有错,要是水深太浅,就他们这个囫囵的下来,绝对要砸个半死。
贺易行踩着水向前游出一段距离时,被江非离挣扎着抓着他捂住的手,往开里扯。贺易行不明就里,还是依从少年的意图松开了手,又见少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贺易行这才抓住江非离的手腕,输入内力,打开刚刚被封锁的少年内力。江非离这才吐出一口气,在水中冒了个泡泡。少年恢复了片刻,踩着水手一划就要跃出水面,被贺易行长臂一伸拦了回来。气急的少年回身就是一掌,这次被贺易行一把接住,并作势在少年的命门处点了点。少年在实力的压制下,只得重新沉了下来。不太相信江非离的贺易行用一只手牢牢捏住少年的手腕,带着少年一路划开水朝前游去。得亏两人气息绵长,屏息时间也恰恰能驾驭的住才能如水中鱼一般自由穿梭。
贺易行跳进水中前行,这是为了避开让雷门弟子看到自己的行踪强行追上来反送了自己性命才出此下策。不想游了一截,突然发现河壁有一处空洞水过而不入,当即拽着江非离抓住洞口植被一步晃了进去。
洞中是一个黑漆漆的潮湿的存在,有种‘呜呜’的回音,窄小而狭长。两人一进到洞中先呼吸了口气,贺易行发现这里的空气并不闷,朝里走了两步,隐约能从遥远的尽头看的点点星星的光亮,知道这里是空气流通的就好,能多待会儿了。
江非离厌恶的踢开脚边一只蛤|蟆,又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蛇游动着身躯,江非离对待蛇还比较温和,也不嫌弃蛇脏,直接弯腰两下捏住蛇甩了出洞口去。
两人一进洞穴都是分开了手自顾自的,一时倒也无话。等到贺易行觉着差不多时,拧了拧身上衣服,招呼江非离道:“快把衣服弄干点,小心受凉。”
江非离任由水珠从头发尖滴到湿漉漉的身上,收起透明丝弦,慢条斯理道:“跳下来的是你,这会儿说这话有何用?”
贺易行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少年和自己正在……冷战中?他运气烘干衣服后,走到少年身边,被江非离两步闪开。贺易行再走过去,江非离再闪,等到贺易行第三次靠过去时,这个狭小的洞穴已然不能再继续挪动了,少年冷眼看着这个之前给自己甩脸子的男人凑过来用内力帮自己烘干衣服。
衣服干了后,也是皱巴巴的,好不难看,素来爱讲究的江非离这次只皱了皱眉,也不挑剔,反倒是贺易行看着这个俊俏的少年穿着犹如咸菜般的衣服有些过意不去,腆着脸道:“是我思虑不周……”
“你思虑有什么不周的?”少年淡漠的打断贺易行的话,道,“怕他们追上来被我想法子杀掉,宁可跳进水中也要让他们得救。贺大侠,万天宗的贺大侠,我江非离真的和你不是一路人。”
贺易行沉默了,半响,他才道:“是不是一路人,要走下去才知道……”
“不需要,”江非离道,“我是邪门歪道,你是名门正派,根子里就不一样,走不下去。”
贺易行盯着少年,沉声问道:“这只是个误会,你痛下杀手才是真正结了仇。我拦着,有什么不对么?”
江非离扯出一抹笑,道:“对,当然对,贺大侠这做派哪有什么不对的!”
少年话中的讽刺让贺易行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的贺易行慢条斯理道:“非离,你要知道,很多情况下是不必要产生纠葛的。误会解开了就好……”
江非离斜眼看着贺易行,笑道:“那是你贺易行的处置方式,不是我江非离的!”
贺易行也发现了,自己和江非离之间的问题所在,自己自幼接收的教育中,没有为了一己私利而滥杀无辜这一点;江非离的成长中,怕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这如同天堑的沟壑,该怎么才能跨过去呢?怎么才能让这个冷血冷情的少年,懂得自己的心思?
贺易行只沉默以对,却见少年原地站了站,就要往洞口走,不由问道:“你这是要作什么?”
江非离头也不回道:“我走我的,你走你的,以后天大路远,不再见为好。”
本来已经被压制的怒气又因为少年的这句话一下子冲了出来,贺易行一步跨过去捏紧少年的胳膊,一字字道:“什么叫……天大路远,不再见?”
江非离直接手一抖甩出丝弦,把贺易行从自己的身侧逼开,冷笑道:“贺大侠这个都不懂么?换句话说就是江湖不见,这样,贺大侠懂了么?”
