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绑匪醒来时,眼前都是一片黑暗,像是被蒙上了厚厚的眼罩,又像是被关进了小黑屋。他们想摸摸脸上有没有东西,却感觉到手被反绑着,抬不起来。他们当了这么多的黑涩会,居然那么个小女孩、那么个年轻单薄的男人打伤绑架了,感觉格外的不是滋味。
黑狼动了动身子,想摸出周围的情况,可还没等摸出来下面那片滑滑的、热热的东西是什么,就听到手下老徐的尖叫:“谁!谁在摸老子!你们想干什么?”
黑狼厉喝道:“住口!老子就摸摸咱们在哪儿!”骂完手下,又皱紧了眉头向四下张望,向着黑暗中不知何处的绑架者叫道:“大哥,老板,这是哪儿,我们昏迷多久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打你女儿的主意,可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不是故意冒犯大哥你跟你女儿的!”
“谁给你们的钱?你们以前是不是还干过这种事?”黑暗中响起一道冷沉的声音,不像是之前把他们拐上车的连念初,更沉厚威严一点。伴着这把声音,似乎有一块石板被压到了他们身上,将他们的皮肉都压得紧绷了。
四人吓得乱喊“没有没有”,那个反绑架他们的人却又加了一丝力量,残酷地说:“我只给人一个人坦白的机会,谁先交待齐全了谁就能活着回去,剩下的……沉到塘里喂鱼也是便宜你们了,不肯交待的就尝尝活活被秃鹫吃了的感觉吧!”
周围真的响起了大鸟扇翅的声音,几只鸟飞扑到他们身上,照着每人脸上、身上都狠狠地啄了几记。
这些人闭着眼也分不清那是不是秃鹫,只能感觉到一只毛绒绒热乎乎的大鸟压在自己身上,还有利尖的喙像凿木头一样凿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鸟能不能吃人,也不敢赌连念初敢不敢杀人,在尖喙啄到他们脸上后,全都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是星辉公司的周棣!是他花三千万雇我们绑架岳满衣,他还让绑架你们夫夫,是我们觉得这么干太伤天害理,才只绑你女儿的!”
在他们身上敲啄的鸟喙忽然停下,但在同一个瞬间,仿佛有块石板压在他们身上,由空中慢慢落下似的渐渐加重。那道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淡淡重复了一遍:“星辉公司的周棣?”
四人连忙点头,又怕点头他看不见,同时开口高喊:“就是他,之前也是他雇我们在那个小演员车上动手脚的,他花了五十万买那个小演员的命!您家孩子可是值三千万,大人翻倍,加起来一亿四呢!”
“对啊!那么多钱我们一点都没动心,我们也是有底线的,说什么不能犯这种灭门的大案啊!”
“他不要你们的命,就让绑架,估计是想敲你们的钱。我愿意出庭作证,大哥,您饶了我们吧,我们能作证!”
“我们出手也不重,就想拿□□迷晕了她交给周棣,您看我们开的车还是换了新座套和竹坐垫的呢!”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
压在他们身上的那块重物晃动了一下,他们身下却响起一声闷响,整个身子都震了震,好像是他们躺的东西被人踢了一脚。头顶不远处又有人冷哼一声,这回声音倒是清脆而熟悉,听得出是打了他们的那位副总裁,嗓音也压得低低的,含着比刚见面时还强烈的愤怒。
“你们还想给我女儿喷□□!我女儿才一……一年级啊!你们简直丧心病狂!我不能让你们这种人舒舒服服地坐监狱,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他们感觉身下重重晃了一下,四个人被颠到一起,砸得腰腿都要断了。
进警局他们不怕,毕竟警察要文明执法,不会对他们动手,可遇上同道中人,还惹了对方发怒,他们就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了。
黑狼恨不能踹死乱说话的手下,又惊又恐地仰起身子大喊:“这都是周棣叫我们这么做的!我们都是听他的命!周棣……他不也是开娱乐公司的吗,他手黑极了!他从前还让我们破坏他手里一个小演员,就是后来转到你们公司的那个舒砾!他是恨你们收留了舒砾,才□□你们的孩子,威胁你们!”
