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衍拉着靳子琦头也不回地走出警局。
刚一脚跨出大门,对靳子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以后那姓秦的要再找你,别理他。”
靳子琦望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痛快。
这个男人撒谎骗了她难道没有一点认错的自觉性吗?
要不是没带包,否则真会往他身上招呼。
宋其衍被她瞪得一蹙眉头,满脸的迷惑:“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决定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摇头:“没有。”回答得很顺溜。
靳子琦看了眼周围的人来人往,转而重新瞪他。
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本来哄几句就会消下去的气,莫名地就上涌了。
靳子琦没再说什么,甩开他的手就自己走。
宋其衍意识到情况不妙,忙三步并两步追上去,拉住她:“我有话说。”
“说吧。”靳子琦停下步子,却把脸撇向一边,静等他自我反省。
“咱们今晚是住酒店还是回家睡?”
靳子琦觉得自己高估了他,太阳穴一跳,瞪着他看:“宋其衍,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你一天到晚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然是想男人都会想的事。”
宋其衍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她却听得一张白皙姣好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然后,在他灼灼的目光下,转身就快速要去路边拦车。
只是刚走了几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拴住,然后人也被从后拉住。
“你——”只来得及回头说出一个字。
宋其衍手上带劲,把她拢进了自己怀里。
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一暗,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靳子琦的呼吸滞了滞,感受到他的唇上传来的柔软和温热。
他略显粗粝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唇上微微用力,迟迟不肯离开。
本紊乱中带着点气恼的情绪逐渐被他磨得消失殆尽。
甚至于忘记,此刻他们还站在警局大门附近,众目睽睽之下。
靳子琦本抬起就欲打他的手下意识地改成圈住他的脖颈,配合地掀开双唇。
宋其衍侧头压得更近,趁虚而入,探进她的嘴里,加深了彼此的触抚。
靳子琦感觉到自己的舌尖被吸允,她的心脏怦怦乱跳,似要蹦出喉咙。
吻得很严实,也逐渐变得不纯洁,她觉得自己的腿发软。
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腰,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傍晚的凉风习习吹过,靳子琦恢复了那么点意识,然后发现——
自己又一次被他色诱了!
刚才,明明还是她在生气地质问他,怎么问着问着就吻到一块儿来了?
靳子琦倏地推开了他。
宋其衍猝不及防,或者说防不胜防,真的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他喘息沉沉,却没在意,反而拉起她的手就往停车的地方快步走去。
“慢点,走这么快做什么?”靳子琦追不上他的脚步。
宋其衍没有转头,亦没有慢下脚步,酷酷地丢下两个字:“开房。”
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的女人不肯再走,掰住路边的柱子,红着脸气愤。
“宋其衍,放开我,我要回家。”
宋其衍扭头见她瞪自己,也见周围路人指指点点,脸也跟着绿了。
“没事回什么家,先去酒店,明早再回去。”他霸道地宣布自己的计划。
靳子琦的回答是狠狠地在他的鞋子上踩了一脚。
“靳子琦,你个恶毒的女人!”宋其衍咬牙切齿地回瞪着她。
脚趾传来的痛楚让他缓缓躬下身,额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连握着她皓腕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力道。
靳子琦看他真的被踩疼了,难免有些心虚,却又不敢靠近他,抿着唇角站在柱子旁,一手还环住柱子以防万一。
“为什么要骗我你就是我的初恋?我不说你以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吗?”
也许是因为自个儿心里底气不足,所以质问出来的声音也有些大。
“我哪里骗你了?”
宋其衍气呼呼地,也瞪着避他如避蛇蝎的女人:“我有承认过吗?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误会,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有说过是吗?”
“你还敢说!”靳子琦气恼不已,却发现也无计可施。
“我怎么不敢说了?”宋其衍也上了火气:“你往我头上乱扣屎盆子,还不容许我上诉了?你当自己还十八岁吗?还学人踩脚!”
