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的家在距离上宁车程没多久的俞州市,卢镜棠结束了咖啡厅的生意后,便跟着她一同来了这个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特别陌生的城市。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欺骗她,她和温容一起来过这个城市。

那时候她是个准高三学生,眼看着最让人紧张的那一年渐渐到来,她……不,祁青陌终归还是感觉压力大了起来。而一眼便能看穿她心思的温容,便寻了个时间带她到俞州来散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这座城市从始至终都觉得陌生,可那些和温容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风景,她却牢牢记得。

坐在秦家的私家车里,卢镜棠透过车窗看着俞州市的标志性景点从眼前掠过,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些记忆,让她勾起了嘴角露出怀念又满足的笑,下一秒回到现实中,那抹笑便渐渐地苦涩了起来。

她根本不是祁青陌,又哪来的这些和温容的共同回忆。

秦舒坐在副驾驶座上,几次三番透过后视镜看卢镜棠的神情,心中一阵叹息。而坐在卢镜棠身旁的卫蓁更加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关注着卢镜棠的,眼看着她又喜又悲,看着她最终近乎绝望,心中不由抖了一抖。

“阿棠,你先住这里吧。”装作不知晓这一路上卢镜棠的复杂心情,到达目的地之后,秦舒带着卢镜棠到了属于她个人的一套小别墅里面。

“等我回家交代几件事情,也会搬过来这里住。”边说着话边看着那个依旧有些失神的人,见她点头,秦舒便又转头去看卫蓁:“卫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招待不周,见谅。”

卫蓁看她一眼,并不曾说话,秦舒倒也不在意,看着她们安顿好了之后,便开车离开。

卢镜棠便默默地坐到沙发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呆。

“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见她如此,卫蓁忽然有种怒气不争的感觉,即便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其他的盘算。

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卢镜棠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双眸看起来没有半丝神采。

抿着唇盯着她看了良久,卫蓁心中清楚,让卢镜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想要骂一骂卢镜棠,却忽然无法开口说出哪怕一句话来了。

对待这个长着和卢照棠一模一样面容的人,她手中无法下狠心。

“她现在和卫蓁呆在一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边开着车边打电话,秦舒神情严肃:“倒是你,虽然我能理解你的计划,可是这么做,是否还是有些残忍了?”

电话那端的女人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只回以一声叹息。

挂了电话之后,秦舒便加快车速,回家同她的父母交代了一声后,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开家门准备回别墅去。

“阿舒!”临出门前,她的兄长叫住了她,神情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在矛盾着要不要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秦舒见他如此,心知肚明,微一皱眉:“容容一直都只喜欢青陌,哥,你别多想了。”

早在几年前,当她清楚地知道温容绝不会喜欢上除了祁青陌之外的任何人的时候,她便同她的兄长说明一切。那个时候她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将她的兄长打击得心灰意冷,即便心中还喜欢温容,却也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可……我听说她过得并不好。”

“过得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秦舒丢下一句话,匆匆忙下了楼梯,驱动车子离开。只留下她的兄长定定地站在台阶上,看着那远去的车影苦笑。

虽说暂时从家中搬出来,可是作为秦家的一份子,兄长又是不喜商事只专注于文学研究的书呆子,秦舒不得不承担起家中的产业。因此即使在别墅里住着,也要每天处理一些事务。

好在她需要到公司里去的时候不多,该她签字的文章自然有助理送上门,需要开会的时候也可以直接用视频会议。

卢镜棠一直乖乖地在别墅里呆着,大多数时候,一觉睡醒,总选择寻个能晒到太阳的角落,搬着沙发坐在那里发呆。秦舒见她如此,索性让人送了架摇椅过来,让她可以半躺在上面晒太阳。而她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边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边偶尔看一眼那个正在晒太阳,明眼人一看都会觉得是抑郁症患者的家伙。

再熬一段时间,之后自然会有知心爱人和甜蜜蜜的恋情来帮她疗伤。每每因为卢镜棠这般模样而气急的时候,秦舒就会仿佛安慰自己一般想着。

倒是卫蓁,经常因为卢镜棠而气得跳脚,千方百计地想要惹怒她或者让她有些其他的反应,可是卢镜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要么半闭着眼,要么微微歪着头看着玻璃窗外的一朵小娇花发呆。有一天卫蓁见她又侧着头看那朵花儿,索性当着她的面从别墅里出去,寻到那个位置,直接将那在一簇草丛中开得正艳的小花摘了,朝着卢镜棠那边晃了晃。

