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宴没有洁癖,可她实在难以忍受盖着这样一张脏的发亮还有异味儿的被子,遂在橱柜里找出一把剪刀开始拆被面,拆枕皮。
拆开之后一看,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枕头里塞的是干草,被瓤里塞的是……姚宴仔细一看一摸,却发现不是棉花,而是木棉。
身为植物研究员,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
心里却在想,怎么,棉花还没有从印度阿拉伯等地传入吗?据记载棉花传入中国大概是在宋元时期。那么她到底来到了哪个朝代?
这样想着她就这样问系统了。
【宇宙就像是一个蜂巢,因一个人选择的不同都会造成两个平行空间,你现在就在中国古代的平行空间,大雍朝。类似你所在宇宙空间的明朝。】
竟然真有平行空间?
【是的。】
管家03,你说的那个主神空间是什么样的存在,凌驾在宇宙之上吗?要不然你怎么有能力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说你是智能生命,那是谁创造了你?
【主神空间是宇宙自然衍生出来的,作用是平衡各宇宙,让各个宇宙都能顺应自然规律衍生进化。是主神创造了我。】
主神是谁?
【管家03没有权限知道。】
真是废物。姚宴嘲讽。
【呵呵。】
姚宴:……
好了,这天聊不下去了。
姚宴捡起祝君行泼她冷水的那个木盆,把被面枕皮都放了进去又把姚胭儿塞在柜子里的脏衣裳都找出来,一块抱着走出了屋门。
她抬眼打量这个农家院子发现,院子是极大的,黄土搀和了干草做墙,茅草做屋顶,正房三间,东厢两间,她和祝君行住了一间,另外一间门开着,叮叮当当,祝葛氏正在里面做饭,对面是西厢,西厢也是两间,应该分别住了祝君山祝葛氏二房一家子和祝君石祝朱氏三房一家子。
正房门前左右各有一颗桃树,这会儿桃花都开了,春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
姚宴观察着桃树的叶子和形态认出,这两棵应该是油桃树,她因为对桃毛过敏的缘故,就喜欢吃油桃。
“大嫂,才开花就惦记上了。”祝葛氏迈着小脚走出来笑道:“可惜,咱谁也吃不上,这树上结的果子是要卖了换钱的,家里欠着好多的债呢,都知道咱家这两棵果树能卖钱,债主都盯着呢。”
姚宴笑眯眯的道:“你吃不上,我却是能吃上的。葛氏,盯着点锅,瞧瞧,都溢出来了,要是让她看见又要骂你糟蹋粮食了。”
葛氏脸色往下一拉,扭腰迈着小脚就回去了。
“不要脸。”祝红梅推开窗户呸了姚宴一口。
“骂你大嫂我呢?过年就十四了吧,仔细我给你传扬出去。”姚宴笑盈盈的看着祝红梅。
“你!”祝红梅气的咬牙切齿。
“呦,大郎媳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要去洗衣裳?”祝钱氏把祝红梅推到一边去,奚落完姚宴“嘭”的一声就关上了窗。
姚宴扬声道:“衣裳脏了,我去洗衣裳怎么了?你们谁有意见。”
就听祝红梅住的西次间里传来捶床声。
姚宴心情顿时就舒爽了。
怪不得姚胭儿是她的前世呢,姚胭儿这性格和她还真像。
姚宴看到西墙根下开辟出来了一块菜地,却没见着水井,正想着问问祝葛氏,就听木门一响祝朱氏挑着两桶水进来了。
祝朱氏黑黑瘦瘦的,肩上担着挑子却稳稳当当的,看见姚宴在看她,她仿佛吓到了,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水都泼了一些出来。
姚宴抚额,顿时想起姚胭儿是怎么对待祝朱氏的了,若说姚胭儿把祝葛氏祝钱氏祝红梅看成了二等丫头,那祝朱氏绝对就是粗使婆子的待遇。偏这个祝朱氏是个忒能吃委屈的,哪怕家里人都欺负她,她也不吭声。
若非她的肚子争气生下了两个双胞胎儿子麦秋麦冬是祝家目前唯二的男孩儿,祝朱氏的待遇怕还要更糟糕。
姚宴挺可怜她的,却又觉她自己不争气。
“朱氏,你一般去哪儿洗衣裳?”