“宋其衍,有你这样的吗?”靳子琦不敢置信地瞪圆美眸。
“我怎么样?”
靳子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反正你不该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宋其衍做贼心虚,急着反驳,差点没跳起来,“只不过你说的时候我没出声而已,再说,你不能剥夺我保持沉默的权力!”
靳子琦不再说话,抿着唇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里?”宋其衍急着追了几步,什么面子里子都甩一边去,立刻好了态度,柔声道:“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我有话要跟你说。”
靳子琦停下来看他,却是提防的眼神:“什么话?”
宋其衍左右前后看了遍,压低声线:“这里不方便。”
靳子琦拧起黛眉,忍住想要再次教训他的冲动,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里多没气氛,前面不远处路口有家酒店——”
“宋其衍!”靳子琦恼羞成怒地往他身上招呼了两下,“死性不改!”
“你是我老婆,我跟自己老婆亲热怎么着了?”
宋其衍不服气地嚷着,顺势把她一把抱进了怀里,死也不撒手。
饶是无用,还是费力地挣扎了几下。
听到耳边他因为生气而急促的呼吸,“我警告你不要再动了!”
“你放开我!”
两个人在警察局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吼,都是当真的吼当真的生气。
只是也引发了当真不好的后果——
靳子琦很快就发觉身后某人的某物正硬硬地抵在她的后腰上。
一张脸骤然爆红,靳子琦也彻底地安静下来。
宋其衍尴尬地红了耳根,一时没控制住——
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趴在她耳边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靳子琦气得说不出话,被他胁迫地往轿车边走。
刚走了两步,突然一截啃了一半的黄瓜凌空而来,砸中宋其衍的脑袋。
宋其衍瞬间青了脸,转头就一声低吼:“哪个不长眼的——”
然后看到一个老大妈嗑着瓜子满脸鄙夷地正打量着他,啧啧两声后,在宋其衍的怒瞪下转身离开,“耍流氓还这么光明正大!”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一晃一晃地路过他们跟前,漏风的嘴哆哆嗦嗦地吐字不清:“这年头……世风日下啊!”
宋其衍的脸色这下子彻底黑下来,看看怀里的靳子琦,又瞧瞧那些皆斜眼瞧他的路人,一口气憋不下地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老公抱老婆嘛?”
吼完后就发现不对劲,这下斜眼看他的就不止旁边那些路人了。
……
……
取了车,终究没有去不远处的酒店。
又是被丢黄瓜,又是被那么鄙视地瞅,任谁都没有了兴致。
宋其衍内火旺盛,连带着甩起门来的动作也是扩大了好几倍的幅度。
靳子琦微微扫了他一眼,扭过脸看车外不理会他。
她盯着窗外看,心里却是又想起了那些有的没的事,到最后,思绪都集中在了警察说的那宗过失杀人案上,她当初在那附近出现过吗?
轿车驶入车流中,靳子琦却转头对宋其衍道:“去襄阳区。”
宋其衍浓眉一拧:“去哪里做什么?”语气里隐约有些不情愿。
“我想去看看。”靳子琦靠在座位上,若有所思:“看看可能会想起些什么。”
“能想起些什么?那事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靳子琦却因为他过快的否决而望向他,在忽明忽亮的光线里,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宋其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其衍眉梢一动,然后皱起了眉头:“我能知道什么?”
“那就去襄阳区。”
“咱妈说要我们回家吃饭去……”
“去襄阳区。”
宋其衍却蓦地在路边停下了车,转头看她:“那里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靳子琦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他的脸,不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你和妈他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还是说,当年的事真的跟她有脱不了的关系?
宋其衍却错开了眼,刻意不看她,嘴里嘀咕:“能瞒你什么。”
“那就带我去,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靳子琦目光炯炯地看他,“我不希望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这对我不公平。”
宋其衍听了后脸色变得很差,靠在座位上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重新启动车子,并且打弯将车子驶进了对面的车道。
靳子琦认得,那是前往襄阳区的道路。
……
车子停靠在襄阳区某条巷子外边的道路边。
靳子琦透过下降的玻璃窗,看向那条幽深的小巷——
警察说那里就是当年的案发现场。
如果真的跟她有关,站在那里多少会刺激一下她的记忆吧?
