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枢从来不把好话挂在嘴边，这句话刚说出来的时候舌头有点打结，语气像是在背诵课文似的，有说不出的僵硬违和。
说完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激烈起来。
他再也不用在脑子里重复那些教条的笔记，一切好像成了他的本能，心里凭空升起一股空虚的饥饿感，很想上牙在丛慢慢身上咬几口。
他一边努力克制，一边不由自主地往丛慢慢身上贴，无论贴得多紧，他都觉得不满足，总是差了一点。
千篇一律的‘我喜欢你’说了好几遍以后，顾有枢的嘴先一步背叛了大脑的指挥，自作主张地改了剧本。
在丛慢慢耳边脱口而出，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的说道。
“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父母不可能跟你一辈子，但我这一辈子都会毫无保留的爱你。
男人的誓言是不是当得真，谁都说不准，但在他们说出誓言的当时、那一刻、那一瞬间里，毫无疑问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身边人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都爱你。
顾有枢说完这一句话，好似是有一道闪电穿过丛慢慢的耳膜。
她是感动的，但也是克制的。
理论是按部就班有条理的，但现实永远是手忙脚乱、无所适从的。
丛慢慢毫无准备，顾有枢又是个啥都不懂的新手。
于是第二天，顾有枢一整天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地在丛慢慢身边转悠。
丛慢慢早晨打招呼的时候惜字如金地说了句‘哥屋恩’，然后一天没搭理他。
顾有枢没占够便宜，滚回自己屋里老实了两天，之后完美地发挥了他愈挫愈勇的精神，第三个周末又鬼鬼祟祟地钻进来了。
丛慢慢懒得理他，他就乖乖在旁边待着。
后来丛慢慢看不下去，开口跟他说。
“你可消停点吧。”
顾有枢表面上淡定地‘嗯’了一声，用书挡着脸，嘴角不停地往上翘。
他自以为自己获得了原谅，很快得寸进尺，没一会工夫就开始动手动脚起来……然后被忍无可忍的丛慢慢翻身按下揍了一顿。
顾有枢被愤怒的丛慢慢赶跑了，一直到吴只只因为腿伤请假回来家里休息几天，他都不敢再对丛慢慢出手。
不过总体来说，丛慢慢跟顾有枢之间虽然大小摩擦不断，一天到晚不是文斗就是武斗，但恋爱时光还是比较和谐的。
主要体现在两人虽然时常拌嘴吵架，但基本上不会冷战，吵完没多长时间就又自动和好。
但是一直没有尝到‘荤腥’，这会儿又正巧碰上吴只只请假在家，顾有枢就更别想和丛慢慢‘实际练习’一下了。
想到这个，顾有枢整个人幽幽地冒着一股低气压，吴只只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听见。
吴只只把乱画了几笔的纸条团成一团，砸了顾有枢脑门一下。
“问你话呢，行不行！”
杂毛猫在吴只只打了石膏的脚边跟着喵喵叫，明显就是在催促顾有枢快些回答它主人的话。
顾有枢被人训完被猫训，无言以对。
“你哥哥这段时间在外地忙生意回不来。”丛慢慢一边
剥着橘子，一边说。
“唉，我都没跟他说，你也别多话，省得他距离那么远还担心我，总之你这段时间就稍微费心一下，也别周末才回来，周内也回来多跟我说说话。”
吴只只的腿伤是不小心在剧组里伤到的。
一段打戏，本来是安排了替身演员帮她拍那段打戏的，可是吴只只看了下武术指导的示范，觉得并不是很难，于是就申请亲自上场。
然后……就打了个石膏，请假回家来休息了。
但幸好不是什么大事情。
末了，吴只只又捞起脚边那只比刚捡回来时胖了快两圈的杂毛猫，亲昵的用自己鼻尖抵着它的鼻尖。
杂毛猫在他们家呆惯了，开始认家里人了，渐渐也能接受此地竟还有顾有枢和顾有汜这等臭男人的事实，学会了心怀鄙夷地和平共处。
它蜷缩在那里，任由吴只只对自己上下其手。
吴只只又道：“它一只猫在家我也照顾不上，你们多多回来也好把它再喂胖一些，这样才可爱嘞。”
顾有枢如今的心思可都在丛慢慢身上，整天就寻思着怎么才能快速的进一步，因此，他稍微有些为难。
“呃，叫金铭姐过来不是更好？”
李金铭又是她好朋友，又是她经纪人，她们两个凑在一起才更有得聊吧。
顾有枢想着，便问道：“要不让金铭姐过来？”
“还是别了，”吴只只摇头，将乖巧的杂毛猫抱进怀里抚摸着：“她跟我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还是别叫她过来。”
再者，广盈因为李金铭到现在还找不到‘下家’的事情急得火急火燎的，她们之前在竖店拍摄的时候，广盈就总是发照片给李金铭面相亲对象。
李金铭这次回去，保不齐就是想出来也无法逃出广盈的五指山。
说了这么多，吴只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是在推辞？”
顾有枢：“……”
“好啊你，人还没张开，翅膀倒先硬了！”
吴只只气呼呼的，连带着怀里的杂毛猫也炸毛对着顾有枢叫唤起来。
“行！”
