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宁看了安娜一会儿,然后决定不再说什么。
他在那边空空的床铺上躺下来,谢廖沙睡得十分安稳,在互道晚安之后,卡列宁闭上了眼睛,这一晚,三个人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陶丽的妹妹吉娣过来了。
那是一个生得极为灵巧的姑娘,骨架纤细,肌肤透着少女才有的红润,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金色的头发盘起来,唯一的缺点大概是牙齿不够好,所以在这种时期,因为在意这个问题,她并不会路出那种孩童式的大笑了。
“安娜,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你了!”吉娣在同陶丽拥抱后,就又用一种惊奇的眼神对安娜说。
安娜庆幸这个小姑娘没有给她也来一个拥抱,她依旧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她观察了一下这个叫做吉娣的小姑娘,然后微笑道:“你是大姑娘了,吉娣,去年我见到你得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呢。”
安娜亲昵的话语使得吉娣的脸蛋红扑扑的,她这会儿正介于羞涩和活泼之间,迫切地想要得到别人的赞美。
“她自然是了,好多小伙子喜欢她。”奥博朗斯基笑着说。
吉娣面对自己的姐夫,冷淡地哼了一声,她刚才法国回来,一方面是她受不了娜塔莉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要帮陶丽。
“我忘了,喜欢受人追捧倒是你热衷的事情。”
奥博朗斯基那张漂亮的脸浮现了一丝尴尬的红晕,他讪讪地不再说话。
“倒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姑娘。”安娜暗想。
“孩子们呢?”吉娣问道,顺手摘了她的帽子,让女仆放好。她自然是蜜罐里长大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在上课呢,我让谢廖沙也去听着。不然亚历克赛·亚历山德罗维奇可会坐不住的。”陶丽说。
吉娣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看向卡列宁,新奇道:“您不用在彼得堡处理公文吗?”
她这个年纪除了娇俏之外,总还带着一丝锐气。
这种锐气一般人是不会喜欢的,但卡列宁倒是颇为欣赏。
“我认为把它们带到莫斯科来处理也无妨。”
“听起来倒是有些有趣。”吉娣点点头,其实她根本不觉得有趣,但她的妈妈和其它社交界的贵妇人们总是如此,所以,为了证明她长大了,她也就学着大人那一套。
在吉娣和卡列宁互动的时候,安娜看了卡列宁一眼。
吉娣对卡列宁的兴趣并不大,在她还更小的时候,记忆里卡列宁还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她从来都不会主动上前去跟他问好,不过现在,她想她长大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其实卡列宁一点都不可怕呢?
因为这样,她的信心就更足了。
“谢廖沙也来了?我记得他还在你怀里的样子,安娜。”吉娣有些高兴地说道。
“是的,他现在跟格里沙一样高。”
“我记得他比格里沙大一点。”吉娣有些怀疑,“男孩儿都像父亲,你丈夫就很高,安娜。”
“啊,我想这话你最好别当着他的面说,不然他可是会难过的。”安娜笑了一下,吉娣点点头表示她明白,毕竟,她也是从那个时间段过来的。
他们在起居室那里喝了会茶,又聊了会天,等孩子们下课出来后,吉娣挨个亲亲他们的脸,轮到谢廖沙的时候,他几乎是被迫接受了吉娣的亲吻。
“啊,我忘了说了,我是你的吉娣小姨,陶丽的妹妹。”吉娣介绍自己。
谢廖沙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在得到同意的眼神后,他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您,吉娣小姨。”
“瞧你这对可爱的酒窝。”吉娣又亲了亲谢廖沙,她简直没法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若你这么喜欢,吉娣,你就该好好留意身边的人了。”陶丽意有所指的说道。
吉娣的脸红了起来,她以为陶丽知道她倾慕渥伦斯基的事情,但事实上,陶丽所指的是另一个人。
“我正打算参加晚上的舞会,你们要去吗?”吉娣换了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脸红,她觉得脸有点*辣的,也许是因为她穿得多了点。
“当然要去了。”奥勃朗斯基说,提到舞会之类的,他总是很有兴趣。
陶丽原本并不排斥舞会,但她讨厌看到奥勃朗斯基这种样子,所以她沉了沉脸色,没有说话,幸好奥勃朗斯基还不是个傻瓜,他注意到陶丽的样子,所以他讨好般地说道:“孩子们一个冬天都困在屋子里,你不想去外面走走吗?”