推开车门要下去,手腕却被宋其衍突然抓住,“我陪你一起过去。”
靳子琦回头,望见的是昏淡车灯下他那张轮廓模糊的俊脸、
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感。
她摇摇头,冲他淡淡笑了笑:“不用,你在我身边我会有负担,就在这里等着我吧,可能我马上就回来,可能……会稍微久点。”
宋其衍的没有皱出了深浅不一的弧度:“子琦,当年的事早已经说不清,我相信你不会杀人,你难道对自己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这跟信不信任我自己无关,我只是想要还自己一个真相,也好过这样疑神疑鬼地过生活。”靳子琦说完却退开他的手下了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宋其衍的视线。
靳子琦深吸了口傍晚微凉的空气,呼出的是一团团的白雾,消散在夜色中。
她双手兜进外套口袋里,一步步地朝着狭隘的小巷走去。
巷子里的路灯似乎已经坏了好久,闪个不停。
坑洼不平的地面,有几处积水处,被路灯光照得反射出波光粼粼。
她并未注意,她的身后是另一道拉长的身影。
她没走一步,身后的男人也会跟着往前迈一步,却明显地在缩小步子。
宋其衍望着巷子里那道纤瘦的身影,眉头越加拧紧,表情却又是那般小心翼翼,放轻放缓脚下的步调,努力不让她发现异常回头。
……
潮湿脏乱的巷子,跟她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靳子琦走到了某个角落,慢慢地蹲下身,盯着那一角的昏暗,久久地凝望,然后闭上了眼睛。
巷角有老屋的屋檐滴下水珠,叮咚一声,落入地面的水坑里。
她放空了自己的思绪,只是平静地蹲在那里,就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猫。
大脑里轰的一声,她似乎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还有重物推翻的声响。
黛眉微微拧起,她闭着眼双手扣紧,她让自己在那个混乱的影像里继续前行,想要看清那影影绰绰的画面,然后看到一只大手蓦然伸向她。
靳子琦豁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前方的幽静,根本没有什么手。
她刚才似乎听到有人训斥自己,甚至肩头仿佛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下,然后自己身形不稳地跌倒地上,身体的关节骨头阵阵的痛楚。
然而,睁开眼才知那不过是幻觉。
可是,真的只是幻觉吗?
靳子琦站起身,单手扶着巷子一侧的墙壁,缓慢地往前走。
不,这并不是幻觉,这一定真实地存在过。
不然,为什么她的感觉会那么真实?
她鬼使神差地竟走到了巷子的一堆垃圾旁,那里有一个外形怪异的废弃柜子,早已经腐烂了木头,斑驳的墙面也涂满了各种广告。
这些晦暗的颜色和味道让她的胸口一闷,她感觉到了压抑的惶恐,被步步紧逼的绝望,还有手心摩擦地面火辣辣的痛楚。
这些感官情绪让她体味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强烈*。
她从心底深处排斥着这条巷子,或者说,是排斥着那一段记忆。
巷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少女的尖叫声,夹杂着惶恐和无措。
然后是自行车翻倒在地的剧烈碰撞声。
靳子琦抬头看去,便看到路灯下,一个女孩子因为老鼠而吓得跌倒在地。
望着那一张陌生却洋溢着害怕茫然的苍白的脸,靳子琦的大脑好似被重重地一击,她的眼前一黑,忽然发现身体有些站不住。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在夜色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她紧闭着双眼,却依旧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形摇晃地瘫倒在地,大片大片的血从那个倒下的身体里涌出,在地面上盛开出妖娆的血花。
镜头突然一转,她又看到了那把沾着血的刀,慢慢地抬头,那张笼罩在黑暗里的脸被一闪一闪的路灯照亮,满脸的茫然,还有无神的双眼。
灯光下的那张脸,熟悉的五官,让她的咽喉像被卡住难以呼吸。
一道惊慌的叫唤似穿越时空而来,“子琦,把刀给我,快走……”
巷子尽头,另一道瘦小的身影牵着她的手飞快地奔跑起来。
她的心跳动得那样激烈,就快要呼吸不过来,喘息着,肺在胸腔里挣扎。
耳畔似还萦绕着那个声音,“子琦姐姐,跑快点,快点!”
