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找老大家讨回公道去!”沈东英说道,刚进门没多久,又憋着一股怒气冲了出去。

“相公,这是得让公公做主,你得告诉公公和婆婆!”王氏在后面喊道,若果只有她丈夫沈东英一人上门去,恐怕不是大房的对手。

沈东英一听也是,便转道去找他爹沈老爷子,顺便再告诉他娘沈老太太。果然二老闻之变色,气得大骂沈东明逆子。也是的,沈家二老最看重的孙子就是沈君和,如今沈君和被打了,他们怎么能不生气。

“眼下和哥儿怎么样?严重吗?”沈老太太心急道。

“他娘再给他上药,瞧着挺严重的。”沈东英向着沈老爷子说道:“爹,此事您一定要管管,帮咱们的和哥儿讨回公道。”

沈老爷子说:“这是自然!”

沈家诸人,带着家中几个帮工浩浩荡荡地前往沈家大房而去。这是正是上午十分,地里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点缀在田地上,不时抬头看着那一串令人瞩目的队伍。

是沈家老爷子呀?什么大事竟然劳动他老人家出门了呢?每个人心中都这样想着。

一天之内打了小的来老的,当宋景微看见门口浩浩荡荡的人,他心中一点都不奇怪。而沈家大房的其他人则是表现不一,比如说沈东明,他很烦躁,以为沈东英还是来说开书社的那件事情。

比如杨氏,她最害怕沈老爷子,所以她躲在丈夫和儿子的身后不敢露面。又比如沈君熙,他最清楚沈家本家人为何而来,所以他的表现很平淡。

至于裴鸿轩,作为沈家大房的客人,他礼貌地回避了。

“爹,三弟,你们咋来了?”沈东明想把人请进屋里来说话,结果那群人纹丝不动。

沈老爷子冷哼道:“是你动手打了和哥儿?”

沈东明一头雾水,发现不管是他爹也好,他三弟也好,皆是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撕了他似的。他问道:“这是哪的话呢?我啥时候打了和哥儿?”他连沈君和都好久没见过了。

沈东英指着他骂道:“休要狡辩,是和哥儿亲口说的,你还想抵赖?”想到床上那满身伤痕的儿子,沈东英就恨不得把沈东明抓起来打一顿。

“什么抵赖,我根本就没打他,我为何要抵赖?”沈东明也生气了,这些人一上来就诬陷他,难道这也是为了书社的事情?

“爹,他瞧着大哥是不想承认,你说这事如何是好?”沈东英满腹怨气地向着沈老爷子说道。这样责问下去似乎没有结果,那要如何讨回公道。

“老大,你老实告诉我,和哥儿是不是你打的?”沈老爷子沉着脸再一次问道。

“我没打他,我见都没见过他。”沈东明也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说道,不是自己干的事情,他不承认。

“哼,你抵死不承认,那就不要怪我无情。”沈老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孙子讨公道,可大儿子却抵死不认,他只好强硬的手段来逼沈东明就范,他对身后的帮工们说道:“拉他去见官。”

沈家大房的人一听说见官,每个人都变了脸色,特别是沈君熙,他连忙拉着沈东明比划道:“爹,告诉他们人是我打的,别让他们拉你去见官。”

沈东明早就猜出来是沈君熙动的手,他只是不知道沈君熙为什么要打沈君和罢了。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把儿子供出来,于是他说道:“你们不用拉我见官了,我……”他正想说人是自己打的。

宋景微突然开口说:“我知道人是谁打的。”

沈家本家的人看着他,这个就是沈家大房的儿媳妇?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男祸水,长得怪里怪气……沈老爷子心中想道。

“你知道是谁打的?”沈东英听是宋景微开口,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是谁?”

