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听出苏氏话里的浓浓不悦,而且并不是因为银子,眉不由微微一皱,瞧向小文,小文只当没瞧见陈宁,低头吃饭。陈宁按捺下心里的疑惑,陪着苏氏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陪苏氏说了会儿话,陈宁先回房。
小文进屋时候,陈宁手里拿着账本,眼却没在账本上瞧,见小文进屋,陈宁就迎上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好问娘,可是你的猜测是对的?”
小文白陈宁一眼:“我这刚收拾完,还没喝口茶呢,你就这样问。”陈宁忙伸手扶小文坐下,又给她倒杯茶来吃:“对不住,是我心急了,就想问问呢。”
小文接了茶,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那丫头,果然是别人家的家生子,送到我们家来想做个内应呢。亏我机灵,那这难避了,只是闹了这么一番,程媒婆和白尼姑,只伤了点名声,心里有些不大有意思呢。”
陈宁见小文皱眉,坐在妻子身边:“那家子是户什么样的人家?这样的事,他也要遮掩的,只要家里有大人,自然不许他出来乱逛。只是程媒婆和白尼姑,白尼姑也罢了,她是靠香火的,这事一出,她那里香火自然不好。媒婆可不光只有嘴,脸皮还厚。她可不怕什么。”
小宁听着丈夫分析,突然一笑:“我想着,那人既然想出这样法子,定不是头一桩了。定还有别人。只怕也是和程媒婆有关联的,细细查访,到时定能访出来。到那时候,也要让那人吃点教训。”
陈宁噗嗤笑出声,小文瞧着他:“笑什么?可是笑我不该如此?”陈宁摇头:“不是笑你不该如此,而是觉着,你生气起来,也是这么好看。”
小文啐了陈宁一口,低头不语。陈宁伸手把妻子的手握住,声音放柔一些:“我晓得你的意思,这样败人名节的人,自然不能这样轻轻放过。况且还有一层,怎么说他们家在这通州,也比我们在这根基深。这会儿虽被管住了,等过个一两年,他记恨在心,到时不说别的,只要想法把我们铺子做倒了,我们就没了下稍。”
小文抬头瞧着丈夫:“那方才你还这样说?”陈宁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怕……”小文又白他一眼:“怕什么?我是怕事的人吗?若真怕事……”
小文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陈宁已经接口:“若你真怕事,也就不会嫁给我了。”小文勾唇一笑:“没脸没皮的。”
陈宁把妻子的手握的更紧:“所以,这事,就交给我。我一定想出个好法子,让这人再不敢生出点别的念头。”
小文瞧着丈夫不说话,陈宁凑到妻子耳边:“怎的,你这是不信我?我又不是孩子了。”陈宁的声音很低,小文觉得耳根有些发烧了,但还是轻声对丈夫道:“这后面的事,定不能告诉婆婆。”
陈宁点头:“这是自然,娘性子软,又一直觉得……”
陈宁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小文已经笑着反握住丈夫的手,陈宁低头,瞧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唇边的笑意更浓。这日子,有商有量,彼此心照,多好。
第二日陈宁早早起来,照例先去给苏氏问安,这才往铺子里去。苏氏昨夜睡的有些不好,眼圈有点微微地肿,看着儿子苏氏又想说什么,唇张了张没有说出口。
陈宁走后,苏氏坐在屋里,眉头微皱,似在思量着什么。小文端着早饭进来瞧见的就是这样,小文不由一笑,把早饭放在桌上:“婆婆,该用早饭了。”
苏氏这才抬头瞧着小文,小文伸手要扶苏氏起身。苏氏已经开口道:“昨儿我想了一夜,还是因为我们家不是这的人,才会有人动念头,若当日还在京城,也不会这样被人欺负。”
果然和丈夫说的一样,小文浅浅一笑:“婆婆,这在京城也好,在通州也罢,各有各的好处。在京城,自然是不会被人欺负了。可是总没有一辈子靠着别人家的理。在这外面,虽是单打独斗,可是这也不独我们家,就这周围邻居不说,连楚家,不也是外来的?又有谁敢欺负了去?”
