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总是黑得比较快。
六点钟的时候,远处的天幕已经压了下来,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夜生活,开始了。
“哥啊,咱现在就过去啊,吃了饭去呗。”刘老大破旧的院子外面,围了一群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其中几个,连路都特么站不稳了,还在那儿郎朗地吹着牛逼呢。
“草,你傻啊,咱这个点过去,正好赶上吃夜饭啊。”
“就是,就是,还是老大想得周到,这大过年的,谁家没点鱼肉啊,哈哈,咱又去喝一顿,还是免费的,想想都舒服是……啧啧。”
刘老大很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队伍,摸着大肚皮,叼着烟出了院子。
几公里的路说远不远,但也不近,一群人顺着马路朝李琦家走,走在水泥马路上,横行在中央,十分地嚣张,遇见过路的车来了,也不让,等到司机无奈地将脖子伸出窗外,客气地招呼两声,这才骂骂咧咧地让路,看他们那喝醉的脸,也没人计较,也不敢计较。
大过年的,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吧。
……
李琦家中,尽管是腊月二十九了,可众人还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对方毕竟是臭名昭著的刘老大,不要脸的典型,十里八项吃苦的不在少数,这一来就要五十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几个长辈着急,但一看李琦泰山自若的样子,心里就发苦:这孩子,是真叫人了还是装的呢。
“儿子,要不,咱报警吧。”见儿子搬了个凳子,坐在小院门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李父出来皱眉劝了一句。
“没事儿,你叫妈煮饭吧,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
“事儿没解决,哪个吃得下啊?”李父焦急地在原地跺脚,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晚饭的一应肉菜,可就是没开火,看得出来,谁都不放心。
“哎呀,说了没事儿,你去煮饭吧。”
见自己儿子依然淡定,李父跺跺脚回到了厨房,和老婆对视一眼,随即又回到堂屋,朝正在喝茶玩儿牌的刘经理等人问道:“那个,你们谁能告诉我,李琦到底叫没叫人啊?”
“呵呵。”刘经理一笑,小马就跟着咋呼了起来:“李叔,你就放心吧,李总既然说没事儿,那肯定没事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行不?”
“可,可,和咋叫人放心啊?”李父愁眉苦脸地说道:“刘老大,本来就是一个无赖,咱一个老实人,能和他对立起来干么?”
潜在意思,那就是咱有家有业的,还能和一个连住房都没解决的傻逼对着干啊?
“李叔,来来来,你坐下。”小马站起将李父拉在凳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李总肯定给大老板打电话了,咱老板,在郊县,可是一等一的老板,别说几个乡村二流子,就是真的黑社会来了,那也躲着走的。”
“唰!”
李父惊愕地抬起头:“你总说你大老板大老板的,究竟有多大啊?”
这时,一直淡笑的刘经理说道了:“李叔,这么跟你说吧,在郊县,咱公司是最大的,拿哪块地皮,政府都让咱自己选,社会上的那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只要是遇上了,报出咱集团名字就好使,小事儿,我们不开口,别人争着抢着跟咱解决,就那天来的那群人,要是放在郊县,连咱公司大门都进不了,都得被整进派出所。”
“那,你们公司的人,来了么?”听到刘经理的解释,李父多少放下心来,刘经理是这几个人中年纪最大也是最稳重的,他说出来的话想必不会假,但常年积累下来的性格,让他再次问了一句。
“嘿嘿,老板嘛,都是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小马一笑,将刚拿到手中的纸牌放在他面前:“叔,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你看看我这把牌,能赢不,你试试,我去看看李总。”
五分钟后,小马站在李琦身旁,指着百米之外的公路惊呼:“来了来了,一大群人呢。”
“恩,我看见了。”李琦半眯着双眼,摸出电话,先是编辑了一条短信,随即摸出电话,简单的两个字:“动手。”
站在他身后的小马,有些得意,这下总算能报仇雪恨了。
一百米的距离,能清晰地看见刘老大那群人嚣张的身影,甚至能隐约听见他们猖狂的笑声。
视觉转换。
“我说老大啊,这李家小子开回来的那两辆车,我找捣鼓车的朋友问了下,可价值不菲啊。”一个汉子凑近刘老大的身边,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小子以前,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咱上次去收钱,又打了他老汉,抓了他女人,他会不会找人啊?”
