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盛怒之下,威压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向四周扩散,直压得血冥城内传出来的凄厉嚎叫声都静谧了下来。

“上……上上上仙……”

两股战战,不远处的洪斌和汤旭更是最先受到波及,不由自主地跪伏于地面之上,两人嗓音抖得不成样子,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这木兰师妹可真给他们师兄弟留了个好活儿!

你们倒是把秦风一个人放城门口走了,叫我二人在这儿陪到他等师父来。可也不想想,等到人家师父一来,一看这一身的伤势会怎么想!

那可是全系附魔师,得了这么个宝贝徒弟,哪个师父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换了谁看到秦风成了这样不发狂?

“秦风,秦风仙友他这是……”洪斌二人慌忙地解释,周遭的活人就他们两个不说,秦风这伤还确实是在血冥城里受的,他俩还正巧是守城弟子。不提前解释清楚的话,那可真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滚!”

袖袍一挥,空气中震荡的元力直接将洪斌二人甩在了守城阁楼的墙壁上。

凌老当然知道自家宝贝徒弟的伤势不是那两个守城弟子干的,玄阳宗的人都知道秦风的身份,就是借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一个全系附魔师打成现在这样。

他就是赤.裸.裸的迁怒!

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一个宝贝徒弟,跟着你们玄阳宗的人,在你们玄阳宗的地盘闯了一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凌老觉得自己不把血冥城拆了已经是很给他们玄阳宗的面子了。

还有陆铮!

凌老想起来那个王八羔子就气得浑身直发抖,当初从自己手上要人的时候表现保证得像个人似的,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他刚刚还在主附魔塔和塔主讨论事情,就收到了老友的玉简传信。很是纳闷,平日里两人没什么急事都是用赤顶鸟的,结果元力探入其中一读才发现,自己的老友支支吾吾很是愧疚的说他的不肖徒儿陆铮刚刚来消息说秦风此时正在血冥城城门前,状态……不大好,让自己尽快赶到。

心下一慌,他匆匆和塔主说了一声之后抬手便破开虚空转瞬来到这里。

结果就见到自家宝贝徒弟一个人蜷缩在城前空荡荡的地上,脸都哭花了不说,还浑身都是伤!

“别怕别怕,师父来了。”满是老茧的手在秦风脸上抹了几下,显是没照顾过人,泪水被这几下抹得满脸都是,一看之下更花了。但是粗糙而温暖的触感却让秦风仿佛终于找到了家,呜咽的哭声变大,他将脸埋在凌老的手里,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手掌心很快被洇湿,从未见过自家宝贝徒弟露出这么脆弱的模样,白皙的小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依靠,眼角哭出一片潋滟的红,被泪水浸泡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神采。

鼻子也跟着发酸,喉咙梗得难受,凌老简直心疼得不行,一下一下顺着秦风的后背,他不住安抚着秦风的情绪:“不哭了,宝贝徒弟咱不哭了,有什么事值当你这样,嗯?有什么事跟师父说呀,谁欺负你了,谁让你受委屈了,师父一准帮你出气!咱不在背后掉金豆子啊。”

一边劝着,凌老手腕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他存货中最顶尖的安神丹药给秦风喂下。

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只顾着哭没有对伤痛的反应,可见是心里装的事不小,也不打算在秦风情绪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再问他些什么了,想了想凌老又喂给他一颗。

顶级的安神丹药一丝杂质也没有,入口便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消散在嘴中,没过几息,秦风便感觉自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涌上一股汹涌的倦意。

眼睛有些睁不开,耳边凌老让人安心的话也渐渐变得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秦风努力张了张嘴:“师父,如果……如果我骗了你……”

“嗯?”

秦风的声音太轻,凌老把耳朵贴过去,半响没有听到下文。低头一看,发现自家的宝贝徒弟已经睡着了。即使睡着了,紧闭的眼睛里还在时而顺着眼角流淌眼泪。

“该死的!”

低声咒骂了一句,凌老现在恨不得把陆铮大卸八块还不解气。

深吸两口气,扭头看了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玄阳宗的两个弟子,凌老怒哼一声:“去告诉你们掌门,凌东不日便去兴师问罪,让他好自为之!”