……
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被串联成一个连贯的短片,并且在她面前完整地演绎了一遍,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那只沾满温热血液的手。
靳子琦睁开眼,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在灯光下苍白无力。
怎么会这样……
身体就像是被忽然抽空了力气,抵着墙壁缓缓地滑落跌坐在地面上。
僵硬的手抬起——
白皙干净的手心,明晰的纹路,修剪得圆润的指尖。
她怔怔地望着,看到的却是一大片血红,从指缝间潺潺地低落在地上。
似乎有一张狰狞的脸从她的眼前闪过——
然后是很多张,他们的五官渗出血丝,表情麻木,只是用不同的口型,望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这个杀人凶手。”
是啊,杀人凶手,那把刀是她插进了那个男人的胸口。
是她,真的是她,不是乔欣卉……
可是怎么会是她?她怎么可能去杀人,她为什么要去杀人?
靳子琦的双手捂紧了脑袋,她拼命寻找答案,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去杀人,为什么要把刀捅进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体里?
堵塞的记忆让她难受得不能自己,随即而来的是那深入骨髓的头疼,身体不住地颤抖,终于忍受不住地失声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抑制不住的胀痛侵入大脑,恨不得用头去撞墙,想要借此麻痹自己。
可是,她的后脑却撞进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不是墙,没有冰冷,只有温热,她听到一声闷哼,然后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靳子琦的肩膀一直在颤抖,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痛苦?
宋其衍紧紧地搂住她,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妥协下来,任由他将自己揽过去,让她靠在那宽厚的肩上,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头。
熟悉的气息融入呼吸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战栗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狂乱不安的心跳也慢慢地趋于平稳。
这个怀抱充满了安慰和包容,也充满了安全感。
“小琦,别害怕,有我在。”
宋其衍低沉的声音侵润到她的灵魂里,压制住了她身体里肆虐的因子。
靠在他的怀里,靳子琦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拽住他胸前的衣服再也不肯放开,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会被巨浪冲入绝望的汪洋中。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唇间溢出。
苍白,无力,绝望,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的残忍真相。
宋其衍低头望着臂弯里神态悲哀的人,眉眼间的疼痛也流露而出,他只是搂紧了她,安抚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跟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喃。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靳子琦抬起眼,眼角有一滴晶莹滑落,她的唇瓣苍白得看不到血色,她凝望着他费力地开口:“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知道是我杀的人?”
宋其衍垂着眼,神情淹没在垂下的刘海下,他只是亲吻着她渗着冷汗的额头,声音哑然:“你只是自我防卫,不小心刺到了他,你不是故意的。”
“这就够了。”靳子琦说,她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滑落,喃喃自语,“我杀了人,乔欣卉不过是替我定罪,是我……本该坐牢的人是我。”
宋其衍心中一慌,双臂越加用力,扣着她的肩不给她任何逃开的机会。
“靳子琦,你不可以这样想,这没什么,是他想要伤害你,乔欣卉那么做也不只是为了你,靳家不是收留乔念昭了吗?是她心甘情愿那么做的。”
他的大手安抚地顺抚着她的背,脸上是让她信服的神情,“你只是想起了一点点,也许整件事并不是这样,所以先不要急着给自己定罪,如果真的全是你的错,那么多年为什么你都能相安无事地活着?”
靳子琦眸光恍惚,趴在他的怀里,大脑里一片混沌。
如果是她杀的人,为什么不去认罪,为什么可以那么多年忍受良心谴责?
