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仁回家的时候也不过九点。

乔义哲听到门开的声音就下楼了,看到周沐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窘态,还是忍不住过来帮他脱大衣,换鞋子。

“我刚才看到你的车开出去了,你的腿……已经能开车了吗?”

周沐仁被问的一愣,马上又笑起来,“我找了代驾。”

代驾吗?

从周沐仁的车子外面的确是看不清车子里面的情形,乔义哲只好安慰自己是他眼花了,其实他已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了,可又不知该怎么深究。

“厨房有汤,还喝得下吗?”

“你做的汤,我什么时候都喝得下。”

周沐仁把乔义哲搂到怀里,揉着他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洗完澡?”

“是啊,你喝了汤也快洗澡吧,身上好凉。”

怎么可能不凉,他到家之后在外面逛了半个小时,直到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才回家来。

两个人拥抱的时间比平时都长,乔义哲感觉到周沐仁的情绪不太对头,“你先喝汤吧,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急……喝汤也不急,洗澡也不急,你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周沐仁的语气就像是祈求被收养的流浪狗,乔义哲猜出他的落寞大约同洛斐然有关,咬咬牙,强迫自己把心里的不爽都忍了,伸手拍他的背当安慰。

周沐仁渐渐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乔义哲肩膀上,呼吸越发沉重;乔义哲支撑不了,只得伸手把他推开,“站在门口好冷,进去吧。”

周沐仁眼睁睁地看着乔义哲从他怀里溜走,他本能地想拉住他,可最后也没能伸出手。

乔义哲上楼的时候心还在狂跳,直到他打开浴缸的水龙头,里面充斥水声,他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种情况他从前也经历过,每次与郑毅分手前的某一时段,对方对他都会特别痴迷执着,后来他才慢慢猜到,他只是被当做那个人对新欢求而未得前一个触手可及的替身。

他实在不想在周沐仁身上重蹈覆辙。

分手的事,还是找机会再提一次吧。

乔义哲正对着水龙头发呆,周沐仁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浴室,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默默地开始脱衣服。

乔义哲几乎立刻就移开目光,站起身绕过他想出门,“我去洗碗。”

才走到门口,他的胳膊就马上被抓住了,“我洗过了。”

“那我出去帮你把换穿的衣服准备好。”

“我已经拿出来放在床上了。”

乔义哲低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腿没问题的,你穿衣服那么利索,脱衣服当然更容易,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石膏,我先出去了。”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周沐仁理智上明知不应该再阻拦他,可情感上又脆弱地想抓住一份支持,这才固执地没有松手。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僵持,乔义哲的决心显然比以往都要强烈,强烈到周沐仁怀疑他真的不会投降,可最后,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乔义哲无奈地反握住周沐仁的手,帮他把剩下的衣服脱下来,人扶到浴缸里坐好,才转身拿着他的衣服出去。

门关的一刻,周沐仁看着他问了句,“你还回来吗?”

乔义哲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可对视的瞬间,他却被他忧郁的眼神蛊惑了,不知怎的就答了句,“收好衣服我就回来,你先自己泡一会。”

周沐仁闭上眼睛瘫倒在浴缸里,一动也不想动,乔义哲回来时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没放浴盐吗?我帮你加点薰衣草的精油好不好?”

“嗯。”

“要洗头发吗?”

“好。”

乔义哲帮周沐仁加好浴盐精油,小心翼翼地拿莲蓬头帮他洗头发,“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吗?可以说给我听。”

周沐仁把头枕在浴缸沿上看他,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看到彼此的脸都是反的。

兴许是薰衣草的香味平息了他躁动不宁的心绪,周沐仁不知怎的就鼓起了勇气,“晚餐是我和洛斐然一起吃的。”

乔义哲犹豫了半天就只是点点头,“他回来你请他吃饭也没什么。”

周沐仁弯了弯嘴角,“我告诉了他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乔义哲本以为他会在洛斐然面前一直扮演司机的角色。

“为什么要告诉他?不说的话也没关系吧。”

“没能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你的身份,是我的失误,如果让你感到伤心了或是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这种事……不用这么在乎。”

乔义哲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比之前要轻松了不少。

周沐仁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都不问我是怎么介绍你的吗?”