“孙正。”宋景微指了指孙正家的方向,“今天上午他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

孙正?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真是让沈家本家的人吃惊,他们纷纷想到,会套麻袋打人的事情,还真是孙正那种人干得出来的事情,说出来没人会怀疑,可是……沈东英说:“我家和哥儿明明说是的不是孙正。”他瞪着沈东明,意思不言而喻。

“哦,大概是因为在我家附近打的,所以他以为是我家的人对他下手。但是其实不是,我明明瞧见是孙正下的手,你们大可以去求证一下。”宋景微眼睛都不眨地瞎掰道。

“……”沈家本家人沉默了,他们怒气冲冲地前来问罪,结果人家说下手的另有其人。

“对呀,你们想想,沈君和是被人套着麻袋打的,他没看清楚是谁也很正常。”沈东明听儿媳妇这么说,马上也响应道。是啊,把事情推给孙正就好了,反正沈君和当时确实不可能看见是谁打的。

“……”沈东英神色变来变去了一会儿,说道:“就算不是你们打的,但是你们见死不救,也是对不起和哥儿!”

宋景微道:“当时只有我自己看见了,你认为我打得过孙正吗?还是你想叫我去送死?”

沈东明就道:“是啊是啊,我儿媳妇细胳膊细腿,怎么打得过孙正?”就算打得过也不能去救,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挨了一拳也是痛。

沈君熙也跟着点头,心里回响着他爹的名言,是啊是啊。

“你们!”沈东英噎得说不出话,这是他第二次被宋景微弄得哑口无言,滋味儿就像吃了大粪一样。

“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就劳师动众地到别人家门口兴师问罪,得知别人家是无辜的,敢问这位读过不少书的文化人,你觉得该当如何?”宋景微瞧着他,不冷不热地说道。

沈东英再次无言,他总是自诩君子和读书人,最不耐烦跟别人一般见识。若非受伤的人是自个的宝贝儿子,他怎会到沈东明家门前来自取其辱。

“年纪轻轻,一张利嘴。”沈老爷子冷眼看着老大家的儿媳妇,果然是个令人不喜的。

“有张利嘴总比不利,万一被人冤枉了还不会辩解,岂不是无辜?敢问这位老先生,假如你被冤枉了,你会怎么样?”宋景微瞥着沈老爷子道。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谁人胆敢冤枉我?”沈老爷子拄着拐杖,神情傲然地说道。只要他还在茶山村,他就是人人敬仰的沈老先生,绝不会有人冤枉他。

“哦,听好了。”宋景微说:“我说老先生你,薄情寡义,虚荣好胜,自私自利,枉为人父,你承认吗?”

“……”沈老爷子气得一跺拐杖,骂道:“竖子休得胡言!”

“瞧。”宋景微转头对沈东明说道:“下次有人胆敢冤枉您,您也骂上一句竖子休得胡言,那他就不会冤枉您了。”说罢,他又对沈老爷子说:“真是对不住,方才是我一时失言。”并不说那是胡说的混账话,只道失言。

“你们……”沈东英在旁听着,都为他爹感到生气,一看他爹沈老爷子,却已经气到快要晕过去,他连忙扶住沈老爷子,急道:“爹,您没事吧?”

沈老爷子摆手道:“我没事……回去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些不讲理的野蛮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多言。

“那……和哥儿怎么办?”就这样走了,沈东英不服气。

“哼,再找孙正问问看,若果真是他所为……”沈老爷子心中道,那便真的拉去见官。

“好吧。”沈东英不是滋味地回答道,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难道真的不是沈东明所为?更何况他家和哥儿与孙子无冤无仇,怎么会突然就惹上了那尊煞神呢?

他们走了,沈家大房的人松了一口气,同时沈东明板着脸问道:“熙哥儿,你为什么要打沈君和?”

杨氏闻言,吃惊地抬头道:“熙哥儿,他家的和哥儿是你打的?”这怎么可能呢?沈君熙自小就安静斯文,可不是那种会动手打人的性子。

“……”沈君熙瞧了瞧宋景微,见他没有什么不快,才比划道:“他那人该打。”

“怎么该打?”沈东明和杨氏异口同声。

“……”沈君熙回答不出来,他略微苦恼地瞅着宋景微,神情有几分求助的意味。

宋景微什么都没看见,走到井边的水桶里洗了一把手,对他说:“留心这几天的信件,估计也要到了。”假如张本卿顺利收到了他的信。

“嗯……”沈君熙应道,也想跟着宋景微一起回屋里,他父母拉住他说:“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们呢,你干啥打人呀?”