“是是是,我们定会如实转告。”

瘫坐在地上,浑身骨头被刚才那一甩甩得仿佛散了架,闻言,洪斌和汤旭连忙点头应下。

待到虚空中再次传来一阵元力波动,那骇人的威压终于离去,他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息之后,汗水霎时开了闸似的刷刷从毛孔里钻出来。

擦都来不及擦一下,两人忙不迭地将此事上报给师父。

等待回信儿过程中,血冥城内的嚎叫声也缓过劲来,渐渐恢复成平日里的吵闹光景。互相对视了一眼,洪斌感叹道:“秦风的师父可真是……怪不得之前木兰师妹总惦记着要把秦风收入玄阳宗门下呢。不说他本人如何,单凭这个师父就值了。”

苦笑一声,汤旭摇摇头:“那是之前,经此一事之后,入玄阳宗?甭想了。”

……

来时,江绮晴一个人搅得几乎所有人不得安生。而回玄阳宗的飞行魔兽上,这个人变成了陆铮。

陆溪和赤彤挤兑了他一路,孙木兰和云泽也对陆铮的做法不满意。反倒是应恒和江绮晴,因为所知甚少,对现状到现在都带着几分茫茫然,到让两个人的关系稍稍亲近了些许。

陆铮一路沉默不言,直到飞行魔兽飞至玄阳宗的火云山脚下,才对孙木兰开口道:“木兰师姐,此去一切事宜劳烦你对师父解释一二了。”,说完之后既不等孙木兰回答,也不等飞行魔兽停稳,便站起来纵身从上面跳了下去,不用元力不用招式的拔足狂奔,只片刻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去他娘的!大少爷脾气,他这还有理了!”

被陆铮发泄似的举动惊得一呆,陆溪随即一拳狠狠砸在自己手心上。

跑,拼命的跑。

呼呼的风声从耳旁掠过,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咚咚咚咚地仿佛皮肉再也包不住,直响在耳边,喉咙几乎要干涸破裂,每一呼每一吸之间都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陆铮师弟?”

跑上人迹罕至的火云山,玄阳宗内,几乎所有人都对一阵风跑过的陆铮面面相觑。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没有得到回应,一个英气的姑娘疑惑道:“这怎么了这是?陆铮师弟出什么事了?”

“血冥城那边的事呗。”她的同伴解释道:“你之前一直在修炼不知道,这次木兰师姐带领的去血冥城历练的队伍可是出了大事呢……”

不理会自己刚刚的行为可能会在宗门内引起怎样的议论,陆铮一路飞奔穿过玄阳宗,跑到禁地旁边摘星峰的断崖处。

“啊!——”

“啊!——”

张开双臂,他对着雾气蒙蒙的悬崖峭壁放声大吼,直到嗓子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声音,才跌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为什么会这样……”

嗓子里执拗地发出几声气音,陆铮手指狠狠地抓进泥土里。

摘星峰是玄阳宗最高的一处山峰,站在这里下可俯瞰全宗,雾气翻卷中,让人有种随风一起便可以羽化登仙的错觉。

陆铮挣扎着站起来,眼前被泪光绞得一片光怪陆离。这儿是那么高,那么高,就像是他和秦风曾经的爱情一样,年幼时温暖的陪伴不离不弃做山基,年少时的次次舍命做岩石,最终催化衍变出达到这一高度的爱情来。

可是现在,秦风告诉他,山基没有了,岩石没有了,那他凭什么能站在这儿!

脚下的东西都被炸飞了抽空了,他还能在这么高的地方站多久?!

“秦风……秦风……”

你把我这些年最珍贵的信念全部拿了回去,我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能恨你呢?

不远处,听着悬崖边上顺着风声传过来的如困兽般嘶哑的哭声,赶来兴师问罪的陆溪和赤彤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其实,小铮他心里也不好受。”

被感染得也红了眼眶,赤彤咬咬下唇道:“他们不会真的分开吧?”

若是今天之前,陆溪肯定会大笑着说你疯了吗,他们俩怎么可能会分开!

如今,陆溪不敢确定了……

可怕的沉默。

半响,赤彤抬手狠狠地一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