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以前做过管理工作，深知学校的名气和学生的水平是两码事，考试成绩和工作能力之间也不能划等号，因此招聘的时候眼界很开阔，既不拘泥于名校光环，也不拘泥于成绩高低，只要基础不错，思维敏捷，性格合适就行，京城高校很多，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应届毕业生，所以很快就招好了8个与员工。

小吴以前只干过技术活，经常和IBM、Oracle之类的世界一流IT企业打交道，有很强的精英情结，因此只在几所顶级名校里打转，然而4月底的时候，几乎所有应届毕业生都名花有主了，读研的读研，出国的出国，准备工作的则要么分配去了政府部门以及事业单位，要么自主选择了外企，不管是前景还是钱景都不差，骁龙软件的待遇并不足以打动他们，所以几天下来只招到了两个员工。

“这两个家伙能力还可以，但都三心二意的，一个准备边工作边读研，一个准备拿我们公司当跳板去美国。”小吴很苦恼，在火车站把两个员工托付给秦牧之后，抱怨道：“其他的要么眼高于顶，要么眼高手低，这么下去的话，再过7天我也招不齐人。”

“你不一定非要在京城里招人，浦江、金陵或者江城也有很多名校的。”

“我在京城还可以通过同学或者朋友介绍，一个个的面谈，到了那几个城市就两眼一抹黑，别说招人了，自己没走丢就不错了。”

秦牧为之失笑，说道：“等我到了云城之后帮你问问杜总，看他怎么说。”

“那好吧。”小吴有些气馁，请求道：“要不你在京城多留两天，帮我招几个吧？”

“我不太懂数据库方面的知识，想帮也帮不了啊。”秦牧安抚了她几句之后，说道：“要不你让杜总帮你招吧，他在云城的演讲很受学生欢迎，号召力应该不差，云城的理工大学也是一流名校，里面应该有你要的人才。”

“杜总要是愿意自己招就再好不过了。”

等火车开动之后，秦牧和小吴招聘的两个员工聊了聊，感觉一个性格傲慢，一个心浮气躁，都不合适在骁龙软件长期发展，甚至有可能几天之内就会被杜秋给赶走。

这批新招的应届生都还没有和原单位解约，只是以实习的名义，去骁龙软件工作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合适就留下来，不合适就去原单位，这么做对双方都有好处，一方可以考察员工的真实水平，另一方保留了后路，不用担心失业，所以没人反对。

这也是秦牧刚才拒绝帮小吴招聘的原因，因为他只有面试的权力，没有签约的权力，招的全是临时工，控制不了谁走谁留，所以没必要乱插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而争斗的诱因，不外乎权力和财富这两样东西，骁龙软件还没有盈利，财富无从谈起，但权力却可以提前争夺一下，杜秋专注技术，陈大猷人在美国，何力行、徐永睿以及李建华都不是搞管理的材料，所以能和秦牧一争高下的只有小吴，因为数据库软件的重要性丝毫不逊色办公软件，如果发展的顺利，未来肯定会成为公司的核心业务部门之一。

权力来自人事，只要掌控了人事关系，就可以呼风唤雨，而对一家体系还不完备的初创公司来说，招聘是最快积累人事关系的途径，就像古代的科举一样，谁当了主考官，谁就有了一大帮学生，然后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所以古代皇帝为了防止大臣师生勾结，朋比为奸，特意增设了殿试环节，让所有人都成为所谓的“天子门生”。

杜秋给了招聘的名额，却没有给签约的权力，而且还亲自在云城开演讲搞招聘，秦牧对此心知肚明，当然不会触霉头，而且管理部门和人事部门分离是现代企业制度中的一环，这么做无可厚非，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没关系，以这次招聘来看，小吴更适合做一个产品经理，而不是综合性管理人才，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靠！我真是近墨者黑，就是因为讨厌勾心斗角才跳槽的，没想到早已沾染上了坏毛病却不自知，现在事业还没展开，就急急忙忙的想着争权夺利了……

其实秦牧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杜秋不给他签约的权力，并不是为了防范公司内部出现派系，而是觉得第一批员工是自己的嫡传弟子，必须要亲自考察了才能放心，因为他教的理论、技术、方法、创意等等，都属于领先世界的黑科技，万一所托非人，出了叛徒和白眼狼之类的家伙，损失不可估量。

“太艰苦了，太艰苦了。”钟高山站在仓库门口，看着空荡而又凌乱的办公区，很是震惊，问道：“量子物理研究所里没有空闲的办公室？”

艰苦？

一群神神秘秘的家伙，躲在带有冷战色彩的仓库里，捣鼓一些不可描述的高科技产品，不觉得很酷很传奇吗？

“研究所里有空闲的办公室，不过我觉得仓库里很安静，空间又大，方便交流，所以就把办公室放在这里了。”

“你们这些做高科技的，都喜欢特立独行，别人都喜欢热闹，你们偏偏喜欢安静。”钟高山摇头而笑，一边迈步朝里走，一边说道：“我听说美国有很多高科技公司最初都是从仓库里起家的？”

“是车库，条件比这差。”

