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梁宴清也才想起同行的还有一人。

他一勾唇,“廖小姐,经纪人没到?”

被称为廖小姐的女人笑了下,口罩朝着两边微微脸颊扯动,“车子在西河街堵着,估计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儿。”

梁宴清颔首,正好他的artin开过来,于是他抬手敲车玻璃,跟驾驶室的中年男人说了两句。

然后对她道,“上车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柔声言谢,对着谢柏仪轻轻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黑色的车子发动,里面的女人取下墨镜,回头深深看了眼那抹青色的窈窕倩影。

她很困惑,她是什么人?

而谢柏仪却把心底的困惑问出口,她漫不经心的解开车锁,“她是谁?”

梁宴清打开副驾驶,“公司刚签下的品牌代言人。”

他坐进去,说了个名字,“廖梨均。”

谢柏仪想了想,脑海里渐渐浮出一张美丽的脸庞。她绕到另一头,坐进驾驶位,“那个著名女影星?”

梁宴清说,“是。”

廖梨均,时下当之无愧的票房女王,集精致的面容、美满的身段、精湛的演技于一身,微博粉丝高达五千万,具有强大的号召力。

最重要的是,廖梨均的气质形象与梁氏珠宝的奢华时尚相得益彰。国内女星中,经过千挑万选,她是最能够完美诠释梁氏珠宝璀璨的那一个。

谢柏仪扣上安全带,又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脱下西装外套,身上是一件白衬衫,梁宴清的皮肤极白净,倒有些白衣胜雪的味道。

他说,“在飞机上碰巧遇见了。”

谢柏仪“哦”了一声。

梁宴清扯了扯领结,顺手把外套仍向后座。

正在休憩的西瓜被惊醒,汪汪叫起来,它支起两条腿探到前面。

谢柏仪喝道,“西瓜。”

西瓜立马不动了,闭上嘴巴。

梁宴清反应过来后,扭头对上面目凶悍的黑熊犬,他笑出声,“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

西瓜是他们一起捡回家的。

彼时谢柏仪读高三,因为头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毒西瓜”事件,她脑子一热,非要自己种来吃。

梁宴清最没有原则,在城西开发区边上买了块沙土,当真请人打理出一块西瓜地。到了七月份,碧绿绵密的藤叶中长着一个又一个硕大的西瓜,成熟了。

有天深夜,谢柏仪下晚自习,她要去摘瓜。

他开车接了她去,到了瓜地里,正要采摘头一个,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东西抖动了一下。

这个抖动的东西,是一只患了皮肤病的被遗弃的幼黑熊犬,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她认为这是缘分,把它带回家里,并且取名“西瓜”。

没有想到当初病弱肮脏的小东西,竟然变得这样威风凛凛,梁宴清心情愉快。

谢柏仪打着方向盘汇入滚滚车流,“没想到我能把它养得这么好吧?”

他见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失笑,“嗯,看不出来我们的小公主真厉害。”

谢柏仪不置可否。

梁宴清瞥了眼,神色放松。

时光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她还是那个骄矜任性的女孩,被他捧着宠着惯着,成了生命中最自然而然的事情。

西瓜看了看梁宴清,又看了看谢柏仪,黑亮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它自觉没趣,重新缩回后座的地毯上趴着。

谢柏仪带着梁宴清去私人会所吃饭,中间接到母亲盛蔚的电话,让她回老宅子一趟,并且一再嘱咐她开车当心一些。

梁宴清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直发笑,想也知道她定是闯了不少祸。

她可没一点不好意思,挂掉电话,说,“吃完饭送你回家倒时差,回老宅子?”

他问,“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谢柏仪想了想,“差不多两年了,你回哪儿?”

“按你说的。”梁宴清好奇,他搁了筷,“跟我讲讲,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她听出他的调侃,哼了声,“我才不说,想知道自己去打听呀。”

西瓜似乎听懂了,极配合的叫了一声。

梁宴清一愣,大笑。

出了会所,谢柏仪直接把他送回梁家老宅子,车子掉头,便一刻不留朝着自家老宅子的方向驶去。

梁宴清站在原地,目送着宝石红消失。他随意把西服搭在肩膀上,不急不缓推开古老而厚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大厅。

沙发主位上,满头银丝的老爷子瞧着年事颇高,却精神矍铄。

两边,还有三个人。

一边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英俊沉稳,女的雍容华贵。

另一边坐着个美艳娇俏的年轻女人,涂着红丹蔻,正百无聊赖的抠着指尖玩儿。

很显然,他们正等着梁宴清。

听见门口处传来脚步声,雍容的女人一喜,脸上堆满笑,道,“回来了。”

下一秒,梁宴清便出现在这几人的视线里,他一一叫人,“爷爷,爸,妈。”

目光落到梁因身上,不由挑眉,“怎么,看不上程二?”