兴许是他手的温度,兴许是他暧昧的语气,乔义哲的两颊终于控制不住地红起来,“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

“我告诉他你是我的男朋友。”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三个字,可乔义哲的心还是跳漏了一拍。

这么多年,没人光明正大地称呼他是男朋友。

他从前和郑毅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标签直接从“新宠”过度到“备胎”,从来没能升级成男朋友。

郑毅当着他的面倒是大声地称呼过梁天朗为男朋友,还是在人家把他甩了之后。

他还记得当时郑毅对他和周沐仁关系的定位。

凯子……

他之前也一度自暴自弃地认同郑毅的说法,如今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下被承认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心情面对。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周沐仁之前就明确地告诉过他,不要爱上他。

两个不能相爱的人,就算互相承认彼此是交往的关系,大概也毫无意义。

周沐仁看出乔义哲在走神,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要不要听一件好笑的事。”

乔义哲脑子里警铃大作,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不要,可他的人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说不出话。

周沐仁还以为他默许了,头歪在浴缸边上一笑不止,“我今天听到他有一个交往十年的女朋友时都要气疯了,如果那个女人没有跟别人结婚,我想我会去傻了她吧。十年……是我和他交往时间的两倍还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那么重要的人占据了他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一部分……想想就让人心碎。”

乔义哲从周沐仁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傻了,他明明猜到了他这番话背后的引申义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直白地问了句,“你对他的感情非但没有削弱,还一如既往是吗?”

“是啊……我还爱他,爱他爱到吃一个不知名姓的女人的醋,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无可救药了吧?”

的确是无可救药了。

乔义哲明明在问话里刻意规避掉那个“爱”字,周沐仁的回答却丝毫不掩饰真心。

当着正在交往地人,大胆地承认他疯狂地爱着另一个人,要不是情绪失控到一定地步,于情于理,他是绝不会这么过分的。

周沐仁是在变相的为他们的分手铺平道路吗?

乔义哲心中百味杂陈,狠狠地咬了咬牙,“你既然还爱他,为什么还要把我介绍成你正在交往的人,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爱是爱,你是你……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既然他喜欢女孩子,我又何必拉他跟我走这一条路。”

爱是爱,你是你,亏他说得出这种话。

乔义哲本来是很有理由生气的,可他却没办法生气。

相比那些虚妄的甜言蜜语,还是这种大白天下的坦率直言更好吧……

也许……

乔义哲有点分不清楚周沐仁和郑毅谁更无耻。

郑毅劈腿之后会果断分手,不会脚踏两只船,那个人的心和脑载容量都太小,装不下太多人。

至于周沐仁……心里明明爱着一个人,却硬要拉上另一个人陪他熬日月,才是真正占用备胎的行为,对他爱的人,他的身体在出轨,对他交往的人,他的心又在出轨,他把自己逼到这样一个地步就算了,无辜的人何必冲进来做炮灰。

乔义哲在心里预演了好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等水凉了,他把周沐仁从浴缸里扶出来,擦干了带到床上安置。

周沐仁换了睡衣,一把拉住要去浴室整理的乔义哲,“别管了,陪我呆一会吧。”

乔义哲拍拍他的手,“我收拾好之后就来陪你,你自己先看一会书,要我帮你把眼镜拿过来吗?”

“我不想看书,我想让你陪我。”

周沐仁的状态,乔义哲完全理解,他当初发作抑郁症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觉得孤独的不得了,迫切地想抱住一块浮板。

于是他就爬上床,调暗灯光陪周沐仁躺着。

“喂,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什么事?”

“我被评选为最有魅力的男老师。”

周沐仁被激发了好奇心,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拉住乔义哲的手轻轻抚摸,“你们学校有几个男老师?”

“四个。”

“你在四个里面夺冠,胜之不武。”

“怎么会胜之不武,有一位可是畅销时尚杂志的御用化妆师,因为美貌还做了一档化妆栏目的固定嘉宾,人气比我好太多,我之前是万万没想到我会打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