面对男人的小心翼翼,陶丽总是狠不下心,更何况,奥勃朗斯基提到了她最在乎的人,她的三个孩子。
陶丽望向自己的孩子们,他们都是渴望的表情,所以她就又一次把自己的意愿压下了,转而为孩子们考虑,同意了她将会去参加舞会。
“那么安娜,你和你的丈夫呢?”吉娣又问安娜,“你当然会去的吧,毕竟,舞会是那么的有趣。”
老实说,安娜并未多喜欢舞会,可是,像这种场合,显然是十分适合结交一些政治家,对于卡列宁的政务也是十分有益的,所以她把皮球踢给了卡列宁。
“你呢,亚历克塞?”
卡列宁看了安娜一眼,然后说:“我认为参加舞会是十分有益的,但去舞会之前,谢廖沙的功课依旧得先做完。”
“还是那么严厉呀。”吉娣笑着说,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牙齿。
“我认为这不算严厉,良好的习惯可以为他节省时间,对他以后的事业也是十分有帮助的。”
“你呢,谢廖沙,你也同意你父亲的想法吗?”吉娣故意去问谢廖沙,她认为谢廖沙也许可以表达他的想法,而不是按照卡列宁的想法去走。结果,她没想到谢廖沙竟然会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父亲的想法。
“我认为父亲是对的。”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卡列宁,然后说:“我会做到的,父亲,我答应过你了。”
谢廖沙认为,只要他答应过的事情就得做到,既然这是和他父亲约定过的,那么,他必须做好。
吉娣因为谢廖沙的话语感到十分吃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我真不能想象,你们是怎么让他这么听话的。”
“谢廖沙是个好孩子,吉娣,好孩子几乎不需要怎么教导。”陶丽说。
格里沙不干了,道:“妈妈,难道我们不是好孩子吗?”
“当然是的,当你会按时把自己弄乱的房间收拾的时候,你也是个好孩子,格里沙。”陶丽用一种温柔却又严厉的语气告诫自己的儿子,后者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并且在心里发誓,以后玩具弄丢了也要全部整理好。
十一点的时候,弗拉米基尔和斯留丁都过来了。
当弗拉米基尔出现的那一刻,安娜发现,饶是吉娣见过很多漂亮男人也有些惊愣了。
不是吉娣见识少,在这会儿,俄罗斯的贵族小姐们有些新派小姐,她们公开认为所谓的结婚不应完全由父母一手包办了,得追求婚姻自由,在他们这群人之中,除了斯留丁公开赞扬这种行为,就只有吉娣了。
“这位弗拉米基尔先生长得实在是有些漂亮!”陶丽说,因为她毕竟是个结过婚的女子,而且现在还有三个孩子,所以公开对一个男士的外貌进行赞扬,倒也不是太过出格的事情。
“他的确是的。”安娜对陶丽的惊叹表示同意。
起居室里,吉娣坐在陶丽的右手边,在她的旁边就是那位弗拉米基尔先生,近看的话,他更好看。
吉娣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包括人,只要对方长得漂亮一些,她甚至会对前者宽容一些。
“晚上在这儿将举行一个舞会,你们会去吗?”吉娣问着弗拉米基尔还有斯留丁。她喜欢舞会,喜欢别人的目光注视在她身上,所以她希望将会出席舞会的人越来越多就好。
“很抱歉,我等会儿就得先离开莫斯科了。”
弗拉米基尔的话刚说完,旁边的斯留丁就瞪起了眼睛。
“你要离开?我怎么不知道!”
弗拉米基尔瞥了斯留丁一眼,道:“我不认为我有需要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你,斯留丁先生。”
“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斯留丁有些受伤地说。他难得碰到一个挺喜欢的人,虽然对方不怎么热情,但他认为他们可以成为十分棒的朋友。
弗拉米基尔看所有人都注视着他,所以他冲着斯留丁欠了欠身子表示歉意。
“很抱歉,但我不需要朋友。”说完,他冲女主人们致敬然后就告辞了,留下一脸愕然,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狗一样的斯留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