他拼命地喊了出来,然后眼前的黑暗也忽然消失了,周围是一片狭小的夹道,车子旁站着两个年轻好看的男人,正是连山公司的总裁和副总。
哪里有什么秃鹫,哪里有什么石板,只有两面空空的墙,一辆拆了前门的车。
连念初脸色苍白,眼里仿佛燃烧着两簇明亮的火焰,握着手机对他们说:“你们说的话我录下来了,等会儿到了警局千万不要改口,否则不管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住你们。”
四名案底无数的黑涩会竟然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连连点头,赌咒发誓要全力配合警方,把那个□□的恶徒绳之以法。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连念初和岳青峰,岳青峰眯了眯眼,冷冷道:“他让把我们女儿送到哪儿去?他跟你们约定怎么交人了吗,现在就打电话联系他,把他弄出来!”
黑狼满身冷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痛苦地应了一声,接过那支手机,按下了免提。现实跟电视剧不一样,他从没有过为花钱买命的雇主隐瞒真相的念头。
电话接通,他尽力平稳地说:“孩子已经弄到了,送到哪里?”
听筒中传来压抑的笑声:“好!送到东郊面粉厂的废厂房里,半小时后我就过去,留两个人在那儿等我!”
半小时后?半个小时可以干很多事了。
岳青峰让他们自己开着那辆两面透风的车子去警局自首。他并没再压制那几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录了你们的脸和供词,已经发给警方了,你们要么自首,要么等着警车追捕,别想走第三条路。要是我们上法庭起诉周棣时没人作证,你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黑狼身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连连摇头,保证立刻把车开到警局。
跟被这两个变态惦记相比,局子里蹲上几年都不算事了!反正他们这两次都没成功,还只是从犯,可以从轻处罚,不过这件事得记在周棣身上,还得通知陈哥……
那两个煞星离开后,绑匪们受到的威胁减小不少,心思也有些活动。可是车子刚开出那座小巷不远,几辆警车就前后堵住他们,几名警察下来拦车,严肃地说:“你们怎么开着没有门的车就上路了,不知道危险吗?我追你们半天了,看你们还带着个孩子……孩子呢?算了,身份证和驾驶证拿出来!”
绑匪们坐上警车自首去了,岳青峰和连念初则登上车子,骑到郊区面粉场守株待兔。
半个小时后,一辆有些旧的小轿车缓缓驶向面粉厂,在厂外绕了几圈,从里面走下一名穿着连帽衫、戴墨镜和黑口罩的男人。那人身后跟着保镖,大步流星地踏进面粉厂,顺着一间间厂房找过来。
最终,他在一间没有窗户的阴暗房间里见到了两个同样严严实实遮着脸的男人,也见到了蜷缩在他们脚下的白衣小女孩。
女孩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他担心孩子死了,无法拿去要胁岳青峰,便上前走去,那两人却站起身来挡住他,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这孩子不是你的,退回去!”
周棣捂着口罩厌恶地说:“你们打电话给陈哥,问问他我能不能带走这孩子!孩子还活着吗,我花三千万要的是活口,死的可不值钱!”
两个遮头遮脸的男人都十分愤怒,重重地朝他迈了两步,眼中光芒闪动,甚至让他有些害怕。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看着脚下说:“我听说淮清会规矩严,讲道理,这两次合作我也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你们没杀了舒砾我也没把钱要回来,我跟陈哥也算有交情的!”
两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女孩,仿佛是向他低了头。周棣这才满意,在口罩下露出个轻蔑的笑容,轻松地说:“把孩子弄起来,让她跟她爸爸说话。她要是不会说话,从她爸爸那儿弄不到我要的东西,我就得给陈哥打电话,说说尾款的事了!”
一个男人蹲下去抱起小女孩,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另一个环着手臂问他:“你想用这孩子换什么,钱?舒砾?连山公司的3d全息体感影视技术?”
周棣并没把这样的两个人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钱算什么,技术才是最重要的。那两个人都是男的,能弄出一个女儿来肯定是费了千辛万苦,不知怎么宝贝了。如果这个女儿不是他们俩的,而是其中一个人生的那就更有趣了……”
如果这孩子并不是握着技术那人的亲骨肉,他愿意用这么强的技术换一个没有自己血缘的孩子吗?可是如果不换,孩子的亲生父亲会怎么想?如果孩子是掌握技术的人的亲骨肉,那他一定会主动来换,那么另外一个人舍得为了和自己无关的孩子放弃那么大的利益吗?
有了这个孩子在手,他甚至可以要胁连山公司不许用这种技术拍摄,而他的星辉就可以妥下这个市场最大的一块奶油……最好还是把那两个人也处理掉,吞掉连山公司,这样才干干净净。
没了那两个人支持,舒砾也告不了他了。
他快意地想着,那个抱孩子的人也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可这孩子的体重过分地轻,身体摸起来也又僵又硬,他失口惊叫道:“怎么这么轻?”