祝朱氏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姚胭儿,“大、大嫂你要洗衣裳啊,你快放下,我挑满水缸就给你洗了。”
若说这个家里把祝大福的话听了进去的,绝对是祝朱氏,祝朱氏平常就把姚胭儿当成主子在伺候。
这一点上,姚胭儿觉得祝朱氏伺候她是理所当然的,姚宴心里却是感谢祝朱氏的,就道:“哪能一直让你给我洗,我自己洗吧,你跟我说在哪里洗衣裳。”
祝朱氏连忙把两桶水倒入厨房里的大水缸,再度挑起担子道:“大嫂我领你去吧。”
“行,谢谢你了。”姚宴下意识的道。
谁知祝朱氏竟红了眼眶,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姚宴叹气,不再说话。
一路跟着祝朱氏,姚宴就看到了一副在现代根本看不到的田园风景图。
远处青山白云,雁群排成个人字啼鸣着飞过,近处,溪水潺潺,依岸杨柳依依。
此处只有祝家一户,不远处过了一个小石桥才是第二户人家,再往前看也是如此,户户之间并不相连,中间往往隔着榆树、槐树果树和菜地。
正如陶渊明《归园田居》中的意境: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和快节奏的大城市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
姚宴难得的觉得穿成姚胭儿,终于有一件令自己愉快的事情了。
“大嫂,你踩在这块石板上洗就行了。”祝朱氏道。
“好,我知道了。”姚宴在溪边青石板上蹲下,看着清澈的水质,忽的想到,没有洗衣粉洗衣液怎么洗干净?
祝朱氏看了一眼姚宴的木盆,把木桶暂放水边转身就往家里跑。
姚宴心想,她难道是去给我找洗衣粉的替代品吗?
同时她也想起一种皂荚植物来,1这种植物很寻常,生于山坡林中或谷地、路旁,荚果煎汁可代替肥皂;嫩芽油盐调食,其子煮熟糖渍可食。荚、子、刺均可入药,有祛痰通窍、镇咳利尿、消肿排脓、杀虫治癣之效。
片刻后祝朱氏又跑回来了,左手里拿了个棒槌,右手里端着一碗浑浊的汁水,怯怯的往姚宴跟前送,“大嫂,给、给你皂水,是我上次煮的。”
姚宴看着祝朱氏,见她肤色虽又黑又糙,却是一张稚嫩的脸庞,禁不住道:“你多大了?”
祝朱氏紧张的捏了一下褐色的衣摆忙答,“十、十九了。”就像是丫头回答主子的问话。
这时两个留着喜感发型的男孩跑了过来,长的一模一样,一边一个抱住祝朱氏的大腿,抽搭着鼻涕道:“娘,我想吃点心。”
另一个萝卜头就哭着道:“娘,小姑打我。”
祝朱氏忙蹲下来抱着俩孩子哄道:“咱不吃啊,那不好吃。”
“好吃,可香了。”
姚宴看着孩子可怜就道:“咱不吃他们的,明儿大伯娘去镇上给你们买。”
麦秋麦冬怯怯的往祝朱氏怀里钻。
祝朱氏也怯怯的道:“不用的大嫂,他们哪里配吃点心。”
姚宴顿时冷笑道:“怎么就不配吃了。你别管,我买给麦秋麦冬吃的。”
祝朱氏不敢吭声,却很知道好歹,对着姚宴憨笑。
姚宴好笑的摇摇头。
两个萝卜头咬着手指,虽怯怯的,大大的眼睛却都亮亮的。
姚宴本就喜欢孩子,看着两个豆丁的可爱模样就笑了,一边捶衣裳一边道:“你们谁是麦秋谁是麦冬啊?”
“我是麦秋。”
“我是麦冬。”
两个孩子乖乖的举手。
姚宴仔细瞧去,瞧了好一会儿也没分辨出两个孩子的不同,就笑道:“大伯娘还是分不出来。”
麦秋胆子更大些,一直偷偷盯着姚宴的脸看,姚宴看到了就问道:“小宝贝,你在看什么啊?”