梁因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当即不客气的道,“谢柏仪这么懂事儿,她舍得放你走?”

梁老爷子吹胡子,一听这话,刚消下的气瞬间又满了,“谢家丫头怎么招你了?”

梁因没敢顶嘴。

梁宴清走过去,问,“谁给她吃炸药了?”

梁母兰春说,“你妹妹也是,不喜欢程二便罢了,非得当着大伙儿的面子让人难堪。好好儿的相亲,愣是演了台杂技,这不程家老太太打电话到家里来告了一状,我们说了她两句。”

梁父梁国刚倒不以为然,“年轻人开点玩笑,无伤大雅。”

兰春皱眉瞪眼,“你就惯着吧,都是你惯出来的坏毛病!”

梁国刚不赞同,“他们这辈的女孩子哪一个没有坏毛病?以谢家丫头为首,那就是要上天的脾气,可人家心性不坏,对长辈也有礼貌,我就说挺好的。”

兰春刚要反驳,还没说话,梁因便撇了嘴,“爸,您可别拿谢柏仪当例子,她那脾气,我可一点赶不上。”

“我说也是,谢家那丫头,谁家娶了都得喊头疼。”兰春顺势开口。

梁宴清一听这话,眉头微微的蹙。他心里不大痛快,下意识的维护,“柏仪就是娇气了些,她挺懂事的。”

兰春一怔,精致的两道眉轻拢,起了疑。

倒是梁老爷子点头,“没错儿,那丫头懂事。宴清,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找时间带回家吃饭。”

梁宴清没多想,以前他经常带谢柏仪回老宅子,于是说,“好。”

梁老爷子眼里有光闪过,又说,“明儿个你带着因因请程二吃顿饭。”

这意思就是,为梁因的无礼赔个罪。

程家虽是近几年才冒出头的新贵,但不像那些暴发户似的眼界低,程家两个儿子都是有手腕有才能的男人,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老爷子的意思是,即使成不了姻好,也不得把关系搞僵了。

梁宴清应了。

梁因自知理亏,尽管心中千般不愿,也只得默默认了。她沉着脸,闷闷回了北院。

梁宴清陪着老爷子和父亲母亲说了会儿话,也回到自己住的西院,简单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此时谢柏仪将将到达老宅子,护卫打开铁门,恭敬的行了个礼。

她笑着点点头,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冲了进去。两边葱郁笔直的松柏不断倒退,很快,庄严古朴的老宅子显现出来。

门前停了辆眼生的雷克萨斯,谢柏仪暗忖着,二哥又买新车了?

她带上西瓜,款款进屋。

还没有走进客厅便听见母亲和伯母的笑声,紧接着,传出来一道醇厚温和的男声。

西瓜耳朵一竖,看向谢柏仪。

她摸了摸它,继续往里走。

家里的男人都不在,客厅里,只有母亲和伯母,以及一个背影陌生的男人。

戴悦首先看见谢柏仪,一脸温柔,“回来了?快过来。”

她叫了声“伯母”,问,“您和我妈聊什么这么开心?”

戴悦招手,“来看看这件旗袍,喜欢不喜欢?”

谢柏仪走过去,戴悦把图纸拿给她。

一套改良式设计的朱砂红长旗袍,绣着金凤凰,栩栩如生,光艳四射。经典而不失现代感,风采卓然。

谢柏仪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赞叹,“好美。”

盛蔚笑说,“这是程先生给你设计的,明年国匠盛典穿的礼服。”

她这才看向另一面的男人,面相周正,双目含笑,极沉稳温和的样子。

程敬颔首,他站起身,伸出手,“谢小姐,我是程敬。”

谢柏仪点了点图纸,仰头平视他,“你设计的?”

他没有收回来,噙着笑,“是我。”

谢柏仪一笑,伸出手,“我很喜欢。”

程敬轻轻握了下,放开,“我的荣幸。”

“程先生可真是太谦虚了,我可听说了,这全套宋朝织法的缂丝旗袍,就算经验丰富并且手艺活厉害的绣娘紧赶慢赶,也得花半年才做得出来呢。”戴悦说。

谢柏仪眼皮子一掀,谢家的绣娘都是祖传下来的,年纪大的经不起这份辛苦,年轻一代的又缺了些技术,怪不得要让外人来制作。

程敬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他微微笑着,“谢夫人过奖了。”

他又说,“如果谢小姐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