苏氏接了筷子,眉头松开一些:“说的也是,只是……”
“婆婆,您放心,您儿子,现在已经是能支应门户的了,难道您还不放心您儿子?”小文的话说的苏氏也笑了:“是啊,我该放心,可是昨儿夜里,我想来想去,只觉得,这样的事,从没听过的。”
“人上一百,各种各样。原先没听过的事,听过了,留心就是了。”小文拿起一个馒头,给苏氏放在碗里,又把大头菜拿过来。这大头菜切成丝,搁了一点香油,早上就馒头吃最可口不过。
苏氏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小文从窗缝里瞧瞧就笑着道:“是包嫂毛嫂来了,婆婆您先用早饭,我出去见见。”
小文说着就掀帘子走出,对包嫂毛嫂笑着道:“两位嫂嫂,这么早怎么一起过来了,早饭吃了没有?”
包嫂咳了一声,毛嫂拉着她走进陈家堂屋,小文请她们坐下后给两人倒茶。毛嫂接过茶,包嫂还是没有接茶。
毛嫂喝了一口茶才道:“陈嫂嫂,今儿一早,包嫂嫂就过来了,说是昨儿的事,全都晓得了,在家臊了一夜,要拉着我过来,给你赔个情。”
包嫂已经站起身:“瞧瞧我这做的什么事,先是程媒婆,再是白云庵,都是我给你荐的。谁晓得这程媒婆贪了人银子,给你们家说了这么一个人。那白尼姑,罢了,她的事,我也不好说出口来。”
小文情知这是昨儿的事,只是这白尼姑又因为什么?想着昨儿的那坛酒,小文不由皱眉,这样在屋子里藏酒的尼姑,只怕也不是虔心向佛的?
小文见包嫂对自己连连福下去,急忙伸手扶住她:“包嫂你这就没意思了,别说白尼姑,程媒婆走千家过万户的,人人都只瞧见她嘴会说,可想到她背地里有什么坏心眼?”
毛嫂笑着去推包嫂:“陈嫂嫂说的是,我们都是女娘,成日在家中坐着,只听别人说的,哪晓得会这样?”
包嫂面上一红也笑了,小文拉着包嫂让她坐下,又把茶递给包嫂:“包嫂嫂,这茶,你若不喝,就是心中还把这事当事。要这样,以后可不好处了。”
包嫂这才接过茶,喝了一口。毛嫂已经道:“说来,昨儿那丫鬟的原主家,陈嫂嫂你可晓得是什么人家?”
小文摇头:“这话问我,我问谁去?我才来通州还没两个月呢。”包嫂已经把茶杯放下,双手一拍:“说起来,这人就是背后柳嫂嫂家的表兄。”
小文有些讶异:“柳嫂嫂?怎么我记得这,没有一个什么柳嫂嫂。”
毛嫂噗嗤笑了一声:“她男人是绸缎庄里的二掌柜,原先这柳嫂嫂也还会出来走走,后来认得了这个姓潘的表兄,想来也得了些周济,家里日子比起原先好过多了,就轻易不肯出门了。”
“陈嫂嫂你没见过,这柳嫂嫂今年也不过二十,过门三年都没孩子,一双手嫩的葱一样。”包嫂也笑着补充。
小文哦了一声,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都知道,这哪是什么亲表哥,只怕是情哥哥。不过小文还是故意装作个不知:“这就奇了,既然是那边柳嫂嫂的表兄,家里这样伶俐的丫头,自然是往表妹家里送,哪有要往我家卖的道理?”
包嫂张口要说什么,毛嫂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对小文笑着道:“我们昨儿听说了,也在想这事呢。只是见识少,都猜不出来。”
小文又笑了,纵然这些是外头的,陈府内里的婆子们是里头的。小文还是相信,大家听到这样消息,想的是什么,这会儿毛嫂不让包嫂说出口,只怕是碍着里面的苏氏。
小文笑的那样大方,毛嫂倒有些不大好说话了,只低头喝茶。屋内静默一会儿小文就又道:“既这样,等哪日,见到柳嫂嫂了,托她去问问她表兄。”
包嫂这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小文也笑了,苏氏在里面听了半响,也走出来和她们打招呼。
毛嫂包嫂陪着苏氏婆媳说了会儿话,包嫂又再次道歉,两人也就告辞。小文送她们两人出门,到了门边,包嫂才对小文道:“方才你婆婆跟前,我也不好说的。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你们家也没什么好偷的。”
毛嫂往门里望了一眼才对小文道:“陈嫂嫂,你瞧着就是那样极正气的,又是远嫁。你婆婆瞧着也是不爱管事的,只怕不晓得,这世上有些人坏着呢。”