所以沈君熙就被沈家夫妇缠住了,宋景微一个人回了屋里,安静自在。

却说沈东英和他爹回去以后,立刻找到沈君和,问他道:“你给我老实说清楚,打你的人究竟是谁?”沈东英想到,他之前气昏了头,根本就不该在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下贸然去问罪。

“爹,您为什么这样问?难道他不承认吗?”沈君和疑惑道,身上的伤痕虽已上药,但还是火辣辣地痛。要是可以找到凶手,把凶手惩戒一顿,他就解气了。

“他自是不承认,他说不是他。他的儿媳妇也说不是。”沈东英瞧着沈君和道:“你跟孙正可有过节?”

沈君和摇头道:“爹,我跟孙正没有过节。”一个村里的癞子,一个是清高的读书郎,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

“哦?那他那儿媳妇怎么说看见孙正打你呢?”沈东英疑惑,再次逼问道:“你究竟看清楚了没有,是谁打的你?”在沈君和想开口的时候,他警告地说:“别囫囵乱指,你今天让你爹和你爷爷丢脸了你知道吗?”

沈君熙就慌了,说道:“儿子……儿子确实没有看清是谁……可是一定是他们家的人,没错的。”

“哼,那他们家的人为什么要打你,和你有什么过节?”沈东英问道,已经不那么相信儿子的说辞。

“这……”沈君和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过节,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封信……他脸色一白,难道沈家大房的人知道了?

“怎么着?想到了吗?”沈东英问道。

“没有……爹,我看错了,兴许不是大伯。”沈君和说道,若是一口咬定是沈东明,只怕会得不偿失。所以他说道:“也许真的是孙正呢?”他被打的事情,总要有个人背黑锅,不管是谁都好。

“孙正,我和你爷爷改天再去问问。”沈东英这样说,心里却不确定。孙正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癞子,可是惹了他也是挺麻烦的,就怕他跟沈家死磕到底,让人烦不胜烦。

夜色渐浓,晚上沈家大房的各位围在一起吃晚饭。沈东明时不时地用眼神视着沈君熙,因为直到现在,儿子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打沈君和。

裴鸿轩还算聪明,像沈君熙这样性子的人会打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能忍受的事情。这件事情一定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个他很在乎的人身上。那么这个人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可是沈东明猜不到,他一直唠唠叨叨的道:“你说不说,说不是?”

沈君熙怕了他爹,瞧见宋景微吃饱了离席,他也跟着出去。追上宋景微,笑容恬淡地向他比划:“今天谢谢你。”谢谢他肯为自己说话,肯承认这个家。

“不用谢我,我只是讨厌那种人。”宋景微说道,在院子里吹着初夏的凉风,风中带来大自然的气息,耳边听着蛐蛐的鸣叫,头顶上是漫天繁星。

“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呢。”沈君熙比划道,然后笑得见牙不见眼:“你总说看不懂我说什么,你在骗我。”每次都说看不懂,可是每次都自然而然地回答他。沈君熙觉着,宋景微很聪明很聪明,他只用了短短的两个月就懂了。

“我看不懂。”宋景微每次都用这句搪塞他,这次也是。

“……”不过沈君熙还是笑得很开心,他站在宋景微身边,陪着宋景微一起吹风乘凉,感到这样的生活很满足,如果宋景微能再喜欢他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宋景微说道,假如今天自己不在的话,沈君熙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像他们家都是最笨的人,连反驳都不会,岂不是任人宰割?

“嗯。”沈君熙比划说:“只要他们安分,我就不会再这样做了。”

宋景微愣了愣,是啊,假如不是因为自己,沈君熙也不会这样做。所以他白担心了,到时候他离开了沈家,沈君熙就没有理由再冲动鲁莽。

“总之,你自己注意点。”别让人轻易地欺负了。

“嗯。”沈君熙望着他笑,“媳妇你在关心我吗?”

“不是。”宋景微说:“我关心你父母,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你也不小了,要为你父母撑起门面来。”

沈君熙点点头,并没有感到黯然,他还是开心的。宋景微肯关心他的父母,说明把他的父母放在心里,至于他自己……碍于媳妇别扭的个性,他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也是应该的。

“书社的事情办得怎么样?这几天注意点,沈东英那一家子,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宋景微先聊道。

“嗯。”沈君熙习惯性地应,然后才开始比划:“一切都还好,没有什么意外,我会注意的。”他是哑了,但是每一次和宋景微交流的时候,总是习惯地应声。他不能正常与宋景微对话,却希望宋景微不要感到太安静,感到一个人说话太怪异。

“哦,那就好。”宋景微闲闲应道,便不再说话了。

俩人站了一会儿,沈君熙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到沐浴的时候。他戳戳宋景微的肩膀,问他:“沐浴吗?”