贺易行一处被少年的话伤到,一处被少年的举动伤到,打定主意的贺易行一双眸中写满了深意,道:“若你走得掉,你试试。”
青年的话无不充满藐视,少年气性的江非离一点即燃,挥动着手中锋利的丝弦朝贺易行打去。贺易行纹丝不动,一把抓住少年的武器,轻轻一拽,把丝弦另一端的江非离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扑倒了贺易行身上。及时松开丝弦勉力站定身子的江非离满脸怒意,不顾一切的动了动手指,从他的袖中掉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鼓,一侧系了个铜铃铛,看见这个,贺易行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就见少年闭着眼摇动起了小鼓!
‘咚咚咚咚’的鼓声很有节奏的充斥在这个狭小的洞穴中,沉重而急缓不匀的鼓声踩着人的脉搏点响动,一声声间,只有贺易行越来越阴沉的脸和江非离越来越白的脸在变动。
终于被气到暴怒的贺易行简直想把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抓过来打一顿!但凡使用媒介来输送内力发挥伤人之力的法子,都是自损的一种形式!明明自己体内天天增长着毒煞,明明自己内力不是很强大,明明还没恢复过来精神气,只为了逞强,居然对他用出这种敌伤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来!
这种招式他明明可以强行打断,却会伤及江非离。被看不见的线束缚着的动不得贺易行只得默默忍受着音波给自己造成的一阵阵冲击。
强忍着内息紊乱,胸口刺痛的贺易行,咬紧牙关承受着音波带来的痛楚,青年直勾勾盯着少年,只等到江非离停手的一瞬间好动手,却不想看着少年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也不见他停下手来!贺易行这才不管更多,直接御气抵抗一把打飞掉少年手中的鼓!少年被打断的瞬间闷哼了声,嘴一张吐出了一口血,身子一软直直朝后倒去。
贺易行连忙伸手一捞,却不想自己也收到了内伤,无力支撑却是抱着江非离两人摔倒了下去。江非离正要摔在潮湿泥泞的地面时,贺易行咬着牙使了一股劲强力翻转过来,自己抱着少年直挺挺砸了下去。
本来收到江非离鼓声震动伤及内里的贺易行也是强弩之末,还非要代替少年挨这么一下,摔着自己是感觉内脏都移动了位置一样。不由哼出声来。
江非离的脸砸在贺易行的胸前,痛的同时精神有些恍惚,印象中好像也有过这么一幕。
贺易行扭过头去,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你恨我么,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也要伤我?”
江非离不言不语,只偏过头去看自己掉落在地的小鼓,红色手柄金色勾边的小鼓,和他平时的打扮很相似。贺易行等不到少年的回应,也不强求,只静静等自己稍微好一点了之后,自言自语道:“好像不说明白,你真的不会懂……”
少年对于贺易行的话中的温柔有一丝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却完全没料到自己下一刻被一股强有劲的力度翻转道地面上!背部一接触到冰冷潮湿的泥地,一股凉意渗进脊背,刺激的江非离睁大了眼。这时,翻身在上的青年噙着笑,俯视着江非离,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威压,一点点靠近!
江非离倒抽一口冷气,正要说什么时,却被身上贺易行温柔而不容拒绝的行为彻底打断!
少年木讷着眼睁睁看着俊朗的青年伏下身来,含住了自己的唇畔,轻轻嘬着,舌尖在唇缝间来回舔舐,直到江非离受不住微微张开口,这才以一种强劲的力度探入少年的唇齿内,探索舔舐着。
被身上的男人这神来一笔几乎吓懵的江非离任由着对方轻薄的举动,好容易反应过来了怒视着贺易行正要用力一咬时,又被青年捉住了下巴,与少年分开后,他嘶哑着声道:“非离,你又不乖了。”
江非离这才感觉到不妙,一直以来就算是骗人也是温文尔雅的贺易行,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副强势的样子。却是为了这个?
青年刚一松开江非离,少年就连忙侧开头,却见贺易行似笑非笑盯着他,问道:“非离,你躲我?”
江非离怒道:“为什么不能躲你?!”
贺易行慢条斯理道:“明明不抗拒我的靠近,为什么又要躲我?”
江非离一怔,一时不察,又被袭来的贺易行逮了个正着。
过了会儿。突然传来少年愤怒的嘶吼:“贺易行,你别太过分!”
然后,这个水中洞穴里,又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