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长对程松之的关注太过度了——从昨天一见面就拖家带口追着他们,听到他念诗眼都亮了,还为他鼓掌!
王靖安心里危机意识大盛,生怕这位道长太喜欢程松之,不管不顾地就要把人带走。没见识到连念初的实力之前他还有几分侥幸心理,觉得他拖家带口的,下手之前也要为妻小考虑些;如今见他一脚就能踩平南安侯,震慑得侯府侍卫不敢擅动,心里的忌惮就更深了。
可是再忌惮,也不能拱手把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侍卫送给别人!他胸中陡然提起一股气,剑气纵横,不过一盏茶工夫就缴了他们身上的铭牌。
那一队五六个人,身上拢共只十枚铭牌,应当是袭击了几个独行参赛者得来的。他拿着那几枚木制铭牌看了看,又叫从人解下腰带,把里面缠得紧紧的铭牌拿出来,数了三十个出来,连手里的一起托到连念初面前,客气疏离地笑了笑:“松之昨天承蒙两位道长照应,在下一直不知如何回报。如今正好托道长之福,弄到了些铭牌,就先送与道长,也免得两位奔波劳累,累到令公子。”
连念初想到小莲花一出生就要跟着爸爸们在小千世界奔波,心里也有些惭愧。可是小莲花重要,小莲花的爸爸也重要,为着能让岳兄神魂完整,只能先委屈孩子了。
好在小莲花还小,将来还有百千年漫长的童年可以弥补。而且现在也只差一块真灵碎片了……他看了程松之一眼,摇了摇头:“我们用不到令牌,倒是你们这么多人,才四十来块肯定不够用,还是自己留着吧。”
程松之也跟着劝:“是啊公子,咱们自己人就起码要一百二十枚,再加上陆公子的三个人……”
王靖安从襄城带来的共六个人,程松之又不是不识数,能算出一百二十枚明明白白就是自己不想过选了。王靖安神色一凛,抓住他的手正欲开口,那位一直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陆公子倒是先推辞道:“我能跟在王世兄身后已是得了庇护,又岂能再厚颜要世兄的铭牌?”
他倒是客气,就是说话说得不合时宜,王靖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希望他等连念初他们走后再说话。
陆荫不知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是错以为他在烦恼令牌太少,反倒像受了鼓励,滔滔不绝地说:“这座岛说是岛,也不像咱们在内陆见过的那种,从这头能望见那头的小岛。我们转了四五天还只在一隅转着,要是别人收集够了铭牌藏起来,还真不容易找着。而那些敢出来的,必然都凑成战力不弱的队伍,要是行路时突然撞上,匆促间组织不好,未必总能像这回一样大胜。所以我想,咱们不如找个人人都要去的地方,守株待兔,先设下陷井——”
他抬起头看着连念初,一双秋水般的明眸顾盼生辉:“白道长想必知道昌芸果树长在哪儿。我想仙人们刻意栽下这果子,肯定是能让人寻到的,咱们提前到树下做好埋伏,等着那些运气好找到果树的人就是了。”
连念初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瞳清澈透明,却看不出想什么。
陆荫心跳微微加快,但想到他拿出来的昌芸果和他身旁抱着孩子的岳青峰,心思就坚定了许多,定定地回望连念初。
没有这两个道士,他们肯定没机会找到昌芸果,这场比赛就算勉强过了,下一场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项目?大皇子身边人才济济,不怕考核,他却只剩了两个仆从,轻易就会被人挤下去。若这次不能被选进仙门,将来大皇子修仙有成,仙凡有别,他还有什么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连念初颔首,陆荫肺里那口浊气才吐出来,悄悄地深呼吸了几下。一面平复气息,一面又移动身子挡住王靖安,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非要和这两位道长分开行动的话。
王靖安没再劝连念初离开。他抓着程松之的手,错开两步,看着连念初说:“道长对松之青眼有加,愿意照拂我们,可我自问没什么可回报道长的,不敢多贪好处。而且松之其实跟是陪着我来,比得过比不过都要回家的,我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亲……”
程松之惊讶道:“太守什么时候给我订亲了?公子你还没成亲,我怎么能……”
王公子深悔拉的是他的手不是嘴,在他手上狠掐了一把,无奈地说:“我订了,我跟你一……”一块儿订了!