“嗯。”

像往常一样,宋景微回屋里找衣服,沈君熙到厨房打热水,一切顺理成章地进行着。

晚上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呼吸着对方的气息,也没有当初那份不适应和唐突感,只有淡淡的温馨,以及一点点小期待。

沈君熙每天晚上躺在宋景微身边,都会想:今天媳妇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今天晚上媳妇会不会碰我?明天早上还能和媳妇一起醒来真好,后天大后天,一直一直到永远都要和明天早上一样,和媳妇一起醒来,这个要求会过分吗?

不会的,他自问自答,一定可以。

“你压着我头发了。”宋景微翻身的时候,发现头皮有点痛,只能是自己的头发被沈君熙压住了。

“嗯……”沈君熙赶紧撑起身来,将自己枕边不属于自己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整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宋景微的枕头上……媳妇的长发好柔顺,好漂亮。

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一夜好眠,好梦。第二天如沈君熙所想,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过了几天,张本卿的回信可算收到了,宋景微取过来一看,笑道:“看来可以增加修路的人手了。”掐着进度一算,房子那边似乎也到了收尾的阶段,眼看着就能完工。他找沈君熙来一问:“开学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

沈君熙点头比划着给他回答道:“一切顺利。”明天就是八月一日了呢,时间过得挺快。

开学的日子里,倒是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发生意外,也没有沈家本家的人来闹事。前几日在院门口的那场矛盾和争吵,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的凉山书院,一共招收了三十几个学生。他们的年纪大小不一,他们大多数连一个字儿都不认识。这样就不需要另请夫子,暂时有裴鸿轩一个人已经尽够了。

“今天收了七十多两银子呢。”沈君熙在书社中设立的书房里做账,瞧见宋景微走进来,他立刻满面笑容地给他比划。这七十多两银子,是这么些天以来,沈家大房的第一笔进账。

宋景微嗤笑道:“七十多两银子,你算算之前花出去了多少?”他眼中七十两不算什么。

沈君熙大略一算,包括桌椅和笔墨纸砚,各种零碎的花用,已经超过一百两去了。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比划道:“有舍有得,往后会越来越好。”那些花出去的大头,大多数拿去买了桌椅,以后还用买吗?

“算了吧,二两银子也就是不赚不亏,维持日常花用而已。”宋景微不太在意地说道,本来开书社就不是为了赚钱,他也不放在心上。

“嗯。”沈君熙也知道,宋景微不在乎这些小钱,不过他收银子还是收得十分开心。

“你自己慢慢数吧,我出去走走。”宋景微好笑地笑了笑,出去转悠去了。

“嗯。”沈君熙目送媳妇离开,眼神温柔地,他还有一点小账没做完,等他做完了就陪媳妇闲逛去。

“宋少爷,那边来了一个生人,不知道是干啥的。”四合院里工作的一个长工,见到宋景微走来,便对他说道。

“哪里?”宋景微朝着长工的手指看去,一个年轻男子在到处参观,他说道:“我过去看看。”

那名男子见到宋景微,露出一个成熟练达的笑容。

“你是这里的主人?”他问道。

“是的,有什么指教?”宋景微说道,他不太喜欢对方探究的眼神,令人反感。

“哪有什么指教。”男子或者觉得宋景微有趣,笑容变化了一些,不再是那种虚假的客气,“听说你这里开了书社对吗?”他探头探脑。

“怎么,你家有孩子要来?”宋景微上下打量这名男子,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听说你们一年只收二两银子束脩,会不会太少了?”男子瞧着这偌大的四合院,光是构架就非常烧钱,还别说那么精致的装修,一般人可花费不起。

“不多也不少,正适合。”宋景微得知他是闲唠嗑,也不端着正经了,他得该干嘛干嘛去。

“哎,你怎么就要走啊,不陪我聊一聊吗?”那男子开口挽留道。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对方一介陌生人,他又没有和陌生人聊天的嗜好。

“聊聊你啊,你家里是不是特别有钱?”男子说到钱的时候,似乎两眼冒光。

“……”宋景微绷着脸,他得找个机会脱身。

“你嫁人了呀,你男人对你怎么样?”男子上下打量着宋景微,突然暧昧地眨眨眼:“还是个嫩小子,没开过荤吧?”

