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嫂听的小文要请客,还请的是这样来头大的客人,自然答应不迭。包家的丫鬟也很欢喜,说到时也可见个世面。

请酒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六,小文和陈宁斟酌了又斟酌,发出去四十来张帖子,想着到时能有一半客人来就不错。

正月初五这天,小文请了请周围的邻居,这酒席只有晚上一顿。原先都是自己家的全灶做的。太白楼的大师傅又帮着做了两个大菜,一个鲍汁扣辽参,一个火腿蒸白鱼。

太白楼的大师傅,手艺自然是不同的,吃的众邻居都叫好。酒席散了时候,包嫂毛嫂拉着小文的手赞了半日,还是毛嫂瞧着天色,笑着道:“明儿这边还要摆酒,我们还是回去罢。”

包嫂才算把手放开,只是瞧着小文的神色,和原先有些不同,小文刚想问出来,包嫂已经轻叹:“哎,我觉着,再做上几日邻居,陈嫂嫂只怕会搬走,到那时,再想见陈嫂嫂,就难了。”

这话说的小文的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接着小文就笑道:“包嫂嫂别说笑话了,就算搬走了,我们不还是邻居。”

毛嫂也劝了两句,两人这才离去。小文瞧着她们背影,环顾这座院子,在这住了也好几年了,也许再过段时间,就真要搬走,毕竟这里,待客什么的,不大方便。只是一想起包嫂方才的话,小文心中竟有不舍。

接着小文收起思绪,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人这辈子,什么样的日子都要过。

正月初六一大早,小文早早起来,瞧着夏云把堂屋打扫干净,就往那边去请苏氏。走进苏氏屋里,小文刚想说话,就见苏氏坐在窗前,木木呆呆,桌上放着的新衣衫都没换上。

小文微一思索,笑着上前:“婆婆今儿是怎么了?想是昨晚没睡好?这新衣衫也不肯穿。”苏氏转头,强压住泪:“我并不是没睡好,只是半夜里突然想起往事,这心里就难受起来。要你公公还在,我们……”

“婆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公公还在的话,我们今日也不是这样。”小文温柔地打断苏氏的话,苏氏深吸一口气,接着点头:“是,是我拘泥了,还想什么你公公在不在的话呢?这会儿,我好好打扮了,和你一起出去招呼客人,说起来,都十多年了,没这样正经应酬过了。”

小文笑着把苏氏扶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给苏氏通头:“这是头一回,以后啊,这样的应酬多着呢,到时婆婆您,可千万别又难过。”

苏氏对镜中的自己露出笑,不会难过的,一定不会。日子越过越好了,怎么会难过呢?

苏氏这边刚打扮好,夏云那边就来说已经有客人来了。小文扶了苏氏走到那边,来到大门前,正遇到客人下车。

小文瞧见来人是潘大奶奶,忙带笑迎上去:“大奶奶来的倒早,快请里面坐。”潘大奶奶瞧见苏氏,忙给苏氏行礼:“想来这就是婶婶。”

潘大奶奶行礼如仪,苏氏也回想起当初在京城时候,是怎么应对的,笑着把潘大奶奶扶起:“都是熟人,那么拘礼做什么?快屋里坐。”

潘大奶奶和小文彼此推让一下,也就请苏氏在前,潘大奶奶和小文携手走进院子。潘大奶奶举目一望,见院子中央已经搭好了戏台,院子地上铺了青松毛,头上搭了顶棚,桌椅已经布设好了,只等客人来。

潘大奶奶点头道:“陈奶奶果然能干,这样一布设,倒让人瞧不出来。”

“我们家这院子,人人都晓得的,比不得大家家里都有客厅花厅来待客的,若全铺地毡,倒要让人笑话刻意显摆,铺上这青松毛,又好走路又不显得难看。不过是穷人家的想法,大奶奶可别笑话。”

众人已经进屋,夏云倒了茶,小文给潘大奶奶端了茶就笑着道。潘大奶奶接过茶,揭开茶碗一瞧,里面茶色嫩绿,嗅起来有股清香,不由深吸一口,这才笑道:“这是会做家的人家,若是别人家,也不会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苏氏听着她们在说闲话,偶尔也插一句嘴,刚说了没有几句,包家丫鬟就来报,又有客来了。小文和苏氏请潘大奶奶稍待,迎了出去。