顾有枢迫于无奈，只得答应:“我周末肯定在，平时尽量天天在，实在不行尽量隔天回来一趟。”
吴只只满意的点头，立刻多云转晴：“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有顾有枢在，她多少能放松一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杂毛猫的头，而后又在家里左右找了一遍，问道：“慢慢呢？”
大概是被摸得烦了，杂毛猫矜持地在吴只只手上蹭了一下，飞身一跳回了它自己的架子，隔着距离高高地仰起头，用姿态宣布自己方才只是看吴只只可怜，施恩而已。
“今天下午她要上选修课。”
吴只只点头：“你倒是挺清楚的。”
没有理会吴只只的调侃，顾有枢非常官方且公事公办。
“我之后会把课都调到中午前后，除了周二早上有一节素描大课，其他时间尽量赶回来，你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家里小区不许外送进来，就算是吴只只想要自己点外卖，那也没人出去接。
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顾有枢，他一条龙服务全包
了。
吴只只听完，心里感动不已，拉着顾有枢的手就是一通‘孺子可教也’之类的夸奖。
顾有枢对她实在是贴心，没的可挑，就冲这个，他那一身臭毛病和坏脾气对吴只只来说都是小事情，不足挂齿。
——
选修课结束之后，丛慢慢又和大林子两个人约了一顿晚饭，结束后这才披星戴月的回家。
一进来就看到开着大音量看电视的吴只只时，丛慢慢有些没有预料到，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瓮声瓮气的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上楼了。
在楼上顾有枢的房间找到他，丛慢慢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就着急的问起了吴只只腿上石膏的事儿。
顾有枢亲了亲她的嘴巴，心平气和。
“就崴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丛慢慢舒了口气，将肩上的包包拿下来，扔去桌子上的时候，看到了他桌上摆放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明知故问：“这个……”
顾有枢看了一眼，随口说：“哦，导师让我要尽早开始准备gre，想推荐我出国。”
可顾有枢做梦都想和丛慢慢在一起，对那些出国留学之类的都不感兴趣。
“我没兴趣。”
他哥当年不也是A大毕业的，现在还不是顾氏跨国集团最有权威的人，由此可见，不出国也不碍事。
顾有枢琢磨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顾有汜之所以接受顾氏，只因为顾氏本就是世袭制。
好学校的基础学科鲜少有本科毕业直接工作的。
通常也找不着什么特别理想的工作，除非是对专业不满意想转行的，和家庭条件限制不允许的，不然大多数人从入学那天开始心里就有数，知道自己未来会追求更高的学历。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硕士博士肯定应该比本科学校好，至少也得不相上下才行，普通的重点会奔着名校努力，名校的会向往国际上更宽广的选择。
以顾有枢的成绩和外语水平，出国念个硕士博士简直轻而易举。
他说者无心，丛慢慢听者有意，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出国？”
顾有枢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了丛慢慢一眼。
“你又不跟我一起走。”
丛慢慢：“……”
丛慢慢想跟顾有枢说前途不是开玩笑的，可是一看顾有枢那理所当然的脸，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顾有枢太聪明，求学过程中没有受过一点挫折，久而久之，他身上有种骄狂气。
觉得自己怎么混都能混出头，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那些凡人一样蝇营狗苟地打算来打算去。
麻烦。
丛慢慢试探着说：“我不去你就不去了？幼稚。”
“国外也不一定就比国内师资力量好，有更多门路之类，我留在这里……，”顾有枢忽然意识到一点。
“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我立刻就出国了？”
被顾有枢那双探究的眸子盯着，丛慢慢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她躲避开顾有枢的视线，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下去他肯定要急了。
她口头上不再提这件事，可是心里升起一股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