宋景微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又知道?”事实上他肚子里都有一块肉了,呵呵。

“因为我是过来人呀,开过荤的,走路都不一样,特别有韵味儿。而你……”他指着宋景微啧啧地说:“气质是有,但是风韵不够。”

“难道要像你一样,扭腰摆臀?”宋景微瞥了男子一眼,不屑之意尽显其中。这人也是个嫁人的主吧,没法交流的样子。

“哈哈,咱不说这个,说你男人吧,他对你咋样?”男子似乎对这个问题特别有兴趣。

“……”宋景微觉得自己有点傻,为什么要和这人一句一句地往下聊,他道:“我要忙了,你自便。”

“哎,别走啊,说你两句就害羞了?”男子不依不饶地跟上来。

“别跟着我。”宋景微说道。

“听说你和你男人成亲之前就认识了,什么私定终身地,是不是真的?”男子问道。

“你是谁?对我的情况这么清楚……”宋景微停下来,审视着男子,说道:“沈家人?沈家老二的媳妇?还是儿媳妇?”看年纪也不轻了:“儿媳妇应该没这么老,是媳妇吧。”

沈老二沈东齐的媳妇刘越,傻眼地看着眼前的侄媳妇,他怎么就知道了呢?刘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啥稀里糊涂地就暴/露了身份:“你咋知道的?”他这等于间接承认了。

“别人没这么无聊,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宋景微好整以暇地说道,准备接招。

“等等等等,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找茬的。”不暴/露也暴/露了,刘越干脆抱着胳膊说道:“老三确实让我们回来劝你们别开书社,但是照我说呢,开书社是好事,造福村里的孩子,不是吗?”他刘越虽然爱钱,但是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比他们家假惺惺的老三好多了:“至于今天会来看看,主要是想见见你。你也知道,老大家穷了这些年,挺困难的,要不是你嫁给了熙哥儿,他们家何时能过上好日子?”眼下瞅着,老大家的日子是水涨船高了呢。

宋景微侧目,这个沈老二的媳妇还不错,说话爽快中肯。

“我这个人爱钱爱财,唯独不爱名。和老三家一起开私塾,说实话赚不了几个钱,还没有我和老沈跑生意赚得多,所以我压根儿就不在意。”刘越说,充分地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宋景微点点头哦了一声,“不错,比沈家老三强一点。”沈君熙也不是特别倒霉,至少有个还算明白的二婶。但是这个二婶,有没有对沈家大房伸出过援手,就不得而知:“既然你这么关心,为何以前从来不理?”从杨氏口中得知,他们家以前有过一段非常可怜的日子,无人伸出援手。

“这……我们跑生意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趟。”刘越解释道,但是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和沈东齐只是没把沈东明一家放在心上而已。

“呵,你请回吧。”宋景微不愿意再多说,他虽然冷清,但是对家人从来都是照顾备至。即使人到不了身边,也不会在钱财上亏待。既然沈老二是做生意的,那就不缺钱花,难道连借点银子给亲大哥周转的时间也没有?

谁信,说到底只是不上心罢了。

“哎……别这样……”刘越发愁地搔搔脑袋,他刚嫁过来那会儿就是沈东明一家困难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是沈老二的第一个媳妇,沈老二前头还有个女人媳妇。当时他顾自己的事就够呛了,哪有时间理会沈东明一家。

但是不管怎么解释,他确实没有帮助过沈家大房。

“请。”宋景微客气地请他离开。

“你这个人……”刘越拿他冷冷清清的态度没办法,只好跺了跺脚走了。走了几步他回头道:“你放心,我和我家老沈不会找麻烦的,他们也不会再来找茬。”