这回来的是楚太太婆媳,楚太太和苏氏,也算旧识,拉着手说了会儿话,这才走进堂屋,见了里面陈设,楚太太自然也称赞两声,笑着对苏氏道:“当日我去给陈奶奶上头时候,就瞧着陈奶奶是个不错的人,果真我这双眼,从不错的。”

苏氏也和楚太太说笑几句,楚大奶奶又和潘大奶奶说几句话。客人也就陆续到了,小文先想着只不过有一半的人会到,谁知不上半个时辰,接了帖子的,倒来了七八成。

好在小文当时是按着所有的人都会来准备的,堂屋里坐不下,也就请众人坐在院子里,上了点心茶水,并让戏班子唱几折戏打发着时候,各人带来的下人们,又被请到后院去,原先老婆子们住的屋子里,也已打扫干净,摆上酒席招待他们。

邱奶娘在那招呼着,孩子们就抱到包家,请包嫂帮忙照顾。包嫂答应不迭,让小文放心,一定会照顾好的。

这边众人说笑着,一晃也到了午时,太白楼的大师傅的菜也做好,夏云和包家丫鬟都穿了一个式样的衣衫,发上扎了红头绳,腰里缠了汗巾子,只是一个穿嫩绿,一个穿鹅黄。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相貌也有些像,笑吟吟端菜上来。朱太太抬眼一瞧,笑着对小文道:“晃眼一瞧,还以为这是双胞胎,陈奶奶你是从哪寻的?”

小文接过夏云手里的菜,亲自给第一桌上第一个菜,听到朱太太这样问小文笑着道:“她们是表姐妹,不然相貌怎会有些像。”

朱太太的神色变了变,想问什么没问出来。掌班已经手拿戏单过来,请众人点戏。

小文接过戏单,请朱太太先点,朱太太推辞地请苏氏先点,苏氏晓得这是应酬上的规矩,自然不会先点,只笑着道:“哪有主人家先点的,还是朱太太您先点。”

朱太太这才点了一出,把戏单往下传,下面点的就是楚太太,她也没推辞,直接点了一出。下面的人有点的,有不点的,各自点了戏,把戏单交给掌班,也就拿了戏单下去让人演起来。

戏台上唱悲欢离合,戏台下众人吃喝说笑,有时还能听到那边院里传来的男子的大笑声。楚太太对朱太太道:“那边男人们,也不晓得乐什么?这样大声。”

“男人们在一起喝酒,谁还不清楚那点事?”朱太太说笑一句,见小文过来让一下众人,朱太太也对小文笑。

等小文走了,朱太太才对楚太太低声:“我晓得你原先就和她们家相熟,想问一句,这陈奶奶到底是什么路数?我都问过几回,都不肯说。”

楚太太笑了:“你怎么如此拘泥了?都说女子从夫,别说她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就算不是,她现在嫁了丈夫,难道你还能不和她来往不成?”

朱太太瞧向小文,小文不晓得和人说了什么,周围的人都在笑。朱太太声音压的更低:“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你晓得我那个孙女,想寻姑爷,这年纪也差不多,我就想,只是你也要想想,若真像在京城里打听出来的,是这样人,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对劲。”

“你孙女今年不过四岁,这么着急就寻姑爷?”楚太太有些惊讶地问,朱太太打楚太太一下,接着就道:“女儿落地就是别人家的人,先寻个好的,有什么不可。只是……”

“你既存了这份心,就别想着这啊那的,女子从夫,她不管娘家姓什么,现在姓陈,你还想别的做什么?”楚太太还是这样不客气,朱太太的眉又皱了皱,悄声道:“这总是亲戚间的意思。”楚太太用手捂住嘴笑:“亲戚,总要成了再说!”又上来一道热菜,苏氏请朱太太楚太太先用一用,两人也就停了说话,尝一尝这菜。

旁边院子男客们也热闹非常,陈宁被灌了好几杯酒,正在热闹时候,突然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还不等人问呢,这人就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拱手问道:“可知道这府上主人是哪位?”

陈宁有些惊讶,但还是上前道:“就是在下,不知您有什么事?”

这人上下打量下陈宁才道:“这里有封信,是我家主人给您的,我家主人还说,若您没有干系,是最好了。”

陈宁见这人说的奇怪,先接了信,请这人到里面坐着,自己对席上众人说声少陪,也走进堂屋里去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