“你们这条件已经够差了。”钟高山走到办公桌前，东看看，西摸摸，见桌子和椅子材质和造型都高档，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关怀的语气说道：“环境差了点还能凑合，办公设备不能凑合，你们要经常坐着打字，桌椅不好的话容易疲劳，伤身体。”

“钟书记说的是，该节省的地方节省，该花钱的地方要花，不要舍不得。”一个跟过来的官员以为杜秋选择在这里办公是为了节省成本，劝说道：“这种地方冬天冷，夏天热，我看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这群官僚是从记事本公司那边转进到研究所这边来的，因此杜春华也跟过来了，她帮忙解释道：“小弟也想找个好地方办公，但是云城只有这里有互联网，没有办法。”

“云城什么时候能开通互联网？”

杜秋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就开口说道：“邮电局本来说6月能开通，但现在工期延误了，可能要九十月份。”

“为什么延误了？”

“邮电局不重视。”

“省邮电局还是市邮电局？”

“都不重视，互相扯皮，互相推诿，然后就耽误了。”

“真是胡闹！小杨，让市邮电局的负责人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钟高山吩咐过秘书之后，说道：“小杜啊，我们这些人之前只听说过互联网，但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你来演示一下，让我们这些老古董开开眼界。”

“可以。”

杜秋找了台空闲的电脑，打开iView浏览器，输了一个网址，等页面显示出来了之后让开位置，请钟高山坐下来，介绍道：“这是美国白宫的官方网站。”

对90年代的国内官僚来说，美国白宫是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为神秘的机构，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用一台电脑就能看到，顿时勾起了好奇心，全都围了上来，盯着屏幕上的英文界面瞎看。

人类在面对新鲜事物的时候，除了好奇之外还有警惕，钟高山有些紧张，连鼠标都不敢摸，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之后说道：“小杜，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没什么，就是一些美国政府发布的新闻公告。”杜秋握着鼠标点开了留言板，说道：“这里可以给白宫留言或者发电子邮件，如果写的好的话，美国总统说不定可以看到，然后给你回复。”

这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官僚觉得不可思议，其中一个用发涩的声音问道：“美国总统会看到我们的留言？”

“当然不可能亲自看，但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看，就像古代的奏章一样，如果写的好，就送到总统办公室。”

杜秋迎合官僚们的心理，又打开了FBI、CIA、CNN、BBC等外国著名机构或者媒体的官方网站，展示给他们看，过了一会之后，有个家伙起了逆反之心，说道：“这些也没什么嘛，不就是把报纸扫描一下，弄成电子文档么，市图书馆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一百多年前，消息靠口耳相传，一条新闻从欧洲到中国，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于是男耕女织，闭关锁国，然而洋人发明了电报和电话，一条新闻从欧洲到中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于是坚船利炮，丧权辱国。”杜秋抬手敲了敲屏幕，扭头看着那个官员，说道：“现在有了互联网，一个新闻从美国到中国，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你觉得没用？”

他的逼问气势十足，那个官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觉得丢了面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反驳道：“不就是新闻吗？电视上一样可以看到！”

“新闻代表的是信息，而信息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石，政治、军事、文化以及经济都离不开它，信息交流的速度越快，社会的进步速度就越快，经济也就越繁荣。”杜秋解释了一下之后，对坐在电脑椅上的钟高山抬了抬手，说道：“钟书记，能让一下吗？我来做个演示。”

“可以，可以。”

杜秋在电脑前坐下之后，重新输入了一个网址，等了大约几秒钟，网页显现了出来，站在最边上的白玉泉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Thinker’Notebook么？”

“没错，这是我为我姐他们公司做的网站，三天前刚传到互联网上去。”杜秋滑动鼠标，点了点页面上的记事本图片，介绍道：“这种记事本，在国内售价8元人民币，在网站上售价10美元，三天之内共计收到了800多个订单；这种记事本，在国内售价18元人民币，在网站上售价20美元，三天之内共计收到了500多个订单，订单来自RB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等十几个国家，销售额将近2万美元。”

他扭头看了看刚才那个顶嘴的官员，说道：“电视能让一家公司在三天之内卖出去2万美元的产品吗？我做这个网页只用了3个小时，而如果派人去这些国家做推销，坐飞机需要多长时间？”

钟高山的政治嗅觉很敏锐，从杜秋的反问中听出了奥妙，顾不得管那个脸色如猪肝的手下，连忙问道：“你做的这个网页全世界都可以看到？”

“是的，就像美国白宫的网站一样，只要发到互联网上去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杜秋重新打开了白宫的网页，然后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官员都怦然心动的话：“其实云城市政府也可以像白宫一样，建一个自己的网站，向全世界宣传云城，这样既可以把本市生产的产品推销出去，又可以吸引外资企业前来投资，一举两得。”

“钟书记，以前鹏城敢为天下先，于是经济就起来了，咱们云城不靠海，在国外知名度也不高，现在有了互联网，咱们也应该学一下鹏城，做一回天下先，在全国第一个建设自己的官方网站。”白玉泉觉得这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大力鼓吹道：“中国很大，有几十个省和几百个市，很多外商想来投资，但是不知道投到什么地方，如果云城有了网站，外商在来中国之前，先在网上知道了市里的环境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资料，心里有了底，肯定就会过来投资。”

钟高山大为心动，目光灼灼的盯着电脑屏幕，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