宋景微默默目送他离去,过了半晌,沈君熙站到他身边,他才侧首。

“他是我二婶,你们说什么了?”沈君熙看了看门口,刘越已经走远了,他在远处看见过二人对话,于是比划道。

“没说什么,他说沈家本家不会再来找麻烦。”那是最好不过。

“嗯。”沈君熙闻言也轻松了一下,不会来找麻烦就最好了。虽然不打算再拿沈家本家当亲戚看待,但是始终是血脉至亲,闹翻了也不好看。

“沈家老二,他们对你家好吗?”宋景微突然问道。

“嗯?”沈君熙想了想,迟疑地比划道:“不算好也不算坏吧?”他记得……跟二叔二婶一家没有什么来往,就像完全的陌生人一样。至于为什么说不坏,是因为见面少,二叔二婶不会找麻烦也不会给脸色。

“什么叫不算坏?”宋景微却不理解。

“没来找茬。”沈君熙简单粗暴地比划,似乎这就已经不错了。

“……”宋景微对他是无语的,这都是什么亲戚,沈君熙在他心里荣获倒霉孩子称号一枚。

“怎么了?”沈君熙凑近他,难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自从上次之后,今天是他媳妇第一次来工地呢,上次的记忆依然很深刻。

“没事,你的账算好了?”宋景微负手而立,随口问问。

“嗯,好了。”沈君熙比划道,拿手指点点宋景微的肩头,指指远处的茶园,那里绿油油地,一片一片,十分漂亮。还有茶园旁边,是一片一片的稻田,已经到了收成的季节了,金黄色的穗子一串串地弯着腰,十分可爱。

宋景微也感概道:“这是最后一次收稻谷,以后就不再种了。”

“你以后想种什么?”沈君熙比划着问道。

宋景微想了想,问:“种茶树怎么样,弄个沈家茶园?再挖一片池塘,种上莲藕,养上鱼和虾?”到时候一片绿油油,等荷花一开,满园清香。

沈君熙迟疑地比划:“媳妇,莲藕塘里好像不能养鱼虾。”

宋景微对这些不了解,说道:“不能吗?”

沈君熙想了想比划道:“草鱼不行,其他鱼兴许可以的,像是鳝鱼泥鳅等等。”因为莲藕生长在淤泥里面,淤泥中的不干净的东西很多,小虫子也很多,会让鱼生病,容易泛塘。

“嗯,这事慢慢计划,不急。”如果真要种植的话,他需要寻找到这方面有经验的农民来协助,他自己没有种过田,对这些都不熟悉。

沈君熙对他笑笑,无论媳妇想做什么都不会很难的,他总能做到很好。

“差不多午饭了,回去吧。”宋景微自顾自地出了四合院,也不管沈君熙有没有跟上来,更不会管裴鸿轩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反正他饿了,就是饭点到了。

话说最近总是没到饭点就饿……

“……”沈君熙看了看天头,确定时间还早,但是他媳妇说回去了,他还能反驳吗。

这天中午,他们左等又等,不见裴鸿轩回来。

杨氏已经做好了午饭,正想说要不让人去路上瞧瞧,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突然门外就来了一个人,是工地上的长工,他见着杨氏就说道:“裴夫子然我来带个话,他中午不回来了。”

“发生了啥事,怎么不回来了?”

“他摔了一跤,把脚拗了,暂时不好走路。”那汉子说道。

杨氏担心道:“怎么摔了,严重吗?有人照顾他吗?”

“有,有人照顾呢。”汉子搔搔头,说完就回家吃午饭去了,他家媳妇也等着他回去呢。

杨氏走进来,把裴鸿轩摔跤扭到脚的事情说给大伙听:“我看呐,熙哥儿赶紧吃,一会儿给鸿轩带饭去。”说罢又道:“只怕要带两份呢,有人在照顾鸿轩,可能也回不来家吃饭。”她在心里感谢那个好心人,这年头热心的太少了。

“嗯。”沈君熙点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宋景微对此没有意见,等会儿他和沈君熙一道去。吃完饭后,杨氏把装着两份饭菜的食盒交给他们,再一次劝道:“要不景微别去了,大中午的,外面热得很。”

沈君熙也附和:“媳妇回屋里休息。”

宋景微摇头:“快走吧,别让人久等。”他吃饱了午饭,感觉不是很乏,身上充满活力。

众人拗不过他,便不再劝他,杨氏小心叮嘱道:“路上小心点,熙哥儿照顾着你媳妇,知道吗?”

