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一口气说完,不见陈宁回话,小文抬头看向丈夫:“怎么了?难道嫌这庄子不够大?”陈宁顺势把妻子的手握住:“这买地,不如缓缓?”
小文讶异,陈宁轻咳一声,在心里斟酌该说什么。小文瞧着他:“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陈宁踌躇一下,小文叹气:“罢了,你要说出定是十分为难的,说来,这银子是你挣的,别说你要拿出去办些事儿,就算你要拿出去胡糟蹋了,我也说不得你。”
“对不住,并不是胡糟蹋,只是这银子,确实是要打水漂的。”陈宁十分诚恳地对小文说。小文的眉皱一皱:“总不会是你要拿这些银子,去给府里说情吧?我和你说,这是通天的大案,这些银子,拿去连个水花都不会打。”
“并不是要说情!”陈宁迟疑一下才把去陈家时遇到的事说出。小文的眉皱的更紧:“两万银子,山高海阔的,我们就算……”
“小文,你先听我说。”陈宁见小文并没反对,也就不再踌躇,把主意说出。
听到陈宁想先拿六千银子出来,替陈家挡了眼前的灾,剩下的再慢慢还,小文不由轻叹一声,低头不语。
陈宁忙把妻子的手紧紧握住:“小文,我晓得你心里只怕恼,可是你不晓得,我亲眼所见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况且这些年我在这里做生意,也亏了仗了府里的势,才这样顺利。”
“你不用劝我,是非黑白我心里有数。怎么说我也在那府里那么些年了。”小文说着眉头紧皱:“只是这一回你这样做,下回再遇到什么难事呢?难道要你卖儿卖女?正经说来,我本是家生子出身,再去服侍人我也不觉得苦,来福和女儿,可还小着呢。”
“你把我当成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了?”陈宁不怒反笑,握住小文的手:“你放心,我只是把这积攒的银子拿出来些,现还有七八千两,拿个六千两出来。那边见有了银子,也晓得就算把人逼死也换不得什么,自然会慢慢来讨。我这拿出六千两,陈家别的亲戚,总有些有名有姓的,你凑三千,我凑五百,凑上还了就是。就算……”
小文把手从丈夫手里抽出:“就算他们真老了脸皮不凑,那边见了六千,以后也会慢慢来。罢了。我这关你倒过了。婆婆那里,可还等着拿银子买庄子。”
“那可还有小一些的庄子,再买一个,哄娘开心也好。”陈宁的话让小文伸手狠狠点下陈宁的额头:“原先有个只有三百亩地的庄子呢,也有所庄房,只是没那个庄房大,这庄子别看小,价还贵,足足一千两银子呢,我想来想去,倒不如那个大的。”
“现在我要用这笔银子,那就先用这一千两银子买那个小庄子,其实三百亩地,也不算小了。”陈宁拍下桌子又自言自语地道。小文伸手点下他额头:“罢了,谁让我就嫁了你这么实心眼的人呢?”
陈宁嘻嘻一笑,涎着脸道:“你不也一样实心眼?若非如此,你早做了……”
小文啐丈夫一口,陈宁把小文抱紧一些:“这事,你我知道就好,娘那里,还要亏你去说。”小文叹气点头:“不这样替你撒谎,我还能做什么?”
