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一走,沈问秋便又爬墙来找宜生。对此,宜生已经见怪不怪,一脸淡定了。
两人交流了下沈青叶此行的目的,宜生便有些迟疑地问道:“沈家……你准备怎么办?”她是彻底跟沈家断了干系了,因为除去跟沈承宣那层关系外,她本就不是沈家人,七月虽是沈家人,但沈家除了沈问秋,也没一个真把七月当亲人的,所以七月断了与沈
家的联系也罢。
但沈问秋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沈家人。
而且若他讲的那个“长辈的故事”,真的是他生母柳老夫人的故事的话,那么他对沈家应该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就算那些人再怎么不堪,他应该也不会彻底撇下沈家不管。
果然,沈问秋的回答没有出乎宜生的意料。
沈家的确不堪,但再怎么不堪,也是沈问秋的家,看在老威远伯沈振英的面子上,沈问秋就不会看着沈家就这么继续败落下去。
但是,他的确是不准备管沈问知等人,甚至还在一步步地打击他们。
当初沈问知的威远伯爵位被撸,其实也是沈问秋的原因。以沈问秋对红巾军的贡献,为自己的家族求一个富贵久安并不是难事,然而他却让罗钰夺去沈家的爵位,即便当时有沈家散播宜生流言的原因,但打击流言也不是非要用
这种方法。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沈问秋想让沈问知等人彻底安分下来。从高高在上的位置陡然跌落谷底,很少有人能再爬起来,少数能爬起来的,无不是有大毅力心智坚强之辈,而沈问知等人显然不是。夺爵、夺产,再加上这次谭氏的事,
接连的打击足以打击他们的气焰和心气儿,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而从这次沈青叶前来,带来的沈家的态度来看,显然他们已经彻底认清了局势。
对沈问秋来说,这就足够了。“大哥二哥还有——承宣,我不会让他们有再次为官的机会。”沈问秋说道,脸上带着淡笑,仿佛口中所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以他们的才能和为人,做个平民百姓
还行,给他们权利,就是害他们。”
之前沈承宣受前朝皇帝宠爱,威远伯府不知道借着这宠爱闹了多少幺蛾子,要不是后来接二连三的政变夺权,威远伯府说不定败落地比现在还快。
沈问秋又道:“不过还好,孩子们还没长歪。”
宜生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将已经扶不起来的沈问知沈承宣等打压下去,培养还没长歪的孩子,这样沈家才是真正有复兴的希望,也算对老威远伯在天之灵的告慰。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
谭氏的葬礼在三日后,提前一天,沈问秋便乘车前去,临走前问了下宜生去不去,宜生摇头拒绝了。
其实现在的她若是去沈家,绝对不会被刁难,反而很大可能会被奉座上宾,被那些以前曾轻慢甚至侮辱她的人阿谀奉承,想想那场面似乎也有些令人激动。
就像她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主角咸鱼翻身后再到落魄的反派前面晃荡一圈,收获一堆羡慕嫉妒恨,惹得看官们拍手叫爽。
可是,生活不是话本,宜生没有送上去当猴子的兴趣,自然也就敬谢不敏,让沈问秋一人前去了。
那边,沈问秋到沈家前,就拿到了手下这段时间收集的关于沈家的情报。如今天下初定,罗钰不再需要他贡献钱粮,但是以解春商会为根基而构建的情报网络却更加壮大,这些日子罗钰能将那么多贪官污吏连根拔起,沈问秋的情报系统也是功
不可没。
而坐拥这个便利的工具,沈问秋也就顺便监视了下沈家。
不过他的本意更多是想看看沈家的下一辈里,有哪些孩子值得去扶持帮助。
只是,看着看着情报,他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靛蓝。”他忽然敲了敲车壁唤道。
“爷?”靛蓝从车窗探进头来。
“查查这几个人的去向。”沈问秋在几个人的名字上点了点。
靛蓝看了眼记下,又问到:“现在?”