连念初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们俩订亲也用不着跟我说啊!你也不要嫌我们电灯泡,我觉得这位陆公子的说法挺好的,找个地方守株待兔,也省得一天到晚满山转悠,还能腾出点时间学习。”
王靖安和程松之脸都绿了,急急反驳:“不,不是我们俩……”
岳青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柔缓,却压过了他们有些尖亢的声音:“订了亲就好,订了亲的人沉稳。单身的人看着别人有妻有子的就爱嫉妒,心态不稳也容易影响修行。”
不,我们俩都是汉子,没有这种事……
岳青峰也不理他,拍着女儿的背,从怀里掏了一枚昌芸果出来:“不用去找果树,省得有人来抢灵果时,打起来失手伤着了人家的树。咱们手里有的是这种果子,就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这消息放出去,等人来就是了。”说着看了陆荫一眼:“你的仆人去找谁了?是那天跟你隔空放烟花的吗?不如再派一个,把这消息告诉他?”
王靖安震惊得都忘了辟谣了,瞪大眼睛看着陆荫,惊怒地说:“陆公子,你不是说独自带着仆人上岛,无人可投靠吗?”
陆荫满脸通红,强辩道:“没有,我不过是叫人去找找水和吃的,咱们这么多人难道不要吃喝?两位道长还带着孩子,我还吩咐他去弄只带崽的母兽来给小公子喂奶……”
岳青峰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总是十分诚恳,就是没错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找自己的问题,心虚点儿的就更受不了了。陆荫被他看得倒退了两步,他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淡淡地说:“去吧,找你想找的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陆荫看了王靖安一眼,含着歉意说:“我之前也是因为自己一个哥儿不安全,说话有些保留,并不是故意要瞒公子。何况大家在岛上都是竞争者,我就是有认识的人,再见面也是敌人,我真的只是想确认他是否还在而已,并没有别的念头。既然公子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愿公子日后与程护卫共登仙门,双宿双飞……”
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捂着脸转身飞奔下山。王靖安追了几步,想拦下来告诉他自己跟程松之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并非两个道士认定的未婚夫妻。可惜那位陆公子跑得太快,他刚起步又被连念初挡下,这件事终究没解释清楚。
但他得跟两位道长解释清楚!
他瞥了程松之一眼,想让他帮忙解释,却发现程松之其实是急得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通红,才结结巴巴地说出:“我就是念个诗夸赞公子的武功,这就是个爱好,不是情诗啊!”
是啊!
身边几个侍卫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俩人没订过亲,光棍儿到现在,就等着入了仙门以后单身几百年呢。王靖安又怕说了这话连念初对程松之更有想法,咬着牙否认那些侍卫们的说法,简直心累得难受。
连念初才不管有缘人的私生活,笑眯眯地跟有缘人说:“爱念诗是好事,青峰也爱给我念诗,我都记着呢。你们公子肯定也喜欢听,你能念就多给他念几首。”
万一将来那片文采风流的真灵回去了,程松之再江郎才尽,可就想念都念不出来了。
岳青峰扒拉开碍眼的有缘人,深情款款地握着连念初的手说:“这些日子光忙着照顾小莲花了,又要帮着有缘人成家立业,都没空给你作诗了。等这回忙过去,咱们也找个文艺气息深厚的地方度度蜜月,就咱们一家三口,再不管别人的事。”
岳兄果然还是那个对着他就情思泉涌,诗兴大发的岳兄!
连念初脸亮得活像涂了粉,满心欢喜地答了一声:“好!”
他恨不能立刻离开这群人,一家三口儿清清静静地回家乡,跳进湖里开给岳青峰看,让他给自己这万叶从中一点白的花作诗。可有缘人到现在还没给过他半点儿信仰,说是只要他们公子考入仙门就给,可万一到时候他光顾着搞对象,对他这个神仙的信仰不够纯粹呢?
单指着有缘人良心发现未必可成,还是趁着现在没人打扰,教有缘人些神修道法,取个巧吧。
他扫王靖安等人一眼,温和地说:“找个好地方扎营吧,然后我教你们一些知识。虽然未必对得上招生的仙人们的门派,就当上个学前班,打打基础。我也不拘束你们,你们要去找铭牌或是找昌芸果都可以,不过程松之必须跟着我学。”
程松之脱口答道:“我知道。”
王靖安只觉得现在连陆荫都走了,没有外人在,这位道长的刀终于拔出鞘,明晃晃地亮了出来。他说什么也不能闭着眼把人让出去,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说:“我也愿意跟着道长学,反正陆荫这一去,必定会把昌芸果的消息透出去,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跟我们争夺,我愿意跟道长学习真正的仙术,抵御敌人。”
连念初没注意他的神情,只听到了他一腔勇往直前的学习意志,于是拿出纸笔,抄了一份能他们能看懂的小学教材,赞许地说:“爱学习是好习惯,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会教你们仙法,只先打个底子,随便教教数理化生基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