托起来细看脸庞,只见两颊圆圆,头发干燥光滑,眼睛又圆又大,竟是个儿童体型的塑料模特!
他扔下模特怒叫道:“你们什么意思,淮清会要毁诺吗?我忍了你们一次失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周某人好欺负!”
他身后的保镖也适时地表现出愤怒,恨不能上去替雇主打一架。对面的两个绑匪却冷笑一声,摘下了帽子、口罩和眼镜,露出两张进了娱乐圈肯定能大红的脸。
两张他相当熟悉的,曾狠狠拒绝过他好意、折过他面子的脸。
是这孩子的父亲,连山公司的总裁!
周棣想问他们做了什么,那些真正的绑匪又在哪儿,话没出口自己就意识到了愚蠢,口中蓦地蹦出了一句:“警察在哪儿?”
岳青峰淡淡一笑:“大概已经听完了绑匪的口供,来拿周总你亲自留下的口供了吧?”
什么意思?诈我?以为我会在警察面前说出什么,以为我这保镖会像那些靠不住的黑涩会一样出卖我吗?
不对,他们在这里装了摄像头!
他咽了口口水,再也沉不住气,指着两人吼道:“徐明,把他们给我拿下!”他的车子就在外面,只要及时抓住这两个人,收起他们录下的证据,他就有机会脱罪!
保镖应声冲上去,伸出肌肉结实的手臂砸向看起来更瘦弱的连念初。
胳膊还没砸下去,连念初似乎一碰就折的手就按到了他手腕上,抓着他的腕子一抖,就把他身上的骨节都抖开了。
保镖跌落的时候,岳青峰的手也在周棣肩上按了一记。他恍然觉得整座废厂房都塌下来压到了他身上,压得他呼吸困难,骨头都要断了,也跟着躺到地上,痛苦地哼哼着。
他的保镖已经说不出话来,疼得在地上嗷嗷乱喊,而他还能强撑着问出一声不甘的:“你们难道练过?”
连念初笑了笑:“那不重要,反正你躺着也没事干,不如看看自己是怎么承认自己□□和绑架的?”
周棣瞪大了眼睛。他被压在地上,只能躺着向上看,他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保镖真实地站在他脸旁,鞋子上的灰尘历历可辨。他从没自这个角度看过自己,也没作为外人这样听过自己的声音,这使那个虚拟影像有些不像他,可是细节处又无比真实,连裤角的折痕都和他低头看到的一模一样。
刚进门的那个他对力量一无所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到这两人的孩子,还洋洋自得地说着要怎么对付连山公司那两人。
可是现在,几句话之后,他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的痛苦还没结束,门外不知何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许多人走路的声音,那些人徇着声音找到尽头这间厂房,恰好看到了他的拟真影像亲口倾吐自己的罪行。不仅是绑票小女孩威胁她父亲们的,还有买凶杀害舒砾的部分。
警察们冲到房间里时,影片也恰好播放到他命令保镖拿下二人的时候。警察拿出枪来指向空中,让他不要反抗、不要伤害人质,还有几名身手矫健的警察直接上来擒他。
那一瞬间,周棣有点恶意地想着,他们要是测从虚拟影像里穿过去摔倒就好了。可也就在刹那之间,他被人擒着领子揪了起来,与刚才的自己重叠着站起来,警察们的手就落在了他肩上,拧着他的手臂按住了他。
他的保镖也是一样待遇,只不过保镖比他哭得更惨点,抓他的警察手稍微松了松。
厂房里的虚拟影像不知何时消失了,一切恢复真实,警察在背后骂道:“警察来了你们还敢打人?真以为自己是老板就无法无天了!”
他想说这都是岳青峰设计的,可空中的虚拟影像都消失了,他和保镖被打那段警察们都没看到!岳青峰还在旁边跟队长握手,特别激动、特别诚恳地说:“多谢你们及时救了我们啊!我本来以为大家都是同行,都是热爱艺术的人,有什么事可以说通的,想不到周棣这么目无法纪,狂放妄为,我们差点被他打伤了!”
刑警队长也批评了他几句,让他遇到这种事及时报警,别拍电影拍多了把自己当成超级英雄,有事要依靠法制力量。
岳青峰诚恳地表示受教,又悲愤地指着周棣说:“他在警察面前还敢打人呢,可见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坏事。我们一家和舒经理都愿意出庭作证,绝不让这个杀人、绑架犯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