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溪而下,一路上姚宴欣赏了不少春景,这个年代山林还没有被怎么破坏,溪水两岸野花盛开,落英缤纷,竟还有成对的仙鹤站在浅水里引颈望天,三两只鹭鸶落在水滩里捕鱼,更有扑扇着彩羽的野鸡躲在草丛里咕咕叫,像是在孵蛋。
祝君行见姚宴一直盯着野鸡就道:“别看了,那东西一般人抓不到。”
姚宴才穿来不久,并不怎么馋鸡肉,就道:“咱们这里野物很丰富啊。”
“这两年光景好,人有粮食吃,就不怎么拼命去抓这些野物来吃了,野鸡肉土腥味儿重,肉也不香,比不上家养的嫩。等咱家缓上劲来,就多养几只鸡留着杀来吃。”祝大福笑着道。
姚宴笑着“嗯”了一声。
在*村上岸,把竹筏栓在柳树上,姚宴见他们这样就打算走了,禁不住问道:“把竹筏就栓这里不会被偷吗?”
祝君行道:“竹子是山上砍的,绳子是干草搓出来的,都不值钱,谁偷这个。”
“上来吧。”祝君行拍拍自己的肩膀。
姚宴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祝君行这是要背她,想着姚胭儿以前的作为,她抬着下巴就理所当然的趴了上去。
她一早就问明白去镇上的路线了,从这里到镇上至少得走一个小时呢,对于知道山路不好走的姚宴来说,有人背着真是再好不过了。免费的人形座驾,不用白不用。更何况这人名义上还是她老公,昨天还占她便宜来着,此时不找补回来更待何时。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欣赏了一路野生山水风光的姚宴来说,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一座石牌坊,牌坊上写了“关月镇”三个繁体字。
此时天光已大亮,从山上下来就有了路,路上也有了行人,有骑毛驴挎着包袱的小媳妇,有挑着担子的,有挎着竹篮子的,从石牌坊底下经过,行人就更多了,人生也渐渐喧哗起来。
“今儿逢集呢,爹。”祝君山憨笑道。
祝大福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祝君山看到了一伙蹲在路旁袖着手的男人,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穿着都很褴褛,看到有人来就都忙站起来巴巴的望着,发现是同伙又都失望的蹲了回去。还有一些百无聊赖的靠着墙抓怀里的虱子捏的啪啪响。
祝君山就道:“爹,我在这儿等活儿干,你们走吧。”
祝大福给了祝君山十个铜钱,“别省着,你干这个是力气活,得吃饱,明白吗?”
祝君山还了祝大福一个,憨笑道:“爹,我一顿三个馒头,一天吃九个馒头就饱了。”
姚宴看着这对父子,想起祝大福还要把这十几个铜钱给她买零嘴吃,鼻头忽的就是一酸,不忍再看撇过了脸。
祝君行又把祝大福送到裱糊店,这才跟姚宴说话,“那个三爷是干什么的,去哪儿找?”
“他说他家是镇上最有钱的,开酒楼,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姚宴也想尽快把这套金头面还回去,似这种烂桃花,能掐死在摇篮里最好不过了。
“云翔酒楼?”祝君行一眯眼盯着姚宴的表情试探。
姚宴摇头,“不知道。”
“他姓什么?”祝君行虽这样问,可心里已经有了谱,“跟我走。”
【司徒】
姚宴忽然得到系统的提示忙追上祝君行道:“司徒。”
祝君行回头冲姚宴冷笑一声,“你可真会勾搭人啊。”
姚宴瞪回去,“那你休啊。”
祝君行一把抓住姚宴的手腕,大步往前走。
姚宴有点跟不上了,却不认输,一边小跑一边掐他肉皮。
祝君行“嘶”了一声,放慢了脚步,冷声道:“松手。”
姚宴嗤了他一声。
“你,你啊,简直蛮横无理,毫不知羞,你犯的错在别人家都够上七出之条了。”祝君行气哼哼的道。
“你休啊,我又没死皮赖脸的赖着你。”姚宴笑眯眯的道。
祝君行从鼻子里重重一哼。
姚宴对于古代的集市挺感兴趣,前面有祝君行拽着她,她就东看看西看看,不知何时就离开了热闹的集市到了一户铆钉红漆大门前,门上也没挂牌匾,可据她目测,这户人家占了整条巷子,墙上更有红艳艳的杏花伸了出来。
“这是司徒家?”
祝君行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副“我在生气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拽样儿。
姚宴一瞧,顿时也不搭理他了,她可不会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祝君行去敲了门,片刻就有个带着黑色瓜皮帽的家丁走了出来,客气的询问,“您找谁?”