陈宁又嘻嘻一笑,吹灭了烛。
夫妻商量定了,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小文也就去和苏氏说,过两日就去把庄子的文契给立了。
苏氏早等了好几日,听到小文这样说就笑了:“这好,一千两百亩地呢,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地,以后,全是我们家的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让庄子上送来。”
小文给苏氏倒了杯茶,心中斟酌一会儿才笑着道:“昨儿我和他说了,他倒说,这庄子太大,我们家现在刚有了些钱,倒不用买那么大的庄子,就要那个一千两的小庄子,还和我说,要在城东头租个宅子,再买两个丫头,服侍您呢。”
“要说价钱,自然是那个大的相应,况且买那大的,以后取租也方便,怎反而买那小的?”苏氏接过茶,有些不悦地说。
“婆婆您想,那大的虽然相应,但我们只是听中人这么说,谁晓得这田地有什么别的事,这万一是人争讼的,到时买回来,岂不是我们家的麻烦。倒买那个小的好。”小文的话一套接一套,苏氏抬头看了看小文,接着就道:“横竖银子是你们赚的,你们既定了,我还多说什么呢?就这样罢。”
小文松一口气,又和苏氏说过两日去城东看宅子,再让媒婆荐两个丫鬟过来,还说要让苏氏怎么布置屋子。说的花好朵好,让苏氏再生不出半分疑惑,只是说个不停。
这边哄好了苏氏,陈宁也就和小文筹备银子,只是这种事,总是要瞒着苏氏的。于是陈宁和小文商量好了,就定在去立契的那日,让小文先带了苏氏去中人那里,然后陈宁打着在家瞧人搬银子的幌子,悄悄地把银子都给拿出来,先把那六千银子,运到当铺,让他们给张票子,陈宁藏了那票子,到时去往京城,和陈老夫人商量好了,再把那票子兑了现银子,给了那边。
剩下一千银子,送到卖家,立了契约定了交易。
立契那日,小文早早就奉了苏氏去中人那边,苏氏倒皱了眉:“怎的去这么早,再说了这立契总是男人去做。”
“婆婆,您可是我们家里的定盘星,总要您先去坐镇。”小文几句甜话一哄,苏氏也就点头,小文陪了苏氏出门,带了夏云,让邱奶娘好生看好孩子们,小文刚一走,陈宁就叫来已经约好的力夫,把那些银子都搬出来,送到当铺里面去。
邱奶娘和婆子只当这是交易该做的,也没人去问一声。陈宁把银子运到当铺,得了票子,这才又让力夫扛了那一千银子,往中人家去。
陈宁已经叮嘱过力夫,要他们守口如瓶,又各自再多给了五钱银子,着他们去买酒吃。得了好处,力夫们自然连连应是。
陈宁到的中人家中,还没敲门,中人就已把门打开,瞧见陈宁连连作揖:“陈大爷您总算来了,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拙荆和家母都已先过来了,约好的事,怎能不来?”陈宁笑着应了就往里走,那中人笑道:“按说这种事,本该我们先去伺候,哪有您亲自来的,更何况太太奶奶都来了。家里肮脏,险些没有下脚处。”
说着话两人已走进堂屋,正在喝茶的一个男子已经站起身,中人忙给陈宁介绍:“这就是上手主人,陈大爷您前些日子不在家,都是陈奶奶出来说话,不得不说,陈奶奶着实能干。”
陈宁笑着和那人打了招呼,中人也就把早已写好的文契给拿出来,陈宁仔细在读,中人已经道:“原先陈奶奶说要另一所庄子,怎的现在又要这所,若是那所,倒做成我多赚些中人钱。”
上手主人已经问道:“可是那败家子的庄子?”
中人点头:“就是那所庄子,我记得你们也是在左近的!”上手主人点头:“这败家子,说来也好笑,那么一大片地,两千五百银子就卖了。倒不如我那小庄,说来,若非我拿不出银子,倒想自己收着。”
陈宁已经把契约看完,又见还有一张委托文书,笑着问那上手主人:“令兄在外做官,怎会反要变卖祖产?”
上手主人摇头笑道:“这也说不得的,家兄在外做官,家嫂早亡,就在外头续娶了一房,新家嫂害怕回到家乡,日子过不惯,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家兄点头应了要把家里田产全都卖了,在外地落地生根。家兄既如此,难道我们做兄弟的还能说别的?”
中人也笑了:“不然为何这三百亩地,就卖的如此贵?那都是上好的水田。当初长房长孙独一份的。”
“不但如此,这田的四至还和众人的田地都不挨在一起,不然我当初也就咬牙买了,到时连成一片,也好照管。”陈宁听的清楚明白,也就点头。
苏氏和小文都在里屋,中人媳妇陪着,苏氏听到外面对话,心头渐渐有些不快活起来,悄声对小文道:“你也听到了,那个大庄子是败家子败掉的产业,这种产业,就是透便宜卖的,我们为何不捡了这个便宜去?”
小文心中有鬼,自然不能说出,只劝着苏氏:“婆婆,这田庄,是他想买哪就买哪,难道我们还能多说一句?况且外头已经立好契了。”
苏氏摇头:“横竖我心中就是有些不快活。”小文掩口一笑:“婆婆今儿都置地有产了,还不快活?”
苏氏瞥儿媳一眼,没有再说。小文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但愿这事,能瞒的日子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