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部门的几个项目主管被莫菲叫去开会,貌似是针对今天刚谈下来的业务。办公间里一时没了领导坐镇,气氛异常活跃,周围的几个同事找小米搭话,顺便带上了陈以柔。

“你们都知道莫菲今天谈下的客户是哪家吗?”

小米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和陈以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男同事面带猥琐的笑:“你猜。”

“不说算了。”陈以柔百无聊赖地转过身。

“哎,小妹妹别着急啊。”另一个男同事笑嘻嘻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这是今天送来的样品,我从小蜜那要了一盒。”

“小蜜是谁?”陈以柔问。

“就是菲姐的助理啦。”小米答。

掌心大小的纸盒上全是英文字母,上面还画了个活泼可爱的卡通形象,半透明的身体,类似试管的形状……陈以柔语塞,自己虽然单纯,但也不至于单纯到无知。

基本的性知识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是会提到的。

“流氓。”小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撇过头不愿再搭理这几个人。

“公司还接这种业务?”陈以柔对这家代运营公司的业务范围有了更新奇的认识。

“什么都接,在莫菲的眼里只要能赚到钱就行。”男同事将纸盒放回抽屉,回头后的笑容更加怪异,“这家客户主要负责国外高档情趣用品的进口和销售,听说他们的产品在我国高收入人群中很有销路,莫菲怎么可能对这块香饽饽置之不理。”

“他们光是套套就有几十种,抛开上百种情趣用具不提,还有各式各样的情趣内衣……”想想就知道这是笔很大的买卖。

小米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那岂不是会有一堆奇形怪状的样品寄到公司?”

“对啊对啊,会有一大箱子的套套和小工具寄给莫菲,是不是很羡慕?”男同事冲小米挑了挑眉,表情猥琐到了一个极致。

“我羡慕个鬼。”小米翻了个白眼。

“我可是羡慕得很,莫菲不是单身吗?那么多套套寄给她又没有用,留给我多好。”他看旁边的陈以柔沉默了许久,故意逗她,“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心精尽人亡。”陈以柔嘴角抽搐了下,这些人是不是当自己不出声就以为很好调戏?

几个同事一起愣住,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某个上厕所回来的同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间门口。

“注意!都注意了!菲姐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整间屋子的人瞬间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手忙脚乱地找事情做。

那人话音刚落下大概一分钟,莫菲被身后几个主管众星捧月似的走了进来,陈以柔仰着脖子从隔断里探出半个脑袋,看莫菲正和肖主管交代着什么,脸上没有笑意但又算不上严肃。

和跟自己说话时的神态一比,那是要冷漠多了。

莫菲并没有朝她这里看,许是手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忙,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管莫菲看不看自己,陈以柔都觉得这女人哪里不对劲,会不会是人格分裂?不然怎么一时热情一时冷漠的。

搞不好是双子座呢?

漫不经心地想着,莫菲那样的女人应该不会填写聊天账号的资料,但仍动了动鼠标,打开上午刚加入的部门工作群。双击群成员fiona的头像,弹出了和对方的临时聊天窗口。

哎?不应该是资料吗?

陈以柔正要去点击右上角的叉,左手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碰到了键盘,正好按到一个表情的快捷键,还发送了出去。

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咧嘴傻笑的表情,陈以柔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对方自动回复了一行字: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上班时间打扰总监工作……自己会死得很惨吧,还是别和我联系了。

陈以柔关了屏幕,就当莫菲没看见,

过了有十分钟的时间,莫菲那个头像欢快地跳动,陈以柔都快忘了这回事,内心忐忑地打开,上面就一个问号。

回……还是不要回?陈以柔打了几个字,又按了删除键,什么都不回当做自己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陈以柔?”对方又发来一行字。

“菲姐。”陈以柔只好回了一句。

“找我有事?”

“不好意思……按错了,没事。”

“哦。”莫菲发完这个字后没了动静。

陈以柔松了口气,拿了块桌上的奥利奥吃,刚咬下一口,收到了来自莫菲的好友请求。

自然是不能拒绝,接受后打开她的资料,除了昵称其他一片空白,果然是个死板又无趣的女人。

其实莫菲收到陈以柔的消息时,她是欢呼雀跃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笑脸,还是聊天软件自带最简单的笑脸,但是陈以柔发给她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昭然若揭的示好,莫菲对着笑脸沉思了足足有十分钟,自己该怎么回复呢?说一堆话显得自己太轻浮,再发个表情似乎也不是特别合适。

最后,决定了,只发送了一个问号,表示自己等着对方回复。

结果……居然是陈以柔按错了啊……

不过把她加到了好友列表也不算白高兴一场,莫菲给陈以柔的账号添加备注,只写陈以柔吗?太生疏!写小柔?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家里那只蠢萌巴哥。

莫菲托着下巴望天,灵光一闪,啪啪打下几个字母,manju。

馒头的日语读音,很符合陈以柔在自己眼里的形象,索性把她在群里的名片也给改了。

“lemanju……”莫菲喃喃自语,语调微微上扬。

这时桌上的手机没完没了地震动起来,莫菲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略感无力地向后仰,好让整个人都倚在老板椅的椅背上。

“妈。”

“上礼拜和你说的事你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是吧?”电话刚接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说了不见就不见。”莫菲也不客气,“我都弯了三十年,您让我跟个男的相亲又是什么意思?”

“跟男的相亲怎么了,总比你现在一个人过好,以后再生个外孙给你妈抱,多好。”

“怎么就比我一个人过好了?你也看见了,表妹去年大着肚子,老公还背着她在外面找小三,这种事多了去了,多少女人嫁了人,为老公勤俭持家还要被婆婆欺负。”莫菲说得义愤填膺,“我现在什么都有,又不需要依靠别人,哪怕我是个异性恋都不会嫁人的好吗?”

女儿说的都对,莫菲她妈欲言又止:“可是菲菲啊,你都三十了。你爸走得早,妈就怕你以后跟妈一样,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要不还是去看看那个小伙,听人说……”

莫菲立即打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要我去跟男的相亲,那你先试试你能不能喜欢上跟你一起跳广场舞的李阿姨啊。”

“什么意思?”

“你不能喜欢上同性,我又怎么可能喜欢上异性。”莫菲沉了沉语气,“妈,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给你科普知识,让你认同我的性取向都是白费功夫是吧?”

“还好意思提五年?我不管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可五年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事一说就来气。

“谁说没有!”莫菲一时冲动,话没顾得着后果便脱口而出。

“啊?真有对象了?长什么样啊?多大了?”莫妈妈兴奋得不能自已,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

“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莫菲说完,有些后悔,带陈以柔见家长的计划被过早地提上了日程。

莫妈妈又担心起来:“话说回来,菲菲啊,谈感情不要用力过猛,不然一难过又要很久都不会说话了。”

“妈,我那时失声是因为重感冒。”但她妈说得也没错,重感冒加上嘶声力竭、痛哭流涕的后遗症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声,一提起以前的那些蠢事,莫菲恨不得立即挂了电话。

“算了,不用解释,妈妈都明白的。”莫妈妈吁了口气,“哪天带人来家里坐坐,妈妈等这儿媳妇等到头发都快白了。”

儿,儿媳妇?

莫菲对着屏幕上陈以柔的账号头像出神,为了等到你,我也快望穿秋水了。

但这事不能急。

毕竟,馒头要蒸熟了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