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这顿饭吃得有些人心不在焉。

比如苏叶,又比如夏梅。

苏叶自从捕捉到陆朝城话里字间的蛛丝马迹,再慢慢回想起以前的小细节,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时高兴就多添了一碗饭,吃得津津有味儿。

而夏梅,心情却是和苏叶相反的,尤其是看到饭桌间,宋夏和陆小北之间的亲密无间,心里的小疙瘩越长越大,这陆家千金脾性刁蛮得很,但自从认识了宋夏之后,似乎改变了不少,这当然是件值得提的好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夏梅看到两人的关系太好,更不好过了。

夏梅边吃饭,边想起昨天隔壁王科长家的过来和她唠嗑,本来还不当回事,如今是越想越可怕。

王科长家的说,这世上不只有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有男男爱和女女爱。

因为王科长家的女儿去了那个叫什么荷兰的国家留学,回来之后就把那边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听得王科长家的直咋舌,还当心她家女儿去那之后会变弯,对,是变弯了,虽然夏梅不知道变弯了人会变成怎样,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的年轻人比他们那一代开放多了,语言间不再拘束,男女之间有说有笑,哪像她们那年代,谈个恋爱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见,夏梅虽然没上过几年的学校,没读过几年的书,但是她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妇人,女儿十八岁过后可以找个对象,只要不做得出格弄得全镇的人都知道就行,因为女人的青春短暂,谈了几年恋爱之后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她也不指望女儿一辈子陪着他们,那绝对是不行的。

但想归想,宋夏和她通电话从来都没说过学校哪个系哪个男生追过她,只是说学习上的事,要不然就是她们宿舍里的事,话题总是围绕着陆家千金和另外两个女生转,想到这,夏梅的心更沉了,难道她女儿就像王科长家的说的那种人?

夏梅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赶紧低头拔饭。

一桌人吃完饭,又移步到大厅里休憩,宋国雄和夏梅下午要走,因为许久未见,陆承初和陆承铭专程赶回来,三个好哥们又聊起了最近的状况,陆市长连连叹了几声,说:“最近A市频频生事端,有时候忙到连家都不能回,上回要不是有夏夏侄女的帮忙,那件事都不知道造成多大的影响。”

陆市长说的银行抢劫案,这起案子性质恶劣,劫匪手中有枪,好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国雄连连摆手,笑呵呵道:“生为将门之女,见义勇为是正常的,在那种情况下就应该为了国家,为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着想。”

一句话就否定了宋夏的功劳。

宋国雄私底下是觉得,年轻人,需要是好好磨练,给她浇糖水,尾巴会翘。

陆市长又说,“三哥客气了,夏夏这孩子的潜力无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几人又聊了别的,陆承初想起了两个月前发生在省城的事,遂又讲了出来给大家听,“撞了小峰的那辆车,前段日子在千里之外的衡阳水库找到了,警方出动了所有的力量,可肇事者至今下落不明,连是谁都不知道,哎,这估计又要成为一桩悬案了。”

陆承初说完话,大家都沉寂了下来。

任峰常年在国外大使馆,九月份中旬回国休假,人刚回到省城,连家门都没跨进,就出了车祸,至今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这是一起恶性撞人后逃逸案,可对方不知道有什么背景,掩藏得特别深,警方连肇事者是男是女都无法辨别,别说是破案了。

“今年到底是咋了,都不让咱四兄弟好过是吧?”宋国雄发狠地拍了拍桌。

任峰出车祸,人至今在医院里还没有醒过来;陆承铭政事缠身,前一阵子差点因为银行抢劫案和公交车失控案被停职。

陆家、远在省城的任家,包括宋家在内,三家人在官场中都任有一定的高位,因为走得太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铁三角,这对有心人来讲,是最不乐意看到的事情,但三家人都恪守本分,从来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但敏锐如军人的他们,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被宋国雄那么一发怒,大厅里的人都纷纷静了下来,低头陷入沉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或者是他们想多了,只是碰巧而已。

长辈们在大厅里谈话,陆朝城和宋夏也在,因为两人都已经是军人,且将来注定是要活在权势中心,这样的话题迟早会经历,所以,陆朝城就伸手把准备跑人的宋夏拉了过来旁听。

宋夏一直都没有想不到任政秋的爸爸会出了这种大事,而且出事时间差不多和她被劫去原始森林的那段时间相差无几,四兄弟一下子就有三人身陷囹圄,如果不是她拥有神力,如果不是有陆朝城和暮俞,她可能已经直接去见耶稣佛主了……

看着大人们的表情个个都很沉重,宋夏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她和陆朝城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时,脱口而出,“伯伯,叔叔,爸,你们可能摊上大事了!”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宋夏,表情凝重。