沈问秋点头:“对,现在。”
靛蓝眨了眨眼,却没再问,立刻打马转身离开。
沈问秋到了沈家,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欢迎。除了刘老夫人依旧不冷不热地待他,大房二房的人都纷纷往他身边凑,奉承的话反正不要钱,索性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他身上倒,什么“光宗耀祖”,什么“复兴威远伯府有望
”,什么“深得皇帝信任”……
从他们的奉承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知道沈问秋与新帝关系匪浅。
所以此时才会这般奉承。
以往的沈问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时不时给他们送礼物的冤大头,一边收着他的东西,一边心里却还骂着他傻。
而现在,不管他们心里骂不骂他,起码表面上很是尊敬了。
这也是几次打击后学乖了,而且没有谭氏这个搅事精,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总之,沈问秋对他们如今能够这样认清形势还算满意。
不过,他瞄了一眼,却没看到沈承宣。
“承宣呢?”他问道。
沈问知顿时笑地有些尴尬,“承宣、承宣他、身子还没好,大夫说还要再卧床些日子。”
沈问秋眸光闪了下,“哦,原来如此。”此外便没再说话了。
见他没再追问,沈问知不由松了一口气。
沈问秋心里却笑了下。
什么身子还没好,不过是借口罢了。托谭氏的福,也是托镇国公府的福,沈承宣的伤虽不轻,但被无数上好伤药养着,如今也算好个七七八八了,虽然不能健步如飞,但起来见个客人还是可以的,现在不出
来,无非是不想见他罢了。
不见便不见,反正见了也只是徒惹尴尬。
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彼此都不喜欢对方。
白天寒暄并参与了明日谭氏葬礼的一些主持事宜后,晚上沈问秋在沈家住下,靛蓝也带来了他白天让查的消息。不仅带来了消息,还带来了人。
看着那几人两股战战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沈问秋的眼神不由变得幽冷。
“继续查。”他说道。
靛蓝点了点头,却没问要查谁。第二日,沈家的至亲好友们来为谭氏送葬,但如今沈家已经败落,而谭氏又是那种死因,因此来的人实在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人,与谭氏曾贵为伯府夫人的身份相比
,死时只有这点儿人相送,可以算得上十分凄凉了。
值得一提的是,来宾中有一位比较特殊的。
——陆澹。
他是作为沈青叶的未婚夫君来的——虽然这个身份似乎也并不该来,但作为如今沈家最大的靠山,他能来就是给沈家面子,沈家哪里会有人对此提出质疑。沈问知围在陆澹身边忙前忙后的招呼,沈青叶就在不远处矜持地立着,面上没有因为未婚夫君前来而露出不合时宜的笑,但每当陆澹看向她,她的眼中便会绽放出柔情来
。
沈问秋看了会儿,问旁边二房的侄子沈承武:“大嫂去世,青叶与镇国公世子的婚事要推后到何时?”
谭氏是沈青叶的祖母,谭氏去世,沈青叶作为孙女应为谭氏齐衰一年,这一年里,理应不得嫁娶。
所以沈青叶原本与陆澹定在三个月后的婚期,肯定是要推后了。
沈承武愣了下,“呃……”了下,却没答出话来。
规矩是规矩,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规矩说要守孝一年,实际上却不一定非要如此。
如今的沈家处处依赖镇国公府,哪里会主动提起什么守孝什么推迟婚期的事儿,而镇国公府那边也没提,因此沈问秋这么一问,沈承武便愣了。
沈家人都还没讨论过这事儿呢。
不过,沈问秋这样一问起,结果肯定是要推迟了。守孝这种事,你若偷偷摸摸破了戒,没人检举便什么事儿都没有,顶多被知道的人指指点点,脸皮厚即可破。但只要别人盯上你,一揪出你哪里破戒了,就是能够影响一
生的污点。
沈青叶一个女子还好,陆澹可是还要继承镇国公府,还要在朝为官的,所以万万不能坏了规矩。
想到这里,沈承武看向了沈青叶。
这个侄女,最近可是恨不得立刻嫁到镇国公府啊,如今要再等一年,恐怕心里会不大高兴。
沈承武猜的一点儿没错。
当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要为谭氏守孝一年,而很快沈家人传达了沈问秋的问话,将这事将可能变成板上钉钉后,沈青叶的心情已经郁闷到了极点。
她一刻都不想再在沈家待下去了,之前甚至连三个月都嫌长,但现在却又要等一年。
这一年里,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这一年里,陆澹身边又会出现多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