祝君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家丁,“请告诉贵家三爷,祝家庄祝君行携妻姚氏前来归还金头面一副,令请贵家三爷归还内子画像。”
家丁瞥一眼名帖就拱手道:“秀才公有礼,请进门来喝口茶水稍待。”
“劳烦。”
姚宴跟着祝君行进门,被家丁领到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个穿着一身绿绫裙的俏丽丫头送了两盏茶来。
“请用茶。”
丫头发鬓上簪了一支鎏金仙鹤衔小米珠的钗,姚宴一看,对比一下自己压在手掌下匣子里放置的那一套金头面,她发现雕工竟然还比不上这个丫头的。
姚宴现在更肯定了,这朵烂桃花完全可以掐死在摇篮里。
丫头上完茶下去了,待客之处只剩祝君行和姚宴两个人。
“那样的你竟也看得上,不过一支鎏金钗。”祝君行嘴上这样嘲讽,心里却想着,若恩师知道自己的爱女看别人佩戴的鎏金钗都看个不停,一定很难过吧,也是他无用。
“一支鎏金钗也比我手里这套金头面做工精致,你该明白了吧,人家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难为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祝君行笑道。
“滚。”
“恼羞成怒了?”祝君行笑的更开心了,“你应当知道,也只有我不嫌弃你了。”
我艹,会不会说话啊,活该姚胭儿厌恶你。
姚宴白了他一眼开始观察司徒家这间待客之所的布置,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簪花中堂,两边是两副楷书对子作为条幅,下面置了一对黑漆描金长桌,上面,中间摆着一个青瓷香炉,两边是两个青瓷梅瓶,梅瓶里插着红杏花。
挨着长桌是一套黄花梨雕花椅,中间有同款的香桌,再往下左右两边又安置了相同的一套黄花梨桌椅,此时她和祝君行就坐在左边这一套黄花梨桌椅上。
想着在现代这样一套黄花梨的价格,姚宴只能赞叹一声奢华了。
片刻后,门口进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此人姚宴认得,正是曾陪同那位三爷下乡采风的常随。
“三爷有请姚姑娘。”
姚姑娘?祝君行挑眉冷笑。
姚宴却笑了,拿上匣子,率先跟着走了上去。
祝君行隐忍不发。
从待客的倒座房出来,往右走过葫芦门,就见一个垂花门,进入垂花门入目所见花团锦簇,鸟雀呼情。
光月季花就有大红、朱红、深红、茶红、黑红、艳粉、杏粉、白色、深黄、金黄、橙黄、浅黄、蓝紫、水绿、红白双色这些品种,就那样成团成簇的盛开着,娇娇艳艳,也没有人修剪花枝,就让它们自然的生长着,连青石砖的地面上都被这些花朵爬满了。
“请勿踩踏,这些都是我们三爷的挚爱。”走在前面“跨栏”的汉子冷着脸提醒。
姚宴抽抽嘴角,只好客随主便,学着那常随的模样“跨栏”走过了一条不算太长的小径。
接着,姚宴就看到了一棚繁盛幽然的紫藤,这些流苏一般的紫藤很是嚣张,专门给它们搭建的棚子已经满足不了它们了,它们把枝条触手伸向了花海中的水榭,那水榭雕花繁复很是精致,窗户大开着,从这里姚宴就看到了里面一个穿着天青色广袖长袍的公子。
那公子正专心作画,天青色的袍子上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不经意的抬头就让人看到了他涂朱傅粉的精致面容。
那是一种精致的美,柔和苍白妍丽,却又不失男性的俊秀。
姚宴又要嫉妒姚胭儿了,从祝君行、文翰礼,再到这个文艺风的司徒公子,竟无一不是极品。
怪不得她在现代没有好桃花了,特么的都被姚胭儿占有了啊。
想到要掐灭这样一朵美好的桃花,姚宴都要舍不得了。
祝君行转脸看到姚宴痴迷的神情,脸色顿时黑了,一把掐住姚宴的手腕,“就是他吗?”
姚宴回神,点头,“就是他。”
“拿来。”祝君行伸手。
姚宴把匣子交出去,道:“好好和人家说,也许只是酬谢之礼,是咱们小题大做了。”
祝君行冷笑连连,“女子的头面是谁都能送的吗,他这是轻薄你,是挑衅我!”
此时被繁花簇拥的司徒彦却忽的扔掉了画笔,并将画作撕碎扔到地上,他抬头看向姚宴,一双美眸中盛满阴翳,“姚姑娘,你想要回自己的画像?”
“是的。”姚宴点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让你画走了我的画像,错在我,现在我把您所赠送的谢礼归还,也请您归还我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