“冷静下来,小琦,就因为警察那些没依据的猜测和你这些破碎的回忆你就要去自首吗?如果你去坐牢了,某某怎么办?爸妈怎么办?还有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今天结婚,难道你要我一天之间成为鳏夫吗?”
靳子琦望着他担忧紧张的样子,将头贴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不会冲动的,放心吧。”
宋其衍看她平静下来,才稍稍放松了怀抱,却也不肯完全放下心来。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就像动物伴侣间的一种安慰方式,“子琦,记住你刚才说的,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让我知道。”
靳子琦点点头,疲惫地合拢了双眼。
被他这样拥抱着,埋在他的怀里,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宋其衍感觉到怀里的人很安静,一动不动,也并没有哭泣。
就仿佛一只伤得太深的小动物,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动弹了,只是贪恋着主人怀抱里的那一点温暖罢了。
他把她抱得更紧,虽然深秋的夜晚,身着单衣的他感觉到后背的丝丝寒意,但是胸前怀里依旧是一团暖意。
宋其衍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眼底是化不开的幽暗情绪。
……
靳子琦和宋其衍回到靳家时,天已经黑下,星光璀璨。
至于宋家那边已经打电话去报了平安,宋之任并未多说什么。
本说好今晚要搬去宋家的事也因为靳子琦的状态被暂时搁下来。
整个靳家也因为婚礼上的那一出变故早已不见了热闹的喜气,整个都笼罩在安静的氛围下,惟独庭院里的路灯亮得清冷。
车库里只有靳家几辆车,看来客人都已经陆续离开。
等靳子琦和宋其衍推开别墅的大门,就看到坐了一客厅的人。
靳昭东和苏凝雪坐在那里,脸上不见嫁女儿的一丝愉悦,面色沉沉的。苏凝秋也是一脸忧虑,还有虞青乔也一起坐在母亲身旁。倒是没有看到乔念昭。
听到开门声,守在门口的虹姨就立刻迎上来,一脸凝重的担忧,抓着靳子琦的手一连串的问题:“大小姐怎么样?警方怎么说的?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靳子琦望着虹姨关切的样子,自然不敢告诉她自己记起的事,只是微微地一笑,回握了下她的手:“虹姨放心,我没事。”
虹姨还想说什么,便听宋其衍说:“虹姨,小琦还没吃晚饭,你帮她去煮些吃的吧,清淡点就好。”
虹姨看着靳子琦略显憔悴的脸,所有的话都化作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表姐,你可回来了!”虞青乔已经飞速地跑过来,“表姐,那些个臭警察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说着,前后左右把靳子琦来回看了一遍。
靳子琦只是朝她笑了笑,而宋其衍已经替她回答:“没什么事,就是例行公事一样问问。”说完,就牵着她一起走去客厅。
望着一屋子关心自己的人,靳子琦突然不敢去看他们的目光。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真的是她错手捅死了那个混混?
“小琦。”苏凝雪从沙发上起身,满脸的担忧,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她指指旁边的沙发,“都累了,先坐下吧。”
宋其衍拉着靳子琦过去坐下,他坐在她旁边,一直握着她微凉的手。
靳子琦不由地抬头看向苏凝雪,母亲的眉间萦绕着浓浓的愁绪,她突然很想问母亲,当年的事她和父亲是不是知情的?
明明知道是她杀的人,却还是默认了乔欣卉的顶罪?
亦或是,本就是他们出面让乔欣卉顶的罪?
各种纠结的猜测混杂在她的大脑里,靳子琦的呼吸变得沉重,然后她的手被捏得生疼,她一转头,就对上宋其衍真挚的目光。
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拥住了她,垂眸望着她,嘴角挽起浅浅的笑,唇瓣微微地翕动,在她耳畔无声息地喃语:“放松点,别乱想,知道吗?”
靳子琦轻轻地点头,手也下意识地扣紧了他的,依赖着宋其衍这根浮木。
那边的靳昭东突然开口,越过靳子琦直接看向宋其衍:“警方怎么说?”
