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陌的位置就在季从晴的旁边,相较于这一层楼的其他人来说,位置都比较远,离温容的办公室则非常的近,这当然是因为作为温容的秘书,她们需要随时迅速地到她办公室里去。

进温氏集团工作也有个十几天了,祁青陌渐渐地熟悉了这里的工作氛围。温容似乎从不在意她的属下们的看法,面对她的时候总是那柔情似水的神情,令不少男人幻梦破碎,也令不少女人觉得惊讶。

大概是因为祁青陌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阴沉了吧,以至于这层楼最活跃最喜欢和人聊天的女孩都不敢接近她同她说话。

微微转头看了眼神情严肃地对着电脑屏幕的祁青陌,季从晴暗暗在心中感慨,在祁青陌来之前,她可是公认的整个温氏集团最冰山最吓人的人啊。

“这是你最喜欢的芒果布丁。”温容从外头进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直接将一盒布丁放在祁青陌面前,柔声说完之后,也不管祁青陌的反应,径自便进了办公室:“从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季从晴看了眼面对那盒“爱的布丁”面无表情的祁青陌,起身跟着温容进了办公室。

“今天怎么样?”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温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又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随口对季从晴问道。

对于这样的问句,季从晴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这十几天以来,温容每天都会找个时间这么问她。

“今天教她看报表。”她一丝不苟地回答着,丝毫不因为自己和上司的关系亲密而有任何松懈,但她心中有一丝疑惑。

因为人事部那边要求,温容曾经拿了一份祁青陌的简历让她交到人事那边去,她也曾经翻看过,按照上面所写,祁青陌怎么样也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才对,怎么连学个报表都这么……笨拙。

当然,这样类似吐槽的话她也只能在心中想想,面上她依旧保持着那副冷静自若的模样同温容做着汇报:“她还不是很熟悉,我会继续教她。”

“好的,辛苦了。”温容抬头看她,又继续问道:“除了工作之外,她还有做些什么吗?”

季从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上司,不明白她这么询问自己的意思。

“她有问过……我的一些问题吗?”微微蹙起眉来,思量着自己的语气,温容语速缓慢地说着:“或者说,公司的……之类的事情,她会询问吗?”

一贯都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上司,可听她这么问,季从晴却觉得越发的不解了,当然她不可能直接开口询问,所以她只是略略回想了下道:“倒是问过一些和董事长相关的问题。”

因为平日里的表现当真是一点都不亲和,所以当祁青陌用那低沉的语气来问她这些问题的时候,当真是将她吓了一跳。

董事长平时会不会来公司,董事长都喜欢吃什么,董事长的办公室也在这层楼吗……问题都很零散,多数和工作无关,所以她当时想,祁青陌问这些大概是为了以后能和温容有个未来,为了能讨好岳父提前做打算吧。

并且这些问题也确实不算是公司的机密,所以她便一一回答了。

“她问的问题都是和董事长有关的?”温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又过了片刻,她轻轻点头:“明白了,辛苦你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季从晴她仔细地看了眼上司的神情,并未从中看出不满又或喜悦,回答了一声之后便从温容的办公室退了出去。

“所以目标是……爸爸?”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合上,温容的双手握着钢笔摆弄着,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又过了片刻,她放下钢笔,走到窗旁站定,俯视着楼下街对面的那家咖啡厅,一时间有些出神了。

中午当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季从晴自己去食堂吃饭,不过总会有比她年轻的女孩无视她的冷脸跟着她一起排队打饭坐在她旁边。

温容则带着祁青陌到外面的餐厅去,和她们两人重新相遇的那段时日不同,祁青陌在她面前已经不会那么冷漠了,偶尔也会露出笑容,只不过那个笑容在温容看来僵硬至极。

吃饭的时候,温容的发梢无意间沾到了一粒米,祁青陌见了,便伸手要替她拿掉。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容往后退开了一些,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警惕和抗拒。

祁青陌微微一愣,这段时间以来,纵然心中实在不愿,但为了报仇,即便是和温容牵手,她也已经在渐渐地习惯了。平日里温容对她的态度也很亲密,看她的眼神一直都很温柔,就像姑姑看她一样。有时候她想,如果温育仁真的不是杀害她父母的仇人该有多好,这样她一定会很认真地告诉温容所有的事情,向她道歉,做不成情侣,她们可以试试做朋友。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不对,温容下一秒便立刻伸手拉住了祁青陌的手,微微一笑,眼中丝毫不留之前的情绪,仅仅留下温情:“怎么了?”

“有一粒米。”虽然已经在渐渐地习惯,可是忽然被这么拉住手,祁青陌还是有些不适应,当然她没有立刻将温容的手甩开,而是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温容的发梢说道。

温容这才意识到什么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接着伸手将米粒拨开,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谢谢。”

祁青陌轻点了下头,又摇摇头,低头兀自吃饭,温容看着她这般模样,眼中的温柔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阿舒,我觉得我都快变成影后了。”她想起昨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电话里同秦舒说的话,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你见到你姑姑了?”有些事情无法同卢镜棠说明,又迫于卢镜棠那副可怜至极的模样答应了她的请求,秦舒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要疯了。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一边瞒着好友某些事情,一边看着卢镜棠,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又或者遇到什么危险。

“嗯。”卢镜棠点了点头,祁轻尘最终没有答应同她一起到其他地方去验dna,从神情来看,应该已经信了她大半了。

秦舒看了看她的表情,不见沮丧,应该是颇有收获。

“我们去医院看小辞把。”卢镜棠呼出一口气,她想要再多陪宋小辞几天,等过些时候,她大概就不在这里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在回忆她的父母带她逃亡时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大概也有了点头绪。

“人类的聪明令科学进步,可科学也能促使人类滋生出更多的贪婪。”

“但科学之目的,是为了造福人类造福世界,并不是为了满足这些贪婪。”

“如果科学之产生,致使不良后果,那我宁可这世上并无科学。”

她的父亲似乎已经陷入了思绪凌乱之中,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浓重的消极感,其中夹杂着的还有恐惧。而她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母亲,一路上一直都是用那内疚又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大抵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从不曾好好照顾过她,如今却又令她陷入到逃亡的境地当中,确实是不称职的父母。

“小陌。”直到那些一路追寻他们踪迹的人赶来之前,她的一路上依旧沉默的母亲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想要抱她,却不敢抱她。

“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陪伴着丈夫,将研究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女般,却忽略了自己的真正女儿。直到如今,因为那研究招惹来杀生之祸,令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所一直不愿离开的实验室,令他们无法再去为研究成果做些什么,令他们空出时间来思考其他。才发现他们错过许多。

那个曾经还只是个小小婴儿,只会对着他们咿咿呀呀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成年人。而他们同她,无话可谈。

祁青陌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清澈,丝毫没有因为父母对她的疏忽而又半分的怨念——或许是因为温容的存在就仿佛她的全世界,她已然不在意其他吧。

见她如此,发上已然有了几缕银丝的女人却越发的内疚了,她终于忍不住抱住她的女儿,泣不成声。

“我和你爸爸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是我们咎由自取。”她的语气中充满悔恨:“大自然自有它的规律,有很多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去触碰,是我们让鬼迷了心窍,还连累了你。”

“那样的东西不该被任何人得到,它不该存在。”

“如果有一天你拿到它,一定要将它全部烧毁。”

“虽然很为难你,但……作为我们的女儿,即使我们并不愿意,可是它在不知觉中变成了你的宿命。都是因为我和你的父亲,才会让你受这些苦。”

“小陌,我们一直都是爱你的,你要坚信这一点。”

“而你的姑姑,将会为你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