“嗯。”沈君熙认真应道,跟媳妇肩并肩地出门去。

外面的日头可真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热得人心烦气躁。还好俩人都不是爱出汗的体质,走着也并不十分难受。

沈君熙在路边折了一块宽大的叶子,一边走一边扇风,风不但凉快了他自己,也凉快了他身边的宋景微。

“这是什么叶子?”宋景微有些好奇道,可真是大片。

“野芋头,但是不好吃。”沈君熙比划道,但是宋景微看不懂芋头的手势,更看不懂野芋头的意思,他露出茫然的神情。

“……”沈君熙笑了,摇摇头,这个要回家写给他看才能明白。

走到四合院,书社的书房内,他们看到裴鸿轩可怜兮兮地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被另一张椅子架起来,似乎受伤了。

“不是说扭到了吗,怎么这么严重?”宋景微问道。

“宋少爷。”照顾裴鸿轩的人,原来是吴喜,他帮忙解释道:“裴夫子的脚是扭伤了,不过当时的地上有石子儿,磕伤了脚踝。”磕出血了,所以才用布条包扎起来。

“是啊,还要谢谢吴喜,要不是他扶我回来,我就得跳着回来了。”裴鸿轩说道,对吴喜充满感激地笑了。

“不用谢我,裴夫子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吴喜略不好自在地说道,他还没被人正经八百地道过谢。

“你俩都没吃饭吧?”宋景微朝着沈君熙手里的食盒努努嘴:“喏,给你们带来了,吃吧。”

沈君熙把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摆出来。

“谢谢。”吴喜看见竟然有自己的份,有些吃惊,不过也很开心。

“君熙快来搬我过去,不然我怎么吃?”裴鸿轩苦着脸道,向沈君熙求救。他自然不会找离他更近的宋景微,因为宋景微不会理他。

“裴夫子,我来帮你吧。”吴喜连忙说道。

宋景微拉住想要去帮忙的沈君熙,轻声道:“咱们出去吧,没我们什么事。”

“嗯。”沈君熙跟着走出来,显得有些忧心地比划:“鸿轩的脚受伤了,下午如何教学?”

这是个问题,可是周围有谁能暂时代替裴鸿轩呢?

宋景微蹙眉想了许久,也没有主意,他说道:“要不你去?”

沈君熙连忙摆手:“我不行。”

“你不是说你可以教手语吗?这时候倒是临阵逃脱了?”宋景微感到好笑,因为沈君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话让沈君熙涨红了脸,他那时候只不过是开开玩笑。做夫子只是一个梦想,这辈子都不会实现的,除非他的嗓子能好起来。但是几乎不可能,当时大夫已经诊断过,没有办法治好。

宋景微心中也想到了嗓子的问题,问道:“你的嗓子,是什么毛病?”听杨氏的说法,似乎不是天生的。

“……”沈君熙抿抿嘴,用最简单的手法告诉他,生病弄坏的。

“生了什么病?”会坏嗓子的,难道是扁桃体发炎啊什么的,不会吧?那不是什么大病。

“……”沈君熙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比划了一个下雨的场景,然后抱着胳膊发抖,假装闭眼倒下,嗯,就生病了。醒来之后,指指喉咙,嗓子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景微想发笑,但是对方明明在说一件很苦的事情,他咳了咳问道:“能治好吗?”

沈君熙摇头比划道:“不能。”

“也许是村里的大夫不够好。”宋景微考虑了下,说:“改天我带你去镇上,去问问看。”古代的医学水平太差,他不信沈君熙的嗓子真的没得治,八成是没遇到厉害的大夫而耽搁了。

“……”沈君熙原想摇头,他其实看过不少大夫。但是瞧见宋景微难得体现的关心,他便不忍心拒绝,比划道:“好,我跟你去。”媳妇关心他的嗓子,其实他高兴着。

“嗯,等书社这边顺利……也就两三天吧,再去。”宋景微想着张本卿的回信,或者可以到县里去看看,顺便寻找知名一点的大夫,他说:“这里离县城有多远?”

“不远。”沈君熙比划,对着与梨花镇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牛车走一天就到了。”

宋景微无言以对,但是对古代速度有限的交通工具而言,一天确实不远了。他们出门去外地,动辄可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