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娘是巡抚太太的奴婢,要打要卖全凭主家心意,巡抚太太打定主意要杀鸡儆猴,整整家里奴婢们的风气,顺便卖个顺水人情给牡丹大师,一举两得。
芸姑娘被拖了下去,张兰兰又同巡抚太太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刚出正月,西北边境有夷人来犯,打起仗来。徐州位于南方,距离西南边境八竿子打不着,这边的百姓该干嘛干嘛,除了多交些税之外,生活与往日无二。倒是小石头的生意随着战事越发的火了起来。有战火,就必有伤亡,不论是军士还是被波及的普通西北百姓,死后总想要有口棺材下葬,小石头在战事刚起时,便将棺材铺的连锁店开了过去,这会子西北那边的生意火的不行,订单如雪花片一般,雇了三倍的人手这才勉强应对。
刘景自然抓住机会,把木材生意做了过去,刘景同刘俊想了法子,和一家镖局合作,专门运送木材过去,供应小石头的棺材铺。
刘景刘俊父子忙的脚不沾地,起初还每日回家,后来忙的没日没夜,索性住在家里。张兰兰担心他们熬坏了身子,每日精心做了饭菜送过去,亦是十分忙碌。西南战事持续了一月有余,终于在朝廷的大军镇压下平息。小石头赚的盆板钵满,刘景家亦不差,均狠赚了一笔。
战事平息,刘景父子终能歇口气。而后清明节至,该是回乡祭拜祖先的时候。
刘景的铺子如今生意红火,赚了钱除了够家人花销之外,还结余许多。刘景想着自家祖坟简陋,父母当年下葬连口棺材都没有,如今自己手头有钱,便想重修祖坟。而岳父岳母的坟墓亦是年久失修。刘景便打算找个风水师傅瞧瞧,选块风水宝地,将两家老人的坟牵过去,好好安葬。
刘景这个想法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待到清明祭拜之后,便找风水先生来看。
清明那天,全家起了个大早,将祭祀的祭品纸钱从屋里搬出。因刘恬太过年幼不宜去坟地祭拜,所以罗婉留在家中照顾孩子。刘景提前把店里拉货的马车赶来,清扫干净又铺了软垫,载着全家人去往河西刘家村。
清明祭奠的人极多,一路上碰见好些人拖家带口的去郊外祭拜。刘景赶着马车一路前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瞧见刘家村了。
刘景父母的坟地和张兰兰父母的坟地挨的不远,刘景并没有赶着车进村,而是直接将马车赶到村外的山脚下祭拜。
摆好祭品,焚香,烧纸钱。一家人磕了头,刘景刘裕两兄弟默默的对着父母的坟头,刘景絮絮叨叨的将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念叨了一遍,如今家里日子越来越红火,裕娃考上了童生,今年要考秀才了,就连刘清也开蒙念书了……
而后又去祭拜了张兰兰的父母。
祭拜完两家老人,已经过了正午,刘景赶着马车回村,一家人回了老宅子。
老宅子还是那副模样,由于张兰兰临走前曾托付隔壁大嫂照看屋子,故而这会屋子并不显得破败,只是许久没有人住所以少了人气罢了。
厨房里锅碗瓢盆还在,刘秀同刘清去外头捡了拆火回来,刘景去挑水,张兰兰将厨房收拾一下,简单能做饭。
食材是从城中的家里带来的,放在马车上,这会取下来洗洗便下锅。彼时住在村子里时,大家伙最喜欢在院子里露天吃饭,后来搬去了城里,堂屋宽敞,便都在屋里吃。这会子回了老宅子,孩子们将桌子支了出来,一家人如同旧日那般在院子里吃饭。
虽是简单的便饭,一家人吃的有滋有味。张兰兰仔细环顾这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房间,想起了她初来时的种种,不禁生出唏嘘之意。午饭后,并不着急回城里,张兰兰回原先自己的房间,从锁着的大箱子里取出一套被褥来。被褥有些潮气,泛着淡淡的霉味,在院子里晒晒后,铺在她的床上,睡起了午觉。
孩子们也都想念老宅子的紧,叽叽喳喳的到后院玩去了,刘景便走进屋里,躺在妻子身边,静静的抱着她同眠。
“住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走反而还挺想老宅子的。”张兰兰忽然睁开眼睛,低声道。
刘景也睁开眼睛,笑道:“是啊,这一走许久,突然回来了,倒是生出无限的唏嘘。当年我便是在这老宅里出生,后来是在这老宅里娶了你,然后你也是在这老宅里为了我生儿育女……这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我亲手打的,从前住惯了并不觉得多稀罕,这会子回来了,瞧着这每一样物件,都能勾起旧日的念想。”
“我也是。”张兰兰翻了个身,勾住刘景的脖子,将头埋在他颈窝间,“等儿女都成家了,咱们都老了,就回老宅子来,每日悠悠闲闲的度日。”
“好。”刘景亲了亲妻子的额头,道:“到时候咱们将宅子好好修修,再多盖几间房子,省的孙儿们回来住不下。到时候我要亲手做家具,给每个孩子屋里都做一套。”
“到时候你都老头子了,连斧头都拎不动,还做什么家具。”张兰兰调笑道。
“哼哼,竟然敢小瞧为夫!”刘景眼睛忽的亮了亮,翻身压了上来,邪邪一笑,“为夫就让你知道为夫的威风!”