“大伯娘好看。”说完麦秋害羞的就往朱氏怀里钻。
祝朱氏怕姚宴生气忙要打孩子,姚宴忙道:“你别,他夸我我高兴,你打他做什么。”
麦冬把鼻涕往朱氏身上噌,伸着手去抓麦秋,两个孩子顿时打闹起来。
“哎,不能打哥哥。”
麦冬“哇”的一声就哭了。
姚宴见朱氏弄不住两个孩子忙抱起麦冬哄道:“宝贝别哭了,再哭就是坏孩子哦,大伯娘最不喜欢坏孩子了。”
麦冬竟一下不哭了,咯咯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姚宴,“大伯娘,麦冬也是宝贝?”
姚宴一愣,忽的明白麦冬为什么打麦秋了,顿时笑着点他的额头,“不能因为嫉妒哥哥就打哥哥知道吗,你若是想让大伯娘也叫你小宝贝,就说出来,知道吗?”
麦冬嘟了嘟嘴,蔫蔫的低下了头。
姚宴又道:“这次就算了,不能有下次知道吗?”
麦冬又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大伯娘,我是小宝贝吗?”
“麦冬乖乖听话就还是小宝贝。”
“麦冬听话。”麦冬赶紧点头,又指指自己红红的半个脸道:“小姑不给吃,打我。”
姚宴摸了摸麦冬的小脸,有些心疼,“是你小姑不对,她是坏孩子,往后别往她跟前凑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大伯娘。”
祝朱氏呆呆的看着姚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因她要做活的缘故,没工夫收拾孩子,实际上麦秋麦冬不知道在哪里玩的,浑身上下脏的跟小鬼头似的,以前的姚宴两个孩子靠近她她都要尖叫了,这会儿竟还抱了,不但抱了,还柔柔糯糯的哄了。
祝朱氏激动坏了,就仿佛是小姐抱了下人的孩子似的。
“朱氏,作死呢,水缸满了吗你就偷懒,一个个的都拿自己当千金小姐了。”祝钱氏扶着门框就开骂。
祝朱氏登时吓变了脸色,忙忙的道:“娘,我这就挑。”
姚宴把麦冬放下,蹲下继续捶衣裳,冷笑道:“我这个千金小姐都在洗衣裳了,某些个不是千金小姐的,还躲在屋里吃点心呢,吃点心也就罢了,不给小侄儿吃还打侄儿,这样的小姑子我看谁家肯要。”
祝钱氏一下不吭声了,摔一把木门忙忙的跑回了屋。
祝朱氏这才敢吸口气,感激的看了姚宴一眼,“大嫂,我、我挑水去了啊。水凉,仔细冻着手,放那儿一会儿我来洗也行。”
“我自己洗就行。你去吧,孩子我给你看着。”
祝朱氏顿时眼眶又红了,感激的道:“大嫂你待我真好。”
姚宴:“……”
转瞬又笑了,摆摆手,“去吧。”
她想着,朱氏被欺压无非还是心太善的缘故。
根据姚胭儿的记忆,祝家娶朱氏、葛氏时正是最富裕的时候,是祝家庄的大地主,朱氏葛氏都是秀才家的姑娘,只不过朱氏当秀才的爹病死了,兄弟不争气,而葛氏的爹听说正在苦读,今年准备再考举人,朱氏在祝家没地位,可能还是和娘家不争气有关。
在现代都要讲究一个门第出身,何况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了。
就像她,她相亲的时候,条件好的对方一打听她出身农村都望而却步。
姚宴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只是在专业上会更努力上进。
姚宴呵笑了一声,捶打衣裳的劲越发大了。
待黄昏日落,祝君行扛着三耧车回来,看到晾晒在绳子上的被面枕皮,眼神一下就柔软了。
并在心里琢磨,难道姚大小姐喜欢他这么收拾她?所以才这样乖了?
心里头顿时就乐了,就如同找到了正确的降龙伏虎方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