“草,找人?”刘老大拍着肚子嗤笑一声:“这是海棠,他找人,找谁我还不认识啊?”
“也是哈。”汉子尴尬一笑,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车的价值都几百万了,他当然不缺钱,但我想说的是,他出去三年,咱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啥,真要找人了,咱咋办啊?”
刘老大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眼珠子转了转,撇头问道:“你们没带家伙事儿啊?”
“哎呀,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吉利么?”汉子表示自己都没带:“本命年的,还栓着红绳呢,谁会去拿那玩意儿啊。”
刘老大停步,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抿着嘴唇说道:“没事儿,我就不信,海棠县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就是他找人了,肯定我也认识。”
刘老大的底气很足,因为这孙子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以前好歹有点经济基础,要不然李父也不可能找他借钱。
输出去一大笔钱,自然认识了很多人,包括办事儿的小大哥,赌场的大佬,或者成天在街上晃悠的小混混,不说全部认识,至少混了个脸熟。
看着几十米开外的小院子,刘老大就来了精神,一双眼珠子半眯着,嘴角噙着笑意,好像看见五十万现金在跟他招手。
他一高兴,学着电视剧的领导,大手一挥,吼道:“出发。”
一群人,好像当年的鬼子进村,一个个趾高气昂。
“滴滴!”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鸣笛声。
一个汉子朝身后看了一眼,骂道:“麻痹的,就一破面包,叫个鸡巴啊叫。”
“哥,要不,我躺地下啊,晚上整点小钱,咱去耍耍啊?”一个喝醉的汉子,说完就要往地上躺。
这个动作,很成熟,也很顺畅,好像看见车,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躺下,然后讹诈。
“啪!”
刘老大一巴掌拍了过去,不争气地骂道:“马上收钱了,老子还不带你们去潇洒啊,草,起来,别在这儿丢人。”
“啊……”
一个汉子说着就要去搀扶蹲坐在马路中央的青年。
“唔!”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面包车突然加速,猛的往前一冲,跟着一个急刹车。
“砰!”
保险杠直接撞在汉子的肩膀上,汉子受到大力冲撞,不由自主地朝前面翻滚几周才停下,躺在地上,抱着膀子哀嚎不已。
“草,这,这?”一群人有些傻了,尼玛的,都商量好了不敲诈你,你非得往上撞啊,钱多了是不?
“哎呀我草。”刘老大眼珠子一转,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往上送钱的,朝着面包车走去,一区人跟上,甚至没人去搀扶在地上哀嚎的同伴。
这是啥心态?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一点不将生命看重的心态,一群为了钱,可以连同伴身躯都舍弃的疯狂人士。
有个新闻这么报道,说一个碰瓷团伙,为了演技逼真,居然自断手指,看看,看看,难道这不让人痛心么?
而刘老大这群人,明显也是这样的人,说专业也专业,说可怜,其实也可怜。
但又有谁,会去可怜同情一群靠着讹诈生存的人呢?
“尼玛的,给我下来?”
“哐当!”
车门打开,四个身形壮硕的汉子下车。
刘老大眼睛半眯,顿时有些不淡定了,但想到自己这方十几个人,顿时吼道:“你特么的怎么开车的,你看看,把我弟弟撞成啥样子了,赔钱!”
“呵呵,是么?”
翔子穿着黑色的军靴,大步向前,站在刘老大面前,狞笑道:“你要多少钱啊?”
“麻痹的,少说也得……”
刘老大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片冰凉,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他顿时小心肝乱颤,咽了口唾沫,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活现,艰难地嘀咕道:“枪,手枪,你……”
“来,告诉我,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刘老大看着那对着自己的黑脸,那笑容,仿佛就好像地狱的恶魔在诱骗一个儿童般恶心。
“你,你是什么人啊?”
“啪!”
一个巴掌,在远处响起,只见老三抓着两个汉子,顿时就是一顿暴揍:“草泥马的,喝二两马尿,以为自己是老大了呗?行了呗?到处能扎钱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