“警方已经销案了,不会再继续查下去。”宋其衍如实回答。
“销案了吗?”苏凝雪显然对这个答案很诧异,但也明显地喜大于惊,她喃喃地点头:“销了就好,销了就好……”
苏凝秋欣慰地拍拍苏凝雪的背:“我就说子琦没事的,也不知道谁造的谣,真是缺德,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一定会有报应的!”
几乎她的话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了一阵动静,不大但也不小,足以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众人回头就看到正在拖鞋的乔念昭。
她一手拿着跑车钥匙一手拎了五六个购物袋,都是一些大品牌的服饰,还哼着欢快的曲子,从她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去商场购物了。
姐姐被警察带去警察局,她却心情好得开跑车去刷卡购物?
靳昭东一看这情形就沉下了脸,难免一顿训斥:“像什么样子!你姐姐出了事你还有心情去玩,有你这样做妹妹的吗?”
乔念昭转头轻哧一声,抿着嘴角看向客厅,冷言冷语地反驳:“姐姐?爸你说这话之前可得好好想想,你口里的姐姐有没有把我当妹妹看过!”
“胡说什么!”靳昭东重重地拍了拍茶几,震得茶具叮咚作响,“你姐姐出事,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是不是我们靳家倒了你还要拍手叫好?”
乔念昭没有反驳,气呼呼地弯下身继续脱鞋子,动静被刻意弄得很大。
靳子琦只是冷冷地望着乔念昭,千方百计给自己送报纸,又去警局举报,为的不就是毁了靳家,恐怕她早就抱了她得不到也不让自己得到的心态!
现在看到自己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才是乔念昭最为气愤的结果吧?
旁边的宋其衍却忽然开口:“看来爸妈还不知道,今天念昭可是去参加了婚礼,不过你们没注意到而已,对了,她还送了一份礼物给子琦。”
靳昭东和苏凝雪同时错愕地看向乔念昭,显然,他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他们根本没有在盛世豪庭看到过乔念昭。
而乔念昭在听到宋其衍好整以暇的话语时,身形一僵,但还是不急不缓地换了鞋子,然后抬头看向宋其衍,嗤笑道:“姐夫现在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婚礼不痛快,也想让我遭殃吗?”
宋其衍黑眸一眯,却没有跟她笑,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一张报纸掷在了茶几上,语气冷然:“难道要我去把酒店里的录像调出来给爸看你才肯承认吗?”
乔念昭被宋其衍似要将她生吃活剥的凛冽眼神看得浑身一颤,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退无可退,抿了抿嘴角,逞强地狡辩:“没去就是没去!”
乔念昭刚说完,那头的靳昭东便已拍案而起,拿着那份报纸的手颤颤发抖,指着门口的乔念昭,一把将报纸狠狠摔在地上。
“你姐夫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去警察局报的警,把那些警察招来,还打电话叫那些记者堵在门口的?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很明显,靳昭东被气得不轻,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
乔念昭死咬着唇瓣,回瞪着靳昭东,不甘地高声嚷道:“是我又怎么样!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他们说什么你都信!这些年,你跟他们一样,根本没有把我当女儿看,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也比我强!”
“混账!”靳昭东被气得没吐出一口血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苏凝雪已经起身,冷眼看着乔念昭,“既然靳家亏待了你,那就从靳家搬出去,以后都不要来了,也不要再往自己头上冠以靳氏的任何头衔。”
乔念昭没想到苏凝雪会说出这么狠的话,愤愤不平地反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有空就去管你自己的女儿,我不用你管!”
“乔念昭!”靳昭东怒不可遏地一声高喝,就差没冲过去扇一巴掌。
乔念昭听了这三个字,眼泪就那么哗哗地流了下来,“乔念昭,乔念昭,我为什么要姓乔,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就因为我是个没爹养的野孩子吗!”