满室春风……
张兰兰万万没想到刘景竟然大白天的就来了这么一发,不过在旧宅子里,倒是别有风味,幸亏孩子们都玩的兴起,连刘俊都忍不住去河边了,没人突然闯进来破坏他们的好事。
毕竟是光天白日,两个人尽兴后,脸上都红扑扑的。张兰兰将床铺整理好,重新将被褥封箱,孩子已经玩的满脸通红的回来了。
眼瞅着时间不早,收拾妥当之后,全家回城。刘景第二日就去寻城里有名的风水先生,亲自驾车将那先生拉去刘家村,瞧瞧风水,最终确定了一块风水宝地,准备为两家先人迁坟。
毕竟是村里的地界,要迁坟还的跟村长,也就是刘家族长打声招呼。
刘景是个懂规矩的,拎着厚礼上门好说话。刘家族长一听刘景要给先人迁坟,先是赞了刘景孝顺不忘本,随后东拉西扯了一番,愣是不说同意。
刘景问了半响,族长摇头晃脑含糊其辞,最后最后,绕了十八个圈圈,将话题拐在了刘裕的婚事上。
“景娃,你弟弟裕娃的婚事还没定啊?裕娃年纪不小啦,像他那么大的男娃娃,哪有不赶紧定亲的?”族长摸着山羊胡道。
“裕娃年纪还小,婚事暂且不急。”刘景打了个哈哈。刘裕年幼,如今中了童生,马上要考秀才,将来前途无限,目前的首要任务自然是要专心读书,不宜沉迷儿女情长分了心思。再说等刘裕将来身负功名,娶的妻子只会更好,所以刘家并不急着给刘裕说亲事,反正刘家有钱,刘裕有功名,不愁娶妻。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族长说的,刘景只能推说刘裕年幼。
“裕娃不小啦,有十三了吧。”族长摇摇头,道,“景娃,你一向孝顺,你爹娘地下有知,也希望裕娃早日成亲生子。你若是真心孝顺爹娘,就要赶紧给裕娃娶妻才是。”
刘景道:“我父母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裕娃能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我全力支持裕娃读书,不叫他分心,早日考了功名,好让父母泉下有知感到欣慰。”
族长叹了口气,道:“唉,你怎么就一根筋呢。你要知道,好女娃少,等裕娃年纪过了,好的都叫别家的少年郎挑没了。比如我妻弟家的幺女,长的水灵,又能干,好生养,这才刚过十二岁,上门提亲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啦!唉,叫我说啊,那丫头倒是与你家裕娃配的很……”
刘景一凛,立刻了然。
自从刘裕考上童生之后,来问亲的人络绎不绝,都叫张兰兰给挡了回去。可是千防万防,刘景没想到自家族长竟然也来提这个事。
不过刘家人早就打定主意了,刘裕十八岁之前不定亲,叫他安心读书科考。
于是刘景婉转了表明了意思,谁知道族长眉毛一横,满脸不悦,却知亲事不能勉强,眼珠子一转,道:“迁坟之事得多考量,毕竟要动土,关系着庄稼人的根本。我得找风水先生算算,不然坏了咱们全村的风水,那我可担待不起。”
事实上,村中其他人也牵过坟,无非是告知一声村里便好,根本无人会拿这个阻人。谁知道族长就跟刘景杠上了,说什么都不松口。
“您老这是不讲理!”刘景有些怒了,这摆明是胡搅蛮缠!
“我怎么不讲理了?村里风水坏了,你付得起那责?”族长拔高声调,吹胡子瞪眼,见刘景也是一副坚持的样儿,族长声音软了软,道:“景娃,我妻弟家的女娃和裕娃的亲事,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