就连陆朝城也挑眉看着她,桌底下,他的手把她握得紧紧的,似乎在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长辈,而且还是身居高位的人,难免有些紧张,宋夏受到鼓舞,又挺直了身板子,努力回想起每个人说过的话,每做过的一件事,然后正色道:“前一段时日,茗清博物馆遭窃,独独玉美人失踪,也就是公交车失控案那天,可能陆叔叔略有耳闻。”

陆承铭慎重地点头,那天A市同时发生了三件大事家家乐百货失火,公交车失控和博物馆失窃。

但当时家家乐百货失火时并无人员伤亡,它和茗清博物馆一样,只是财产上的损失,所以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公交车失控案上,此时被宋夏提起时,陆承铭觉得很意外。

“伯伯叔叔,爸爸,玉美人曾经也失窃过,是在十六年前,我听陆大哥说过,那次是你们四人只身前往,历经千辛万苦才把那一批宝物追回来,还给国家的,是不是?”

宋国雄的瞪大牛眼,“怎么,闺女,这件事和以前的事有关联?你觉得还是同一批人作案?但不可能,当时那批雇佣兵不都被遣送回国,被枪毙了吗?”

当年的事可以说是惊险万分,他们四人抵死和对方一个团伙十个国外雇佣兵周旋到底,最后成功追回了那一批国家珍宝,立了赫赫军功,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四人在那一场战役中也损失惨重,尤其是老二任峰的背后被沙弹射中,至今那些沙弹有的还没有完全取出来,每逢冬天到了时背后还隐隐发疼。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是他们四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不堪回忆。

宋国雄第一时间是否认了这两件事有关联,但一直沉默的陆承初突然开口,道:“老三,承铭,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你们。”

“啥事?”宋国雄愣了一下,大哥还有事瞒着他们?

陆承初双手撑着下巴,表情痛苦,“你们还记得那个向老二开沙弹的雇佣兵吗?”

宋国雄和陆承铭摇摇头,被抓的十人当中,有五人当场挂掉,剩下的五人被捕后拒绝透露一切有利信息,最后都走上了不归路。

“我那时有注意到,死去的和被抓的雇佣兵当中,没有人用沙弹枪的习惯,但从现场看来,沙弹枪不止只打了一发。”

陆承铭惊讶过后,看向自己的大哥,“难道当时的雇佣兵有十一人?”

“对,我早就应该想到了,G国的雇佣兵向来都会有一个黑暗者,潜伏在周围,我们当时都打得疯了,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无时不在的黑暗者,现在想来,老二就是在那时中弹的。”

大厅里的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重起来,那个黑暗者一定是得知他们的势力已逝,趁着慌乱中逃跑,然后回国准备了十六年,想卷土重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些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就不难解释了!

任峰在回国的当天就遭到了严重车祸,至今生死未卜。

而陆承铭在政途上屡屡受挫。

看来那个人已经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行动!

宋国雄愤愤地拍了拍桌子,“TMD,就知道欺负那只瘦猴子,有本事撩老子,老子非把他揍死不可,为猴子报仇!”

宋夏无可奈何地看向自家暴躁的老爹,抿唇道:“爸,既然那个人已经开始动手了,迟早会轮到你和大伯的,你们一定要多加于防范。但我觉得这件事似乎远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陆朝城这时也开口了,“对,我同意夏夏的,黑暗中准备了十六年,光从公交车失控案中就足以看出他的计划周全,要不是被我们误打误撞,根本就破不了案,而且,我怀疑,这名黑暗者可能和邪教的崛起有关。”

“对,这个人绝对不是善类,他很聪明,很会利用人心,老百姓经过他的一番洗脑后,都可以为他所用,我觉得,任伯伯那件事说不定从邪教徒身上可以找到突破口!”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一个邪教了?

宋国雄急着直抓头,“你这两个小娃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真是急死人了!

陆朝城把前段时间的事说了出来,陆承铭也很支持赞同,“我们真的老了,肩上的重任真的要交给这些后辈们了,他们的想法和思维远远比我们还要辽阔,这次要不是及时端掉那个邪教在A市的组织,照着这形势发展下去,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群众受之蛊惑,劳民伤财,甚至比这个还要严重,到时,A市真的要沦陷了,彻底变成一座傀儡城。”

“那么严重?”宋国雄听得有些懵了,他整天在部队里,完全就不知道外面发出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必须要上报给上面,让上面早日做出防范措施,不然,国将不国!”陆承初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

这件事必须尽早让国家知道,趁着邪教还没有强大之前,一举消灭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所谓的黑暗者在这些年的准备中,思想早已变得扭曲,他想毁掉的或许不只是宋国雄四人,而是……

一切的一切,让人想都不敢想!

宋夏在所有人的惊愕中再次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沉着脸色,说:“说不定此时此刻,那人已经在计划着,让任二伯永远开不了口了!”

既然是精心策划了十六年的复仇,就没想过会让仇恨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一一死去!

这样的想法近乎疯狂,可对于一个病态的人来讲,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