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卢镜棠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可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沉寂了下去。

“我这么做……真的对吗?”夜深人静之时,不仅是上宁市有个人如此辗转反侧,卫蓁同样如此。

不论是秦舒还是卫蓁,都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仿佛永久的陷入在自己世界中的卢镜棠,一天又一天过去,各怀目的的她们,始终无法去进行原本计划中的任何一件事情。

直到有一天,卢镜棠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一如既往地锁在摇椅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令人心中忍不住发寒。那种发寒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的眼中一丝生气都没有,仿佛活死人一般。

她的手机已经许久未曾响过了,卢镜棠几乎没有朋友,更加没有亲人。

因此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铃声是来自于她的手机,那首好听的钢琴曲曾经是她最喜欢且最熟练的曲子。

秦舒叹了口气,取了她的手机,递到她的面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卢镜棠才仿佛意识到什么的,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后,拿过手机接通。

而下一秒,秦舒终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这段时日以来唯一的一个还能感受到情绪的神情。

“是的,我是……在哪?好的,我立刻过去。”语气略有些慌乱地说完之后,卢镜棠挂了电话,立刻从摇椅上起来,一转身见秦舒正看着她,便道:“秦姐姐,麻烦你家司机把我送回上宁市一下,小辞出事了。”

秦舒闻言一愣,随即立刻想起那个总是笑得开心扎着双马尾十分关心卢镜棠的女孩,点了点头,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去。”

看了眼被秦舒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又看了看她那认真的神情,卢镜棠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乖乖跟上她的脚步。

卫蓁自然跟在她们的身后,可眼神中却分明闪过了一丝狐疑……只有她最清楚宋小辞的真实身份,那样的宋小辞,会出什么事情?

而这样的疑惑,当她在医院病房里看到身受重伤的宋小辞的时候,更加的浓烈了。

究竟是那人针对卢镜棠的新一轮阴谋诡计,还是暗地里还有另一拨人马在动作?

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小辞,卢镜棠脸上神色变幻,许久之后又归于这段时日以来的恍惚与沉寂。

秦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寻了个空隙,从病房里出去,打了电话,将所有的事情同电话那端的人说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趁着秦舒打电话,卫蓁便也跟着从病房离开了,确定没人跟着她之后,拨通某个电话,拧着眉质问那个人:“阿棠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

也不知那人说了些什么,卫蓁的神情变了变,眼中情绪复杂,许久之后,终于呼出一口气来:“那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挂了电话后,她回到病房门口,恰好遇到同样打完电话的秦舒,两人相互对视的时候,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怀疑与防备。

“阿棠……”推开病房的房门时,她们听到了病床上那个女孩有些虚弱的声音,以及另一个终于稍显振作的清朗嗓音:“小辞,你醒了!”

“嗯……”柔顺的发披散在枕头上,宋小辞微微笑着看卢镜棠:“阿棠你怎么苦着脸,都不像你了。”

“我……”卢镜棠自己也知道这顿时日以来自己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更加清楚宋小辞一直很诚心地将她当做朋友,于是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咧着嘴露出从前每一天都会出现的温暖笑容:“那我不苦着脸了。”

“呵呵,你笑得比刚刚苦着脸还难看呢。”宋小辞笑眯了眼眸,微微动了下身子,接着便因为牵动了伤口而疼得皱起了眉,倒吸了口冷气。

也就是这时候,卢镜棠才猛地意识到什么,她收起了笑容,微微蹙起眉来:“小辞,医生说你身上的是刀伤……你怎么会受刀伤啊?是谁伤了你?”

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身子,生怕再弄疼伤口,宋小辞听到卢镜棠说的话,她盯着卢镜棠看了许久,神情露出些许的犹豫。

不过很快的,这点儿犹豫便消失不见了,她开口,轻轻地道:“阿棠……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有人说你身上藏着一些秘密,并且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