靳昭东被她歇斯底里的质问整得脸色青白,却找不到言语来驳斥,喉结动了动,然而在看到身边面色淡漠的苏凝雪时说不出话。
靳子琦坐在沙发上没有插嘴,十指却狠狠地扣紧,不是很可笑吗?明明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却还要假装不知道,不去捅破那层纸!
靳昭东对乔念昭不好吗?不,相反的,好得要死,好到她都嫉妒!
乔念昭撒了手里的袋子,径直冲上楼,一把甩上房门。
虞青乔冷嗤一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有见过恶毒的没见过这么阴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爹娘生出这么个小毒物!”
不管虞青乔这话说得是无心还是有意,靳昭东听得心头一阵郁结,却碍于虞青乔是自己的外甥女,只能硬生生吞了这口气。
苏凝秋也不由地掺和了一句:“怎么有这样的孩子?”说着转向靳昭东:“姐夫,不是我说你,你当初领养孩子也得看看本性,现在是农夫跟蛇的翻版啊!”
靳昭东抿着嘴闷声不响,而苏凝雪已经站了起来,朝宋其衍说道:“其衍,小琦也累了,你先送她回房休息,然后到我书房来一趟。”
说完,她已经径直朝着楼梯口走过去,压根没理会靳昭东一下。
但这个时候,靳昭东也顾不上面子,灰头土脸地跟进了书房。
苏凝秋和虞青乔母女互看一眼,耸耸肩,无奈地摇头后也悄然退场。
虹姨做好晚餐就周到地送到了卧室里。
靳子琦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在宋其衍的监督下勉强吃了几口。
宋其衍把碗筷收拾到一旁,便把她安置在床上。
“累了一天,好好睡一觉,”他倾身在她额际亲了一下,“我去一下书房,很快就会回来,如果睡不着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靳子琦目送宋其衍离开,却毫无睡意,她始终忘不了自己记起的那些回忆,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不敢表现在宋其衍身上,怕他担心不安。
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然后眼角不经意地瞟到微微敞开的房门口路过的一道身影。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是拎着手提袋气急败坏准备离开的乔念昭。
忽然想起自己忆起的片段里,似乎有乔念昭在场,是她拉着自己跑开的,也就是说,如果她只是记起了一部分,那乔念昭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
靳子琦掀开被子穿了拖鞋就追出去,在大门口看到准备上车的乔念昭。
乔念昭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穿着睡衣的靳子琦时,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重新合上车门,双手环胸倚靠在车门边。
“刚才是你母亲,现在是你,怎么?想要上演正室嫡长女大战私生女的伦理大戏吗?来指责我的道德底线来了?”
望着乔念昭一副对自己身份肆无忌惮的模样,靳子琦并没有多大兴趣,淡淡的开口,直奔主题:“我要知道那晚案发整件事的经过。”
“经过?要什么经过,不就是你杀了人让我妈顶罪。”
“你觉得我会信吗?”靳子琦已经到她面前,冷冷看着她不以为然的笑容,“你要的不就是让我寝食难安,活在良心的谴责下?”
乔念昭抿嘴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可惜你算错了,警方已经销案,你母亲依旧是杀人犯,你依然是杀人犯的女儿,我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你的计划注定要落空。”
乔念昭嘴角的笑意逐渐僵冷下来,她似乎不肯相信,但对上靳子琦漠然的目光,却不得不信,忿忿地咬着牙,“无耻!”
“那就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真相就是你杀了人,畏罪潜逃了,让我母亲顶了罪,这就是真相!”
靳子琦淡淡地和她对视,片刻之后,转身往回走,不再跟她多说。
既然乔念昭不肯说,那她不介意去牢里问乔欣卉,甚至去找心理医生来唤醒自己的记忆,即便那是段并不愉快的过往。
见靳子琦无动于衷,乔念昭气不打一处来,在后面破口大骂:“靳子琦,你这个杀人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以为有宋其衍当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题外话------
究竟事情的整个过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PS:不要打我,也不要骂我,其实我的内心真的很脆弱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